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农历年底,周家在碧海云亭的别墅越发冷清起来,佣人们纷纷告假回家,就连一向勤恳的张嫂,也早早收拾了包袱回上海老家过年。而周勋和蒋新亚基本不见人影,只打过一通电话回来,交代梅若男除夕那天直接去周孝国那里过年。
于是,一栋三层楼高的豪宅,就只剩下梅若男一个人。
腊月二十八的日子,单位和教授一起给梅若男放了假,说是过了正月初七再回去上班。
简碧柔随父母去了加拿大度假,梅若男在B市也没有其他朋友,欣欣孤儿院那边,碍着蒋新亚的叮嘱,每年也就春节回去看一次。所以,美好的假期,她却只能呆在家里。
其实,她是很愿意自处的人,避开纷纷扰扰,看一天书,听一会儿音乐,哪怕只是坐着发呆,对她来说都是享受。可是今天,她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心里竟有说不出无所适从。
晚饭时分,梅若男进厨房觅吃食。张嫂放假前,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些熟食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热一下就行。她在厨房里磨蹭了一会儿,突然记起今天是腊八,于是就给自己熬了碗腊八粥,蒸了两个包子。
粥品氤氲着热气,包子也松软诱人,可梅若男却没有什么胃口。她端着不怎么丰盛的晚餐走进客厅,点亮水晶吊灯,再打开那台51寸的背投电视,人声传出来,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
周家的客厅基本上是闲置的,周勋和蒋新亚难得在家,也都是呆在二楼的主卧和客厅里。这一台电视,周远山偶尔会用来看新闻,其他时候也都是关着。
梅若男选了一个娱乐台,里头正在放闹哄哄的综艺节目,笨手笨脚的女明星穿着颜色鲜艳的比基尼,从水上世界的滑梯上滚下去,摔了个倒栽葱,溅得一屏幕的水花。
梅若男啃了口包子,也附和着主持人,哈哈笑了几声。
只是才笑完,心里头就愈发空了下去。
窗外忽然飘了雪,细碎的冰渣子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她放下粥碗走到窗边,就看见自己那张映在玻璃上的迷蒙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似乎要与窗外的华灯初上融为一体。
周远山曾经说过,她脸上的表情不会超过五种,顺从的,沉默的,隐忍的……还有被他戏弄时候的又羞又气。
梅若男看着倒影里的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却比哭还要难看。
原来她和周远山都在家的时候,他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做什么他都要管,她做错什么他都要笑,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更是不让她安生。
很多时候,梅若男是打从心底觉得周远山烦,所以她更愿意呆在学校,可是……如今他不在家了,她又觉得闷得慌。
梅若男哀叹一声,把额头贴在玻璃窗上,仿佛那凉凉的触感可以帮她羞红的脸颊降温。
自从那夜主动与周远山通完电话,她便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他给她发短信,她会装作没收到,他给她打电话,能不接就不接,避无可避地接了,没说几句话,她便马上找理由挂掉。
只要一想到他竟然一边想着她,一边做那种事,梅若男就没办法好好和他说话。
而且,在得知梅若男担心自己会去找“特殊服务”后,周远山便总是在深夜联系她,借此以示“清白”。
每次听到他在电话里特别得意地表达自己如何洁身自好的时候,梅若男便恨得牙痒痒。
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她同他又不是那种关系。梅若男每次都会在心里这样吐槽,可又莫名觉得安心。
想起周远山哑着嗓子说“我在想你”,她的心便如同沉入浩瀚的大海,不能自拔。
就在梅若男想心事想得出神的时候,大厅同车库相连的保险门突然发出“哔哔”的提示音,她扭头看过去,就发现蒋新亚正拎着大袋小袋地走进来。
“原来你在家。”蒋新亚看到梅若男也有点惊讶,她换了拖鞋,收好钥匙,问道:“那你怎么不接电话?”
梅若男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被她扔在三楼的卧室里,即刻变得有些慌乱,“手机放在房间了,不知道您打过电话来,对不起……”
蒋新亚听着,也没多加追究,只是无所谓地摇摇头,“不打紧,你现在快去收拾行李,记得多装些夏天穿的衣服。”
她说完,便拎着手里的东西往楼上走,留梅若男在身后呆呆地发问:“蒋姨,你要送我去哪里?”
梅若男问得很轻,可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蒋新亚闻言回首,就看见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
这是梅若男在家时的惯有表情,蒋新亚看着,眉宇也不禁放柔,“不送你去哪里。你周叔临时决定要去巴厘岛过春节,机票都订好了,你快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下午就飞,过完元宵再回来。”
她说着,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爷爷也和我们一起去,那里是热带,气候什么的对老人家的身体有好处。”
巴厘岛?那个镶嵌在印度洋上像珍珠一样耀眼的岛屿,沧海桑田颜色不改的景致,曾经是梅若男一度向往的旅游胜地。
可是今天,面对周勋和蒋新亚的安排……她却摇了摇头。
蒋新亚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单位和教授给我的假只到初七。”梅若男说着,不自觉地低头掰扯自己的手指,“而且过春节了,我想回孤儿院看看。”
梅若男当初进周家的时候,蒋新亚对她提过一个条件,就是不许隔三差五地往孤儿院跑。
可她毕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对那里有着深厚的感情,每年只春节回去一趟,已显得有些苛刻。蒋新亚在心里琢磨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梅若男,“我也很久没回‘欣欣’去看看了,这张卡没有密码,你买些衣服文具什么的带过去,权当我的心意。”
自从领养了梅若男,蒋氏集团便成了欣欣孤儿院最大的赞助商,孤儿院里所有孩子的学费和花销几乎都是蒋氏集团在承担。此时此刻,蒋新亚手里拿着的是张没有额度的白金信用卡,梅若男有些踌躇,“我这个学期拿了奖学金,给孩子们买些东西还是够的……”
只是她还没说完,蒋新亚便将信用卡塞进她怀里,“那你就给自己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你的那些都太素了,上不了台面。”
她说着,不再看梅若男一眼,只转身上了二楼。
台面?她何时需要台面了?
梅若男想着,站在原地,看着蒋新亚匆匆离去的背影,紧紧地将信用卡攥在手里。
*
腊月二十九,梅若男一大早便回了欣欣孤儿院一趟。
她一年只回去这一次,好在孩子们也都记得她,见她来了,便纷纷围着她要礼物。她用自己的奖学金买了许多的糖果和文具,每个孩子都有份。
因为自己曾经是孤儿,所以梅若男很清楚,每个孤儿希冀的从来就不是金银珠宝和大鱼大肉,他们要的只是一点点来自别人温暖和关注,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哪怕只是一张漂亮的玻璃糖纸,也足以让他们高兴上半天。
梅若男曾经以为,能被周家收养,是老天爷送给她的最香最甜的糖纸,可惜……等她步入那奢华如皇宫般的周宅后,她才发现,那里远没有孤儿院来得欢乐。
于是,她对孤儿们的心情更加感同身受……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宁愿做一个孤儿,也不愿成为周家的养女。
*
梅若男和孩子们待了一整天,晚上就在孤儿院留宿,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几乎是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便是除夕,她委婉地拒绝了院长留她一同过节的邀请,吃过早饭,便拎着行李去了机场。
直到飞机抵达D市的云天机场时,梅若男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好在机场的配套服务不错,即便是除夕,她还是搭上了午后第一班去市区的大巴。
周远山实习的地方,梅若男只听他在电话里提过一次,貌似是在一个名叫金玉良城的小区里。那里离D市的CBD不远,梅若男坐大巴到距离CBD最近的一站下车,然后便依着好心路人的指点,一点点摸索到了金玉良城。
虽说都是小区,金玉良城同碧海云亭的差别不是一点点。也许是年代有些久远,金玉良城里的楼房外墙已经变了颜色,绿化带里的花草都歪歪扭扭的,尽管在南方的冬季里依旧张扬着绿色,但看起来却格外的萧瑟凄清。
小区的安保措施也很一般,梅若男不过是在门卫处随便一问,便得到了周远山实习公司的地址,甚至不需要登记,她便直接进了小区;而楼栋的防盗门更是形同虚设,不过虚掩着,任谁都能自由出入。
六号楼的电梯恰好正在检修,楼道里的路灯也坏了,梅若男一口气爬上十二楼,也没遇到其他住户。
好在此刻还是下午,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楼道里是温暖的橘红色,否则梅若男一定会以为自己误闯了一栋鬼楼。
1202室的大门紧闭,猫眼里透出微弱的光,梅若男气喘吁吁地按了门铃,便倚在一旁的白墙上等候。
这里过年的气氛着实很淡,斑驳的绿漆防盗门外,并没有粘贴春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梅若男的气都顺了,防盗门那边才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周远山似乎刚洗完澡,还穿着浴袍,头发滴着水,一脸不爽地打开大门。
“谁啊?谁啊?”他嚷嚷着,是一贯的不满语气,“大过年的,没人上班……”
然后,他便在梅若男清冷的目光里闭上了嘴。
“砰”的一声,梅若男不可置信地看着再一次紧闭的防盗门。
不过这一次很快,只是两、三秒钟,大门复又打开。
周远山几乎是冲出来,一把将梅若男抱在怀里,甚至还兴奋地转圈,“梅若男!是你吗!?是你吗!?”
他头发上的水滴下来,落进她的衣领,梅若男被他转得晕了,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嚷道:“周远山,你快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热气全扑在他的耳后,周远山终于如梦初醒地将她放下,只是梅若男还没来得急站稳脚跟,他的吻就犹如急雨一般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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