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岩说出这话不无试探的成份,吴七肯定的答案倒是让她怔愣了下,可随即也就坦然了,这样倒也好,不会再有扯不清的麻烦,家里那面也能少操些心,省得让老吴太太这样那样的找别扭。
车子走的高速路比平时要提前了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到家,进了青山镇里两人谁都没什么事,吴七就没停顿直接开着车进了堡子里。
到了纪家大门外,纪岩将要开车门就让吴七给叫住了。
“小岩,你等一下——”吴七从驾驶座上下来,绕过车头跑过来开了车门道:“我背你进去。”
不用,纪岩将要开口拒绝,吴七已经转过身躬着腰等在那里:“来,快上来。”
纪岩迟疑了两秒,还是趴了上去。
大门外车子这一响动,屋里头的人就听见动静了,隔着窗户看见外头有人进来,周淑兰赶紧迎出来。
“老七回来了,哎呀,老闺女你这是怎么地了?”
纪岩穿的那双鞋子是超大号,为了不挤着伤残的两只脚,特肥特别宽松,走路的时候也就勉强刮住脚,这一背起来鞋子就直往下掉,里面裹得跟大白粽子似的两只脚就都露了出来。
“妈,就是弄破点皮儿,你先别问这个了,鞋要掉了——”还不等说完,一只大鞋先脱离了掌控,跟着另外一只也拍到了地上。
周淑兰弯腰去捡,嘴里也没闲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脚怎么伤着了?”
纪岩怕吴七再说了实事,看他刚张嘴赶紧小声阻止道:“七哥,别让我妈他们知道。”
“纪岩,你是不是告诉你七哥不让我知道啊?”周淑兰也比较精,一下子就猜到了,连名带姓的直发出警告。
“哦,没有,我就是问七哥累不累。是吧,七哥?”纪岩直打马虎眼,还让吴七帮着给证实。
周淑兰将信将疑的瞅着他们俩,帮着先把两扇房门都开了。
吴七只是笑着把人背进了屋里,把纪岩放到了炕上,这才转身跟周淑兰道:“纪婶儿,你该给小岩熟熟皮了,小姑娘家家的也学着跟人喝酒,两瓶啤酒就把她给喝晕乎了,玻璃瓶子摔碎了都没看见,直接就往上头踩,整了可脚心的玻璃碴子,差点儿没割着脚筋。”
“什么,叫碎璃碴子扎了?”周淑兰这一心急就要去解纱布 看:“给我瞅瞅,扎成什么样儿了?”
“妈,妈,已经没事儿了。”纪岩赶紧把脚往回缩,脚心上多少碎口子她可是很清楚,真要叫她妈看了指不定得惊成什么样呢?
“纪婶儿,你现在别看了,拆下来还得重新包扎,小岩也怪疼的。”吴七帮着劝道。
周淑兰倒是听劝缩回了手:“疼,疼她也不多。”跟着就是顿教训:“谁叫你去跟人喝酒的,我没教育过你吗,女孩子出门儿在外要谨慎,那酒可是千万不能沾。你可倒好,全当耳旁风了?”
纪家全都是女孩子,周淑兰这当妈的从小就给姊妹四个灌输自尊自爱的思想。好女孩子不能抽烟,不能喝酒。类似酒后失身,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故事,那可真是没少听。
纪岩临上学之前,周淑兰再三叮嘱这方面事项,就是担心她再吃了亏。哪寻思这一出事儿就跟酒沾边儿,那还能不生气不火人哪?
怕她再发飚,也顾不上去埋怨吴七这净帮倒忙的二货,赶紧跟周淑兰解释:“妈,我没有,就是跟几个同学一起,没什么不认识的人。”这谎都撒出去了,也不能再收回来了,就跟着圆吧。
“是你的同学?”周淑兰语气缓了缓,紧跟着又紧了起来:“同学是男的女的?”
“女的,都是女同学。”
“你说的我不相信。”周淑兰转头问吴七:“老七,她说是实情吗,都是些女同学?”
吴七摸了下鼻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纪岩一眼,慢条斯理的道:“我怎么听说好像有个男的姓简——”
“七哥!”纪岩飞快的截断他,又怕周淑兰再起疑心,涎着笑赶紧道:“妈,我七哥就是说我一男同学姓简,那什么他刚好路过,说了两句话,也没在一起吃饭。”
“是吗?”周淑兰将信将疑,看吴七只是微笑没再说下去,估计八成是这么回事儿,可当着外人的面儿怎么也不好再继续教训下去,冲着纪岩道:“就是路过你也得注意。”不太情愿的又嘟嚷了句:“听听这姓吧,还姓简,听着就奸不是什么好人,往后也少接触了。”
“哦,我知道了。”纪岩抬眼瞅了吴七一眼,正对上他使坏的笑,还真是爱记仇,见缝插针的给人小鞋穿,幼不幼稚啊。
吴七看简勋不顺眼也不是头回了,两个明着暗里架也少打,只要是逮了机会就给对方上眼药儿,纪岩倒是已经喜惯了。只不过当着周淑兰的面儿,她是没想到吴七竟然也‘不忘本’,可是这么做的结果直接让她受牵连了。
吴七这回是真配合了,没再继续说下去,稍坐了片刻就走了。
送完人回来,周淑兰就冲纪岩很严肃的道:“刚才是给你这丫头留面子,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姓简的,别跟我耍滑,赶紧说这脚 究意是怎么弄的?”
纪岩嘻嘻的笑:“我妈就是火眼金睛,什么都骗不过你。不过吧,我这脚还真就是玻璃碴子扎的,只是不是我自己踩的,是别人给挤着了。”
“是谁给你挤的,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姑娘受伤,当妈的心疼,要是这人在跟前儿,指不定能给个两巴掌。走路不好好走,干什么推挤别人呢,不就是欠揍吗?
纪岩一看她妈真的相信了,立马添油加醋的把这个踩她不存在的同学好顿的埋怨,也就差吊起来打了。
周淑兰又叨叨了几嘴,这才停止对她脚的关注。
“妈,我跟你说件事。”趁着这时候也没什么事情,纪岩就把保证书的事给说了,末了怕周淑兰再火人,紧跟着解释说:“吴家跟咱家因为大姐和我两件事闹的挺不愉快,大家都在一个堡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闹的太僵也不太好。再说就是看着七哥的面子,也不能真跟他们家老太太怎么样。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正式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澄清了,对谁也都好。”
周淑兰看了她半晌,以着看穿她心思的表情撇了撇嘴,道:“你这丫头打着什么主意,别当我不知道。倒能是为那老吴太太打算呢,还不是怕老七再反悔,明着是缓和两家人,实际上就是让他彻底更死心,直接断了他后路,你妈我说的对不对?”
纪岩呵呵的傻乐,什么都没说,就算是默认了。
周淑兰明白自己这是猜对了,不由叹了口气:“你就是不说妈也看出来了,老七对你是没太死心。可就他们那家是怎么地都不能嫁过去的,你写了保证书倒也好,算是把关系彻底给断了,就是他老七还有想法,冲着脸面这一关也过不去。要写就写吧,到时候妈给你跑一趟,亲自交那老吴太太手里,看她再整天得瑟说咱们家还巴望着他们家,直接就打她脸。”
“好,只要妈你支持那就行了。”纪岩也清楚,自家她妈周淑兰当了一大半的家,只要她同意别人也不会太有意见。姊们几个根本不用太管,老大老三都不在家,老二也整天在店里头,经常跟堡子人打交道的也就两老的,只要她妈没摇头,她爹那更是不会说个‘不’字。
保证书也没有什么太难写,无非就是走个过程,表明下态度而已,谁也不会太去较真儿。纪岩趁着这会儿有空,找来了信纸,拿了笔就开始写。
先是称呼直接冲着吴家老太太,跟着就是一段常规的引述,对她和吴七先前处对象的事情做了简短的总结,末了言明两人不太合适。基于对方的怀疑,特意写下了此书,为的是以后两家人能和和气气相处,表面上的话说了一堆,末了用一句话终结,自此以后决对不会跟吴七再有任何的牵扯云云。
为了显示一下自己极为郑重的态度,纪岩写了满满的两页信纸,字迹工整,措辞客气,总之就是,从外表上看绝对是滴水不漏。
写完后纪岩找来了空信封装了进去,周淑兰让吴家老太太给气着了,胸口一直憋着闷气呢,拿了信直接就去了老吴家,见着了老吴太太,把信当着吴家好几口的面儿,就递到她手上去,言明这就是她要的保证书,半分钟都不多待,抬脚就走人了。
老吴太太把信封打开,取出里头的信递给吴老七,让他亲口念一念里头的内容。
屋子里还坐着吴老九和纪梅,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抻个头直往吴七手里头看,嘴上直问:“什么保证书,让我们也看看?”
吴七本是带笑的脸,这时候却整个阴沉下来,将展开的两页信纸,正好看到最后那句:我纪岩在此保证,一千一万个不会高攀吴家老七,男婚女嫁绝对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好一个互不相干,说的可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