走进三楼的一家店里,一股江南女子的气质迎面而来,整个店面的装潢古色古香,墙上还挂着小桥流水人家的壁画,音响里传来的,是优雅知性的琵琶曲。
安筱悠拿起一件墨绿色的披风,在袁湘身上试了一下。
披风上带着柔软的绒毛,摸上去十分暖和,披风的长度一直到膝盖,上面还绣着几朵玉兰花,整体看上去格外清新雅致。
袁湘本身就自带一股婉约的江南女子气质,这件披风若是换做旁人,或许会觉得眼色太过突兀,但放在她身上,却觉得一切都刚刚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安筱悠又信手拿下一件浅绿色的旗袍,让袁湘试穿。
这一次,袁湘却不肯了,皱了皱眉婉拒道:“旗袍对身材的要求太高,我没这个勇气。”
在安筱悠的一再坚持,和一旁店员的不住劝说下,袁湘只好走去试衣间。
再出来的时候,安筱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母亲一贯的有气质,这件旗袍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店员将墨绿色的披风拿过来,贴心地帮她披上,一里一外相映衬,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好多目光落在身上,袁湘打了怯。
“是不是不好看?”她向安筱悠抛去一个求助的目光,得到的是连连摇头。
“妈,您穿这件旗袍,真好看,若是再年轻几岁,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会追着您要电话号码呢!”
袁湘被这番话闹了个大红脸:“就你油嘴滑舌!”
被安筱悠这一引,她不由得想起了车祸中丧失的丈夫,心里不由得一酸,眼眶也悄悄红了起来。
“妈,您怎么了?”安筱悠紧张地凑上来,以为袁湘身体不舒服,对方却吸了吸鼻子,只摇头,不说话。
安筱悠立刻会意,知道袁湘这是想到了父亲,她心里也难受,却还是想办法引开了这个话题。
“妈,我看那件粉色的旗袍也不错,配上这件大红色的披风,冬日下雪的时候,我们俩就围坐在火炉前,温一盅白酒对饮,怎么样?”
袁湘也快速擦去眼角的泪,娇嗔地看了安筱悠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净想着吃吃喝喝的?”
安筱悠故意在袁湘面前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想让她多想些开心的事情。斯人已逝,安筱悠只希望,母亲能开心地生活。
说说笑笑间,安筱悠手中已经拎了好几个纸袋,袁湘大病初愈也不好多劳累,逛了一会儿后,两人就坐进了一间咖啡店。
袁湘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身旁大大小小的纸袋,开口道:“都说不要买这么多,你却不肯听。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这么乱花?”
安筱悠笑嘻嘻地将菜单递到母亲面前,开口道:“哪里就胡乱花了?花在您身上,那是应该的,不然我赚钱是为了什么?”
袁湘看她怎么说都有理,只好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很甜蜜。
袁湘点了杯养生茶,随后便看着店里的装潢发呆。
这里的一切,和自己印象中都大有不同,她常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妈,您怎么了?”
察觉到袁湘的走神,安筱悠关切地询问道。
袁湘看着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没,没什么。只是感慨,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一样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安筱悠心里不由得一动,她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一个在母亲记忆里没有变化的地方。
“妈,您想看看有什么地方是没变的吗?”
袁湘微微一笑,全是暖意:“不过随口一说,日新月异,都要随着社会发展而变化的。”
“不,有的!”
安筱悠无比坚定地开口。
休息了一会儿,安筱悠带着袁湘坐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一路上,袁湘还在疑惑,但下车之后,她顿时了然。
这是位于J市城南区的樾岚山,小时候,袁湘常带着安筱悠来这里游玩。
“这里没有变?”袁湘歪着脑袋看向安筱悠,目光里带着几分期待。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之前是您牵着我来爬山,现在是我带您来爬山。”安筱悠掩着嘴角的笑意,伸出右手。
袁湘欣慰地伸过去手,时光流逝时,虽然没有给她打过招呼,但好在,上天对她足够体贴,留给她这样一个懂事、善良、暖人心的女儿,已胜过至宝无数。
两只手紧紧相握,由安筱悠带着,两人一步一步向山上走。
穿过长而陡的柏油路,樾岚山的牌匾终于出现在眼前,宋朝书法大家的笔迹还留在石碑上,石阶上的青苔也历历在目。
历史的车轮在这里驶过,而千年后的樾岚山,还保存着之前的风貌。
考虑到袁湘的身体弱,不宜过度劳累,所以安筱悠没有带她继续向上走,而是去向山路的另一侧,那里通到一处亭子,因为古人在此提过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所以这亭子也叫“爱晚亭”。
小时候,安筱悠不愿意爬那么高的山,便和母亲耍赖,袁湘虽然教育她要有毅力,但也会考虑她的实际情况,偶尔也会带她来这亭子里坐一坐,偷偷懒。
亭子四周,种着各个品种的枫树,秋末时节,这里一片火红,当地和外地的游客总会络绎不绝,只是这会儿已经入冬,枫叶残破,落一地凋零。
安筱悠牵着母亲的手,走到亭子里,驻足小憩。
袁湘看着亭子周边的石景,还有一旁冰冻成冰的小溪,这一切都与自己记忆中的景象纹丝密扣。
看着袁湘沉浸于此时此景,安筱悠静坐着,不忍打扰。
一阵风吹来,周边的树枝齐刷刷地开始摇晃起来,零星几个干枯的树叶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下,和枫树的根紧紧依偎。
陪伴便是如此,不管过去多久,都要一如既往地守护,就算是最后变成一片干枯的枫叶,也要紧紧相依。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