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男醒来的时候,只觉身上沉得厉害,她微微一翻身,就被周远山牢牢制住,然后就听见他闷着声音问:“你要去哪儿?”
“洗澡。”梅若男用手肘顶开他铜墙铁壁一般的身躯,去衣柜里拿了浴巾和换洗衣物,就往浴室走去。
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儿长,梅若男觉得自己仿佛散架一般,躺在温热的浴缸里连动都不想动。
浴缸前方恰好有面全身镜,她的整个身子都没在薰衣草味的泡沫里,只有手脚和颈部以上露在外面,隔着氤氲的水汽,她还能看到上面的青青紫紫。
对周远山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快感还记忆犹新,梅若男害羞地轻叹一声,将自己整个人沉到水面以下。
大夏天的,这让她怎么穿长袖长裤和高领毛衣来遮?
就在梅若男郁闷的时候,浴室外突然传来极重的敲门声,像是要将实木门敲碎一般。她连忙拉过一旁的浴巾卷在身上,然后打开门。
周远山仍是赤条条地光着身子,面色不愉地问她:“这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梅若男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一件未拆装的男式睡袍,她箭步一般地走到客卧,发现里面的小衣柜已经被周远山翻了个底朝天,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男式衣裤和拖鞋。
“我只是想找身换洗的衣服。”周远山解释着,声音有些僵硬。
梅若男忍不住喟叹,低下|身子去收拾衣服。
她又背对着他,这是一个几近防备的姿势,带着拒绝交谈的意味。周远山微微皱眉,上前问道:“你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这些男式衣裤都是未拆封的,除此之外,她家里找不出其他男人生活过的痕迹,况且她方才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时候,周远山便已十分确定她没有其他男人……他只是失而复得的有些不确定,一时气急攻心,才乱了分寸。
其实,这些衣物都是梅若男替莫家森准备的,他穿惯了这个牌子,可惜D市没有,她特意托简碧柔从B市带些过来,以备老板不时之需。她没想到周远山会翻到这些东西,心里本也有些慌张,可他的语气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眼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神色。
“解释什么?”她说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远山,“你不是以为我们睡过一次以后,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吧?”
她为什么还会对他抱有希冀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变得稳重成熟了又怎样?他还是周远山。
“梅若男!”她说得那么轻佻,周远山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们重逢不久,他承认自己是别有用心地将她骗上床,但在他眼里,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想留她在身边。
可他偏偏忘记了,梅若男大抵是这世上自尊心最强的女人,哪里会允许他这样翻看她的*?
“对不起。”周远山琢磨着,率先道歉。如果说这些年的时光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在每一次的思念里反复总结自己的过错,只求再见到她的时候,能不重蹈覆辙。
他道歉得这么干脆,梅若男闻言一愣,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抬头看他,只见他光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眼神也一样坦诚——在她的记忆里,这还是周远山第一次主动对自己道歉,梅若男心下一软,就要开口解释。
可惜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大门就传来门铃声。她看着周远山,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门铃的压力,只能在浴巾外面又裹了件浴袍,再沉默地走到客厅去开门。
此时已是夜里八、九点了,除了简碧柔,梅若男猜不到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拜访自己。她犹疑地在猫眼里窥探一会儿,结果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连忙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梅若男打开玄关处的吸顶灯,喊道:“莫先生。”
莫家森穿着灰色的长袖西装,身后的行李箱上还贴着航空公司的托运标签。他看着梅若男,微微一笑:“阿May,你手机关机了。”
“我手机……没电了,”梅若男胡乱地解释着,给莫家森让路,“您怎么突然来了?”
“刚好有点事。”莫家森走进来,环视着梅若男的屋子,“我对D市的酒店不太熟悉,你的手机又打不通,只能来这里找你。”
莫家森特助守则的第一条,就是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梅若男不禁大窘,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就发现自己的老板正笑容不明地看着一个方向。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发现周远山已经衣冠整齐地站在主卧的门口,一脸敌意地看着莫家森。
梅若男浑身一震,心里大叫不好。
“阿May,”莫家森看了眼一身浴袍,头发还在滴水的特助,忍俊不禁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的语气那么笃定,梅若男知道他在心里已经下了结论,只能看了眼周远山,垮着肩膀说道:“对不起。”
*
“周远山!”
周远山第二天上班,就仿佛被施了魔咒,无论他走到哪里,习之锐都跟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
“你昨天到底去哪儿了?融资会议开到一半你就不见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啊?”
昨天他只说出去抽根烟,结果一去不回。烟盒和火机就扔在过道的垃圾桶旁,手机直接落在了办公室,车子也不在停车场里。习之锐几乎要出动整个星辰的员工,去寻找这位突然消失的CTO。
听着习之锐气急败坏的质问,周远山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昨晚喝了酒,一夜不眠,这会儿本就头疼得厉害,结果习之锐还这样不依不饶。
他喝了口助理送进来的浓茶,看着习之锐说道:“老习,对不起。”
或许他从前真的太嚣张了,以至于他这几日的道歉总和比过去二十八年的还要多。
习之锐闻言一怔——这周远山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从前两个人有什么分歧,他总是据理力争的那个,可是今天……难不成他真的没理了?
就在习之锐疑惑的时候,周远山连忙加码:“老习,我昨天临时有些急事,没能提前和你打声招呼,是我的错。”
他道歉得这么真诚,习之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说道:“乐娉婷的名片,她要你主动和她联系。”
看着周远山无奈的眼神,习之锐继续说下去:“你昨天突然不见了,她很不高兴。如果你还想要这笔贷款,唯一的办法就是负荆请罪。”
周远山手上的这个项目,正是星辰今年的主打,是一款集生活资讯、驾车出行和餐饮美食于一体的手机客户端,暂定名为“跟我走”。与以往的推广模式不同,星辰希望这款软件能通过各大手机营销商的网络全面铺开,所以对资金的需求也比较高。
但是,如果“跟我走”的市场反响好,那么星辰今年就可以不用再接其他单子了,所以周远山心里很清楚,他昨天缺席的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会议。
他琢磨着,将那张白色名片收进上衣口袋,无奈地冲习之锐点了点头。
就在习之锐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姜靖探进来半个脑袋,“哟,你们都在呢?”
姜靖今日穿了件亚麻色的T恤,笑容无害,可惜习之锐看见他,就只觉得气血上涌。他还不等周远山打个招呼,就怪声怪调地说道:“这不是我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CEO么?你还有脸来上班!”
姜靖曾给习之锐取了个外号,叫“大内总管”,就是因为他对公司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上心。知道他是这样的脾气,姜靖也不和他废话,只冲周远山微微一笑:“远山,你到我办公室来。”
*
和周远山的办公室比起来,姜靖的办公室就温馨了许多,原木色办公桌和草绿色的布艺沙发,整体风格和某人家的客厅很相似。
周远山一走进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瘫在姜靖的长沙发上。
“怎么了?”姜靖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我不在公司,老习就只能对着你一个人唠叨了吧?”
周远山木着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时,秘书进来送咖啡,姜靖喝了一口,悠闲地将双脚架在办公桌上,“见到了吗?”
周远山闻言,终于在沙发上坐直,正色道:“这件事我还没谢谢你,师兄。”
姜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仔细打量周远山的脸色,“看来见面的效果不太好。”
周远山一怔,轻声说道:“本来挺好的,后面……突然就不好了。”
想起昨晚,梅若男当着莫家森的面请自己离开的样子,他的脸色便兀自沉了下去。
周远山抱怨得模棱两可,姜靖却能猜出个大概,他翻了翻桌上积累的文件,说道:“两个人吵架,二十四小时内一定要和好,男人嘛,要无条件地道歉。”
他对周远山和梅若男之前的事略有耳闻,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两个人都太傲。
姜靖是感情上的过来人,周远山对他一直很信服。他点了点头,收了师兄的这一罐心灵鸡汤,就起身往外走去。
只是他前脚还没抬起来,后脚就被姜靖留住了:“我正事还没说呢,你去哪儿?”
“去银行,负荆请罪。”周远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姜靖平时不在公司,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公司的情况。他好笑地摇了摇头,示意周远山坐在自己对面,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
普通的白色A4纸,周远山翻看着,面色渐渐变了。
这是一份星辰和立博通信有限公司的合作方案,上面清晰地列着“跟我走”一旦研发成熟后,立博通信将在技术和资金上给予星辰的支持。
周远山看着姜靖,有些喜出望外。
“别高兴得太早,这还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姜靖说着,将几分技术指标送到周远山面前,“我和立博通信的一个项目经理接触过,他们下半年要推出几款高端的智能机,正在寻求软件合作伙伴。只要我们的产品能达成以下几个技术指标,他就能说服他们新来的总裁,和我们合作。”
要知道,立博通信是近几年崛起最快的国产手机品牌,市场份额已经逐渐超越几大国外品牌,“跟我走”如果能和立博的手机捆绑推广,那么市场预期将不可限量。
最重要的是,立博将给予星辰资金支持,他们也就不用舔着脸跟在银行后面要贷款了。
周远山浏览着那几张技术指标,都是他能力范围内能解决的问题,他高兴地将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眼见就要扔进垃圾桶里。
“银行那边,你还是得去。”姜靖说着,阻止了他的动作,“那毕竟是老习的面子,你得替他圆回去。”
周远山闻言,又将名片收了回来。他其实也知道,习之锐和银行打交道的这段时间也很辛苦,他去走一趟,也是为了给公司留后路。
只是有了备案,他见乐娉婷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先搞定银行,再搞定立博。”姜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听说他们新来的老总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远山听着好奇,连忙问:“立博新来的总裁是谁?”
姜靖挑了挑眉毛,说道:“李牧。”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姑娘关心李牧哥哥的下落……这不,李牧哥哥就来了。
对了,还有若男妹妹的亲爹,很快就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