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市都有其自身的特点，D市也不例外。别看只是个三线小城，却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古时候这里出多很多有名的文人雅士，哪怕是近代也有不少的大文豪祖籍或是母族都来自这里。
华国地域广阔，各城市自身的气质也有所不同，就像是某地出美女，某城出才子一样，D市比较特别的是老人，更确切点儿说是老太太，六十五岁到八十岁之间的老太太。
或许在很多人印象里，到了这个数岁的老人就跟邋遢、佝偻、萎靡、糊涂等等这些个形容扯上关系。这也无可厚非，人上了年纪总是伴随着各种病痛，疏于外表也是正常。而这些在这里却并不适用。
纪岩上辈子曾经在D市的某医院待过一个星期，当时周淑兰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纪香把自己结婚时的金货都给当了，好不容易凑够主了那笔住院的费用。
当时同病房里住着个老太太，纪岩亲眼见到她前一刻还因为某项治疗疼的直冒汗，下一刻就钻到洗女间里好顿的收拾，穿戴利整了打电话让女儿过来接她去图书馆。
周淑兰那时候说话已经不太利索了，含含糊糊的就问老太太说：“老姐姐，你都病成这样子了，随便穿穿就行了，用不着打扮的这么干净。”
自己妈是什么样人儿，纪岩这当闺女当然是比较了解，知道她妈这是觉着人家有点儿得瑟了臭美了，换句话说就是顶看不上。
老太太也比较和气有涵养，半点儿也没挑捡她说话的口气，笑笑道：“我就是病的再重，出门见人那也得收拾体面了，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这样的回答当时纪岩并不懂，往后她才慢慢的悟出来了一些，这就是老太太的一种骄傲，什么时候都不肯轻易放下。这并非是个例，D市很多这样的老太太。小时候受到教育让她们有着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怕是再苦再累，在外人面前也要挺直了脊梁骨，狼狈的一面绝不能让别人看到。
本地人对这样的形象平日里见的多了，倒不会觉得新奇，如果你是外地人来到这座城市，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一点，不管是在公园、饭店、商场、公交车还是大街上，总会遇到些上了年纪却收拾的一丝苟的老太太，她们或是有家人陪同，或是单身出行，永远都是挺直了腰板儿，微昂着头，浑身都散发着文艺气息、让人赏欣悦目的气质。
就像有人说过的那样，女人每个年纪都每个年纪的美，二十岁的青春亮丽，三十岁的成熟妩媚，四十岁的淡定优雅，五十岁的雍容大气……而这些老太太们，却是另外一种美，那是属于岁月沉淀出来的悠然闲适，平和宁静。
城市发展的脚步从来不曾停止，只是或快或慢的区别而已。跟很多地方一样，随着外来人口的涌入，本地居民随同着政府发展规划的导向，慢慢的从市中心区域移迁出来，向着市周边扩散。
不少人都知道，现在这里所谓的城乡结合部里住着的大半数居民才是这座城市最早一批的主人，他们才算是真真正正的D市人。只不过，这些人大多都已经上了年纪，最小的也在五十岁往上。
纪岩和凤萍这次是奔着一个新开发的楼盘来的，提前打了电话问了下大概的情况，价格和户型都挺不错。售楼处就在楼盘的前一面，离着能有百八十米远的距离。
凤萍把车开到了地方，纪岩先从副驾驶座这边开门下来。刚迈步往前走，就见售楼处里出来两人，一男一女，直接冲着墙边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去了。
那见那女的跟那男的道：“经理，就是她在这里搅和耽误咱们卖房子。”
那经理没好气儿的道：“哎我说老太太，你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大年纪了不在家老实儿呆着，跑这里跟我们抢什么生意啊？”
老太太穿着一身淡灰色半截大衣，样式有些老旧却打理的很是干净，裤线也熨的笔直，胳膊上挎个深棕色旧手提包，面对着这样的质问，没见有任何的心虚或者是负面的表情，很是坦然的温声道：“你们卖你们的，我卖我的，两不相干，你也犯不着来说我抢你生意了。”
“你这老太太嘴还挺硬，明明做了错事了却一点儿都没觉着心虚？”经理气哼哼的道：“你站在我们售楼处门口问人要不要买二手房，明摆着就是半道在抢我们的客源，还说的一副理直气壮，有你这号的没有？”
那女售楼员也跟着附和道：“老太太，我们是看你年纪大了才好声好语的劝你走，换了年青的早就拿家伙什儿轰你了信不信？”
老太太冷着脸道：“小小年纪说话留点儿口德，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人家耍凶斗狠？我站在大道上，又没进你们售楼处，我想跟谁搭话那都是我的自由，你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了那么宽。”
“哎，这老太太——”那经理还以为就是个老太太吓唬两句就走了，没寻思到这是个粪炕里的石头，是又臭又硬。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了。
纪岩放慢脚步听了这两分钟，大致上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老太太这是借鸡生蛋，借着售楼处的地盘儿拦下过来看房子的人，在卖她的二手房。就像是这经理说的那样明摆着来抢生意砸饭碗的，确实是有些理亏。
可是这老太太态度却挺强硬，半点没搭理他这茬儿，仍旧站
的笔直，没有要星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哎，姑娘，你是不是要买房子啊？”老太太的目光落到了这边，看见要往售楼处走，眼睛立马就亮了，紧走几步过来搭话。
那经理和售楼员简直都怒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证是另外一回事。就守着眼根前儿，明晃晃的截人，这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小姐，看房子是吧，里面请！”经理笑着过来抢人，那售楼员则故意的把老太太往旁挤，两人合着伙的把纪岩隔离开。
凤萍停了车，一看这架势都蒙了：“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知道的是看房子，不知道的还当是抢婚呢？
纪岩让两人给架着直往前走，也是一脸的无奈，这还没算全部，老太太打后面插空档儿把张手的白纸片硬是塞到她手里：“姑娘，这是我电话——”这真是玩儿命了也要把消息送出去。
那经理和售楼员也真是没办法，只能是架快了速度人往里头带，越早点儿脱离老太太越是好。
纪岩和凤萍在售楼处里看了下沙盘，跟着从侧门去了现场，这时候楼盘刚进行到了封顶，大体框架都已经结束，就差着外面门窗还有些细节没有处理。
这时候也就只能看个户型和房质，再就是位置视线。凤萍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倒是纪岩有着蓝彩园的房子比着，能说个五六七，看完一户就会讲讲。
带着看房的是门口遇见的那女售楼员，一般人过来看房子，他们也就是带着看个三四种，再多就觉着烦了。再者也是怕客户再挑花眼，不容易下决定。
纪岩的情况比较特殊，并不只是为了居住，更多的是投资，如果可以的话各种户型她都想买两套，可是这点她并没有事先表明，到底盘怎么样她还没有完全定下来，犯不上提前说出来。
售楼员觉着，这两人年纪都二十左右岁，小的可能还在读书，估摸着是过来作陪的，真正想买的是年纪大些的那个。
自认为分清了主次，招呼凤萍就格外多些，纪岩看各种户型相互比较，先前她还没有什么表示，次数多了不免觉着这小的净是事儿，忍不住说道：“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差不多就行了。”这语气颇为不好，很容易就听出来是在说纪岩多管闲事。
纪岩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凤萍不肯吃亏的道：“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好好的细细的看一看了，又不是买棵块八毛的萝卜大白菜，随便拿一棵就行了，少说也是好几万块钱投进去，怎么着也得谨慎些。你要是不耐烦，那就换个人来带我们继续看。”
售楼员把嘴一撇：“要换人你们自己去售楼处说去。”转身往外走，小声的直嘟囔：“早知道这么麻烦不带就好了，真当谁乐意似的，这么多户型都要看，烦都烦死了。”
她这一摞挑子，凤萍蒙了：“姐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么多栋楼，没有人领路怎么再看房子？
纪岩道：“没关系，她不带咱们自己看，倒是更能看出些问题来。”
现在楼盘都没上门窗，进出也比较方便，两人还真就没回售楼处再叫人，顺着敞开着的门洞进进出出，几乎把每样户型都给看到了。
那售楼员像是故意给她们个吓马威一样，见了两个回到售楼处也没说主动过去招呼，只跟新来的两个客户搭茬儿说笑，就等着她们自己找过来。
凤萍手上的钱并不够，她打算做个首付，余下的贷款，买个面积稍大些的房子。可这贷款的手续方面两个人都不是太懂，就需要有人给她算一算。
售楼员大多挣的是业绩提成钱，为了彼此之间不发生争抢摩擦，大多采取谁的客户谁负责的形式。
两人是那女售楼员招呼的客户，其他人没被关照下，都识相的退在一边儿，不插手进来管理。
凤萍有问题想咨询，一时竟然还不找人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