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夜晚依旧不能释怀,为什么自己要在那一刹那不顾自己的安全,居然先救了慕元澈。
她有点不能原谅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就该让他被灯笼击中受伤去。
可是夜晚想,兴许没有自己插手,以慕元澈的伸手躲开是没问题的。
“阿晚,不要去看了,咱们先回吧。”夜宁实在是担心妹妹,便想着让她先回府去。
“是啊,晚妹妹,你就听夜兄的,这灯会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就是弹弹琴,念念诗,跳个舞而已,全无新意。”司徒镜也跟着劝导。
夜晚默然,好家伙,被司徒镜这么一说,这灯会上的的全都是一群庸人了。若是被夜晨听到,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她们费尽心思想要一举扬名的地方,居然被人如此嫌弃。
若是京都之人知道司徒镜这般说,怕是明年的上元灯会就会变得冷冷清清了。谁要是来,可不就成了个毫无新意的人吗?被世家第一公子这样点评,可真是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夜晚轻声一笑,道:“司徒大哥,您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要是传了出去,每年的上元灯会可就在无热闹可看了。”
夜宁也不由得一笑,看了看夜晚,见她不想回去,便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吧,虽然如司徒兄说的毫无新意,总是聊胜于无。”
夜晚自然是双手赞成,司徒镜看着夜晚欢愉的样子竟也不忍心拒绝,只得点头应好。三人这才往人群中慢慢靠近,走到半途便听到有婉转清脆的歌声徐徐传来,配着一阕琵琶,竟是别有一番韵味。
“倒是有把好嗓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夜晚还是很关心这一届的秀女实力的。
夜宁平日不关注这个,司徒镜却是说道:“是内阁学士杜大人的女儿杜姑娘。”
夜晚一愣,竟是年前害的阮明玉差点废了脚的杜家杜姑娘,没想到这歌声还真是美妙呢。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司徒镜,突然说道:“司徒大哥真是好耳力,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竟是知道是何人。”
夜晚心里有点闷闷地,说不上是吃醋,但是就是有点不高兴罢了。 司徒镜这样的男子是各家争相宴的座上客,人长得出众,风采又风流,家世没得比,谁家的女儿不愿意嫁给他啊。若不是夜晚心存复仇之心,不死不休,便是也觉得能嫁给司徒镜真是人间一件美事呢。
司徒镜不防夜晚突然说出这句话,脸色一红,忙解释道:“晚妹妹你莫误会,不过是年前的时候拂过她家一场宴,隔墙听了一回,觉得还算新鲜便记住了。”
能让司徒镜觉得新鲜,还能记住,就凭这一点,这个杜鹃在宫里也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美女千千万,但是真的能入皇帝眼,并能圣宠不衰的,其实真的不多。便是上一世,慕元澈能记住的妃子也就那么几个,但是死的死,病的病,自己被害之前,宫里也没剩几个撑场面的,就只剩下夏吟月一个人一枝独秀。
夜晚有的时候甚至在想,这会大肆选秀,是不是慕元澈容不得夏吟月一人独秀。要知道慕元澈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江山社稷重于儿女情长,不然的话,自己跟他十载夫妻,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统统走了一遍,最后却还是落的那样的结果,慕元澈赐死自己的时候只怕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那十载夫妻情。
所以,夏吟月纵然受宠,也绝对不会让慕元澈为了她舍弃天下美人的。更重要的是,这些美人的背后代表的是各世家的力量。想当初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有她爹爹为着慕元澈暗中平衡朝中权势的平衡,所以慕元澈初登基的时候,各世家的种种刁难才能被压制下去。即便是如今,慕元澈想要动世家,那也是想得美。
世家,那是风雨不动,巍峨如山。即便是江山易主,但是世家长存,这就成为一种弊端,一种帝王深感权利被威胁,不得不除去的矛盾。世家有自己的骄傲,他们不会轻易弯下头颅,世家的背后站着的是无数一层层堆摞上来的各级官员。
夜晚收回心思,压下心里的那一点点的不舒服,扬眉一笑,“镜哥哥你怕什么,我不过随口说说。听说杜姑娘才貌双全,那是我能比的了得。”
“你别这么说,在我心里谁也及不上你……”司徒镜低声说道,看着夜晚的眼神灼热无比,真恨不得这一刻剖开自己的心给她看看。
“姐姐,姐姐……”
“镜哥哥,你说什么?”夜晚没听清楚司徒镜的话,却被这一声姐姐给喊得镇住了魂魄。她竟是不敢回身去看,生怕是梦一般。
“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你还救过我一命呢。”郦熙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夜晚,这下好了,他可没违背圣旨去见姐姐,是偶遇呢偶遇呢。
司徒镜心里叹一声,好不容易说出口……难道真的是天意吗?他从出生便是被人寄予厚望,因为他是司徒家的长子,是司徒家的希望,是司徒家的荣耀。可是,如今他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了,眼角看着一旁的小跑过来的郦熙羽直直的站在夜晚的面前,眼晶晶亮的死盯着夜晚,那满脸的笑容,满带的惊喜,哪里还有平常郦家长子的稳重跟肃穆,就真的像是恢复了八/九岁孩童的天真一样。
郦熙羽,郦家这一代的延续跟希望,郦家嫡支所有的希望。郦家自从孝元皇后过世后,内部纷争不断,即便是郦丞相力挽狂澜,依旧是无法压制各旁支蓬勃的野心。由此可见,子嗣不旺,兄弟不齐,世家越是庞大,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所以有了郦家做样子,司徒镜更是不敢踏错一步,生怕因为一己之私,拖累了家人。
世家瞧着风光,但是随着宗族的不断繁衍,旁支的不断增多,人才不断涌出,作为本宗反而压力更大。
可怜郦熙羽今年翻过年才九岁,就要面对着族中各式各样的嘴脸跟阴谋。听说那回金羽卫比试他的跌落赛场,并不是一个意外呢,若是没有晚妹妹,郦熙羽只怕已经是魂归九泉了。
“见过小世子。”夜晚强忍着心里的冲动,压抑着心情的澎湃,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姐姐,你也跟我生分了吗?你救过我的命呢,你怎么也能跟别人一样。”郦熙羽一看到夜晚就觉得很亲切,尤其是那双眼睛,他还记得她被夜晚护在怀里,那双眸里的恐惧跟担忧,生死关头她居然还担心他,郦熙羽瞧得真真的,他就觉得夜晚跟旁人是不一样的。还有她说话的口气跟动作,像极了他的亲姐姐,总是让他有种想要依赖的感觉。
“臣女身份卑贱,如何敢当得起小世子这个称呼,还请小世子喊我夜姑娘就好。”夜晚恭恭敬敬的回道,周遭这么多人看着,夜晚哪里敢像是在无人的时候,可以随意说些话,她不能,也不敢。
郦熙羽很失望,冷冷的看了一眼夜晚,原来她跟别的女子没什么差别,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熙羽谢过叶姑娘救命之人,他日姑娘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必定会涌泉相报。”
夜晚淡淡的点点头,她竟是一刻也不愿意也在这里呆不下去,不愿意看到郦熙羽对她的失望,这样跟她保持距离的态度。
明明,他们是嫡亲的姐弟啊。
夜晚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只能故作冷淡的点点头,转身抓着夜宁的衣袖欲走,不曾想居然又撞上了慕元澈。只见慕元澈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擦肩而过对着她背后的郦熙羽说道:“你又不乖了,怎么到处乱跑,下回我可不带你出来了。”
“姐夫,我只是看到了姐……看到了夜姑娘,来道声谢。”郦熙羽走到慕元澈的身边,抓着他的袖子仰头说道,没有了方才老成持重,又成了那个天真的小孩,看了夜晚一眼,对着慕元澈忽然又说道:“姐夫,夜姑娘对我很冷淡,分明那天她拼命救过我的,我也想喊她姐姐,她身上有姐姐的味道,姐夫,我想姐姐,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想她。”
夜晚几乎站不住了,紧紧的捏着夜宁的手臂,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可她不能,她再也不是郦香雪,再也不是了。
“阿晚,你怎么了?”夜宁有些紧张地问道,他觉得妹妹有些不对劲,垂头一看却看着夜晚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空洞的令人害怕。
夜晚怔怔的看着叶宁,听着他焦急的呼唤,又看着旁边司徒镜拿出帕子贴着她的额头,冷风一吹,慢慢地回过神来。等到神志清明的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人全都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是了,郦熙羽一声‘姐夫’,谁还不知道慕元澈的身份。
夜晚在夜宁的搀扶下也跪了下去,感受着周围人群不停传涌来的兴奋,是啊,皇帝亲临上元节,又是出现在斗彩大会上,怎么能不令人激动兴奋。
夜晚本来还有些打算的,但是一看到郦熙羽竟是什么都愿意去想,不愿意去做了。
夜晚跪在地上,臻首微垂,一头黑发遮挡住了所有的神情。
慕元澈的眼睛扫过夜晚,只有短暂的停留,便扬声说道:“朕,微服而来,便是欲与民同乐。所以,请大家继续。”
百姓狂呼,群情激动,万岁声不绝于耳。
慕元澈携着郦熙羽的手缓缓地走过夜晚的跟前,继续往前行去,丝毫没有停留。但是两人低微的说话声夜晚还是听到了几分,只听慕元澈对郦熙羽说道:“再过几日,我正要去帝陵,你随我一起去就是了。”
“姐夫你真好,上年中秋你带我去看姐姐就再未去过,如今都小半年没见了,我想得很。”
“嗯,姐夫也想。”
“姐夫,我跟你住进宫里去,我不喜欢甘夫人,你别让她靠近明光殿,那是我姐姐的地方。”
“好,只有你能去。”
“姐夫……”
说话声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了,夜晚跪在地上的膝盖都有些发麻,夜宁扶着她站起来,却看着夜晚有些失神,一时便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