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缓缓回过头看了眼城守,目光阴森而又杀气腾腾,看得那城守咽了口吐沫,没来由得涌起一股惧意,心中却不由暗赞:到底是王胄之家,虽看似文弱,却自有王者风范,难怪可以当今圣上分庭抗礼。
此念方起,却听得仓啷一声剑鸣,但见眼前白芒滑破长空,空气仿佛帛布般被剑锋划破发出一阵嘶呜,自己颈前寸许却多了一柄宝剑,剑锋呼啸直拂得自己呼吸都不由为之一窒。
两旁兵士见状纷纷拔刀,但刀俱都尚未出鞘。谁曾想过,这位不喜杀伐战乱的公子竟有这般高明的手段?这般凌厉的剑锋?
曹植仿如来自地狱般嘶哑的声音响起:
“开不开?”
城守盯着曹植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竟不敢开口应答。
守门将校情知不妙,不敢耽搁,忙令人打开城门。
曹植收剑拍马出城,却只觉得杀气腾腾,呼啸而来。他抬眼望去,却见城外刀枪剑林,兵甲炫目,前方一排,箭已上弦,寒气森森的箭锋直指自己。
当中一将却是城外的驻军守领,原来城外驻军收到监国谒者的密报,特来拦截曹植。他们收到的密令是,一旦曹植离开安乡,杀无赦!
迎着森寒的杀气,曹植洒眼望去,不由得冷笑一声,笑意中却似露出一丝悲怆。
面对箭矢森然,他视若不见,拍马缓行。气机牵引下,驻军守领,竟也不由得落了汗,微微抬手。却听得甲胄铿锵,弓拉半月,浩荡的杀气涌起一阵悲风,拂得草木屈折。
曹植叹息一声,忽的仰天长啸发出一声悲鸣,啸声千里。以曹植为中心,道道声波如若有实质般四散波动,好似天雷滚滚,直震得方圆十丈内的曹兵不得不放下手中弓箭用双手紧捂双耳。饶是如此,犹觉得震耳欲聋。待啸声停止,却见曹植的玉面上醉眼**,在马上晃了两晃,一头栽落马下,昏死过去。
监国谒者急拟了一道书信发往洛阳,将安乡情形上报给曹丕。曹丕见奏后,龙颜大怒,本欲下旨斩了曹植,但卞后却力保曹植。
在重视孝道的东汉末年,曹丕身为九五至尊,自然不敢违逆,但胸中怒火无处发泄,便下令将曹植贬到甄城为甄城侯,邑八百户。
甄城,甄氏,既然你这么爱那个她,那就在甄城慢慢的缅怀吧!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走出她的记忆。
曹植奉皇命来至甄城,抬头间,望到城头上刻着的甄城二字,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甄字上:为了你,我失去了天下,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想不到,却还是失去了你。
想至此处,回首左右,虽有甲士数百,但临淄侯府的那些旧人们呢?
曹植抬头略思片刻,用他独特而略带磁性的声音朗声道: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曹丕在处死甄宓之后,力排重议立郭氏为后,并由郭氏抚养甄宓一双儿女。
为了缓解甄宓之死对自己的打击,曹丕也开始将重心逐渐转移到政事上来,他首先处理的便是东吴问题。
东吴虽向魏称藩,但实际上,东吴在政治、经济、军事上都是独立的,甚至曹丕根本无法节制东吴。而东吴一改连刘抗曹的策略,而改为亲曹反刘,其目的曹丕也心如明镜,无非是不想两面树敌,引火烧身。但作为藩属,就应该有藩属的样子。于是,曹丕提出东吴每年进贡一定数量的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翡翠、斗鸭、长鸣鸡等荆、扬特产,这些贡物的数量、种类显然已经超出了常规。
曹丕此举自然非是胡乱为之,而是在试探东吴的承受力,如果东吴能够承受这些无理要求,那么,东吴的处境可想而知,可能比曹丕估算的还要恶劣。这种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曹丕这种政客岂会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届时,他便可以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彻底抓住东吴的小辫子,让东吴投鼠忌器,成为大魏真正的藩国。
看看便至元日,曹丕率众臣祭拜先皇,便也是曹氏宗族祭拜之所。墓穴宽广,但陈设却极其简陋。陵墓空旷,除了墓碑,便只有墙上的一组壁画。
于禁瞥了一眼,并未走心,却见众将表情各异,似是在奚落自己。但于禁已经习以为常了,事实上,自从自己回到洛阳,便一直遭受白眼,这种感觉让于禁心如刀绞,却偏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忍隐。
于禁随曹丕祭拜曹操,眼见曹操碑文,忆及往昔,不由得潸然泪下。
待祭拜完曹操,曹丕率众将来至壁画前,看了看墙上壁画。于禁见曹丕等人看着壁画,便也跟着人群凑了上去。
却见第一幅壁画画的是关羽大破于禁七军,于禁不由一怔,刚要往下再看,却听曹丕道:
“荆州一败,致父皇有生之念再无一统天下之望,成为其平生一大撼事……”
说至此处,叹息一声,转身走出陵墓。
众将纷纷看了一眼于禁,发出声声冷哼,跟着曹丕走出了皇陵。而于禁的目光已经再也无法移开,他看到了第二幅壁画,庞德青筋暴怒,奋力抵抗,其状栩栩如生,看得于禁不由背脊发寒。
再看第三幅,自己跪地投降,其求生状极尽谦卑,其卑躬屈膝状看着便叫人可憎。
于禁看罢,只觉口中一甜。
却听身旁大监阴阳怪气道:
“于将军,怎么了?”
于禁也不理他,缓缓回过头走出墓室: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
不出几日,于禁便抑郁而终,回归神位,谥号厉侯。其子于圭袭其爵位,终生未被朝廷录用,于氏一门至此衰败。
天英星归天之后,对今生之事深深反思,日后下凡再未作过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