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里,他和她常常在校园里一起走过,在学生们频频侧目当中,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其实她是挺别扭的,这么公开的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有板有型的男人,她挺怕会有闲话。
可关以隽却笑着说:“习惯了就好。事实上,你本来就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吗?学校可没规定男女老师之间不可以交往。”
好吧,那她就多多习惯习惯吧!
邝美云不是一个善于打扮的人,但关以隽挺有品味,有过几次,带她去逛街,买的衣服都不是很贵,不过,很能显示她英姿飒爽的一面。
就气质上来说:他是温和可亲的,她是英气逼人的,见过他们的人,都说,他们看着还是满搭的。
有学生对邝美云说:
“邝老师,其实你笑起来,露着小虎牙,挺有女人味的……你呀,就是太爱板着一张脸,太严肃了,真的应该多笑笑,笑一笑,会更显年轻的……”
关以隽也对她说:
“学生们说的没错,你在家,在面对孩子时,是最好看的时候,整张脸都在发光。但在学校,在人多的地方,你这张脸,总冷的让人不敢亲近。要不是我知道你的脾气,真会望而怯步。”
其实她也不是生来就不苟言笑的,是生活环境让她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戒备:少言少笑,多观察,多办事,久而久之,那种习惯就这样养成了,想改都改不了。
索性,这几个月,她的生活环境,渐渐趋于正常化。
校园里,学生们阳光明媚、青春盎然的脸孔,能给人以正能量,让人舒展心情,放下沉重,整个人渐渐变得闲适,淡淡的微笑,自然而然就在眼角,不知不觉的轻轻上扬起来。
在春意融融的季节,她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幸福的味道。
这味道当中,充斥着一种让人沉醉的安宁。
*
五月中旬,邝美云带着儿子到关以隽家聚餐,餐后,关以隽送他们回去。
车子到了小区,姑姑带着邝胤上了楼,关以隽提议去走走,走着走着,男人伸过手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这是他们交往了几个月之后,关以隽第一次牵她,温温的感觉,就像他那个人一样,让人没办法排斥。
她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
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让人牵着,总感觉怪怪的。
她早过了撒娇黏人的年纪。
可是,没能甩开!
那就不甩了。
感觉吧,这个男人和自己的生活很接近,两个人就这样牵手一辈子,也挺好的。
离分别时,他还拥抱了她一下。
那会儿,她整个儿僵的厉害。
他可高兴了,笑着对她说:
“终于更进一步了……”
“现在越来越有在谈恋爱的感觉了。”
她那颗素来平静的女儿心,因为他的亲近,而急跳了几下。
*
五月底,邝美云很突然的肚子疼,疼得糊里糊涂时,就听得有人在叫她,问她还好吗?
她睁开眼看,是关以隽在身边。
后来,是他抱着她送去了医院,医生一检查,下的结论是,急性阑尾炎。
那天,是关以隽在家属栏里签了名。
而后,住院七天。
那几天,这个男人是嘘暖问寒,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医院里的护士说:“这么体贴的男朋友,真是少见得可以。”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捡到宝了。
*
六月十五日,她过生日。
这个日子,她从来不记得。
今年不一样,有个男人,牢牢帮她记住了。
关以隽特意提前订了一个酒店包厢。
晚上,他,她,两个孩子,还有姑姑,一起共进晚餐。
餐后,他很突然的就向她求了婚。
姑姑自是举双手赞成的,两个孩子也拍手起哄,让她答应下来。
她想了想,和这样一个男人相濡以沫的过一辈子,挺让人期待的,就微笑的答应了。
他呢,欣喜若狂,当众拥紧了她,轻轻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那一刻,她觉得,她的人生,应该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如此也算是美满的不是吗?
虽然她嫁的是个二婚的男人。
同一日,她接到了彭柏然的电话。
他说:他还要忙一阵子,最迟七月底,他会回国,想来带儿子去国外旅游,他特意提早和她打个招呼,希望她可以同意。
她没有反对。
*
六月底某一天,邝美云从学校出来,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想让关以隽生,还是死,要是你想让他生,马上到我说的地方来。马上。”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阴嗖嗖的,听着让人背上直发毛。
站在人来人往的公交站点上,邝美云的心,狠狠就咯噔了一下,凝神而问:
“你是谁?”
“你来了,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地址我会发给你,你要是不来,到时可别后悔。”
那个女人阴阴的扔下这么一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时为傍晚时分,毒辣辣的太阳已经西下,可是,天依旧闷热的厉害,因为这通电话,邝美云的心,越发躁热起来,背上的汗水,浆水似的直冒出来。
很快,手机上有短消息呼入,是一处酒店以及包厢的名字。
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关以隽真的在那边?
不过,说来,今天,她的的确确已经有一整天没见过他了。
上午打电话过去,他说他在外面。下午打电话过去,他没有接,后来回了电话,说是刚在上课,正赶着要去赴个约会,晚上赶不及送她回家了,让她自己坐公交回去,还约好明天一起去逛街,给孩子们买衣服——明天是周末。
她觉得有点不安,就直接又给关以隽打了电话去,结果是关机。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很显然,这两件事,互相之间是有联系的。
她左右寻思了一番,关以隽是个不爱惹是非的男人,平常几乎不和人结怨,见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的,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一定没有有过过结的人。平常工作太忙,她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还是很浅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就给姑姑打了一通电话,只说自己有事可能得晚点回家去,挂断后就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往那处酒店驶去。
到了地儿,付了钱,一百多呢,真有点肉疼。
她一向是个勤俭持家的人,平常上下班就坐公交,关以隽想送她,她多数不让,除有几次在他家吃了晚餐回来,没了公交。平常,她花钱就是那么的节约。
在他们那个小家,姑姑多年前为了照顾小胤,就提早退休了,一门心思留在家,一边照看小胤,一边以给人写稿件为生;她呢,做过很多份工作,武术教练、保镖、体育老师等等,为了治小胤的病,曾身兼数份工作……
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以最节省的方式生活:
穿最朴素的衣服,用最普通的保养品,买最健康绿色的食物,用最环保的出行工具……
所以啊,平常,她都少有坐出租车的时候。
至于这种酒店,先头跟着萧璟欢时,倒是进进出出常有事的。
她到大堂后,去问了一下那个包厢的方位,就走了过去。
那包厢的名字叫麒麟厅。
到了那边,她敲了敲门,就有人替她开了门,是个侍应生。
厅内很热闹,好像是在办什么自助宴会,一个个都穿得光鲜富贵,衣香鬓影之间,皆是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放眼望去,尽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光景。
她环视了一圈,很显然,这里上演的这一幕,可不正是上流社会的一个缩影么?
跟着萧璟欢,这样的场面,她也见识过几回,只不过,人家出席的地儿,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她正琢磨着要离开,忽有个穿得很时髦的性感女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她给扣住了,在她还摸不着头脑的当口上,将她往人前一拉。
下一刻,一个不怀好意的女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整个宴会厅上空传荡了开来:
“各位,今天,我在此,想让所有人都来认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就是她,她叫邝美云。
“据可靠资料显示,这个女人曾经是国~家~特~种部队某支队的特种兵,一度很被她的直接上司看重,后来却被开除了兵籍,因为什么,你们知道么?
“原因有两个。
“一,她借职务之便,私自借用国家资源,为她谋求个人利益。
“二,因为她的私生活不检点,在外头和有妇之夫搞七捻三,被人弄大了肚子。
“她要是还知道什么是礼仪廉耻,把那个孽种给打了,也就天下太平了,可偏偏她想借着肚子里那个孩子逼人家离婚,可惜啊,人家瞧不上她,根本就不甩她。
“她倒好,还是毅然把那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给生了下来。
“结果当然是可悲的被人抛弃了。
“不得不说,这全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
“本来,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也管不着来挖人家的家丑,可是,叫人想不到的是,事隔多年之后,这个女人居然旧态复荫,又当起了第三者。
“大家都来认一认啊,就是这个女人,害得我姐伤心欲绝,最后出车祸过世的……我姐就是被她害死的……
“大家仔仔细细看一看,就是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女人,不光让关三哥给她在大学里谋了一个为人师表的工作,还鼓动关三哥和我大姐分手……
“你们说,这样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做老师,又有什么资格做关家的媳妇?
“关奶奶,您可真得看仔细了,这样的女人,您觉得她配得上关三哥吗?
“我觉得,这种肮脏的女人,就算给关三哥提鞋都不配……”
那一句句辱侮人的话,又利又快,机关枪似的冲邝美云射了过来,说到最后时,一个耳光,毫无预兆的就搧了下来。
邝美云只是一时发懵,一时没搞明白状态,这不代表她是省油的灯。
在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羞辱时,脸色一沉反手扣住了那女人的手,那么一拎,一推,就把人给狠狠甩开了三四米远,寒声就叱了一句:
“哎,你谁呀?我哪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当众侮辱我……”
因为这女人这么一通乱吼乱叫,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就全落到了她身上,那一双双有色眼睛扫过来所流露的鄙夷之色,真是叫人看着不舒服。
“我谁,我是高嫣的妹妹高梅,邝美云,今天,我就是要让关家所有的亲朋好友好好的看清楚你那张丑陋的嘴脸,你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恶毒女人……各位,请你们看看大屏幕……”
那个女人又厉叫了一声,玉臂那么一扬,但见宴会厅的大屏幕上现出了一张张暧昧的照片。
邝美云看着脸色赫然一白,上面放的全是她和某个中年男人耳鬓厮磨的不堪画面。
看到这些照片的宾客们,皆哗然而噪。
“高梅,你在干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厉喝,从人群当中传了出来,声音是那么的耳熟。
邝美云看到了,是关以隽,穿得无比的正式,快步走了出来,在看到那照片之后,他微一呆,随即飞也似的冲上前将那画面给截断了。
高梅却发出了一记低低的嘲讽的厉笑:
“干什么?当然是于好心,帮关三哥你揭穿这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啊……
“关三哥,你瞧明白了吗?你看上眼的女人,是何等的不堪入目。
“我就不明白了,这样脏的女人,怎么就把我姐给比了下去,你这么清高的人,怎么就吃得下去……”
“啪……”
折回来的关以隽,气怒交加的冲那高梅掴下了一个耳光,整个人无比盛怒:
“高梅,你疯了是不是,你疯了是不是?”
挨了打的女人,完全没有就此示弱:
“我没疯,我没疯。要不是这个女人,你至于会和我姐分手吗?我姐至于会出车祸车死掉吗?”
“我和你姐,从来就没有交往过……”
“你撒谎,你在撒谎……我姐和我说过的,你们一直有通信往来,你一直在等她学成归来……”
一男一女站在那里对峙了起来,一个寒如冰霜,一个怒容满面。
邝美云不想听他们争辩,也不想对自己的行为作任何辩解,压着急怒,仓皇的瞅了一眼这乱糟糟的场面,转身飞快离开。
难堪。
真的真的是太难堪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这么难堪过。
偏偏她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小邝……”
关以隽急不可耐的追了出来,她已然惊乱的钻进电梯,门合上了,他赶不及,只得乘了另一架电梯追了下去,完全不顾身后有人在厉叫:
“以隽,你给我回来……”
那是祖母在叫唤。
可他管不得了,直接钻进去,按了往下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