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子要等到天黑,此时,我也要拖延时间了。
我不但要把阴阳子和万眼万身俑给全部抓获,我还要弄明白他们所有的鬼蜮伎俩。
我瞥了万眼万身俑一眼,道:“瓷俑,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极了。”
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朝先最开始梦中梦见血眼,应该也是你们捣的鬼吧?”
“呵呵……”阴阳子嘿然一笑,不置可否。
我点点头,道:“真好,当初只是一双血眼,炼了这么多年,就是一屋子血眼了。瓷俑,你到底喝了多少人的血?让李朝先做了多少孽?”
万眼万身俑道:“我哪里记得清楚,总归都是一个味儿。”说着,它伸出一条又窄又细又长又红的舌头,从嘴角舔到下巴,目光幽幽地瞥向我和江灵身后供桌上盘子里放着的两个血馒头。
江灵厌恶的啐了一口。
我也几乎作呕,皱了皱眉头,道:“阴阳子,当初你们是怎么让李朝先做梦梦到血眼的?还夜夜都能梦到?”
阴阳子笑道:“一说到这些鬼蜮伎俩,你就孤陋寡闻了。很简单,当初建这个院子的时候,我给工匠师傅了一些钱,让他在李朝先睡觉那屋子的墙里,砌入一盏灯。那灯是我特制的,死人眼珠子炮制成不腐之物,插入灯芯,乃是鬼眼灵灯。只要有人在这间屋子里睡觉,就夜夜能梦到血眼盯着他,可为什么梦见这东西,打死他也想不通。”
我道:“原来如此,我父亲跟柳族柳长青、柳长荫学过一些木工,也在墨族墨是金那里了解过一些机关。他曾说过一些事情,建造房子的时候,东家不善待工匠,工匠就会捣鬼。做一辆漏风车装在大梁上,只要有空气流动,那漏风车就会呜呜作响,鬼哭狼嚎似的,搅得家宅不宁,仿佛闹鬼;也有工匠做散财车,几匹木马拉着一辆车,马头朝外,车斗在内,斗中盛钱,埋在地基下,或者嵌在屋脊中,这一家要不了多久,便会破败,财去屋空。”
“对。”阴阳子道:“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忌讳。我就是跟着木工师傅学的这些伎俩。”
我道:“现在那鬼眼灵灯还在墙里头吗?”
阴阳子道:“当然。只不过我用纸符贴住,他做梦梦不到罢了。”
我道:“然后你又将这瓷俑送给他,说只要虔诚供奉,保他噩梦永绝,财源不断?”
阴阳子道:“是。这么多年来,我们说到做到,保他发财,保他平安,保他睡得踏踏实实!”
李朝先哆嗦了一下,忽然扭头,戟指指向阴阳子,道:“你,你保我平安了吗?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儿的平安呢?”
万眼万身俑道:“谁供奉我,谁就能沾上我的仙气儿,那些亡魂厉鬼最怕我的仙气儿,所以从来都不敢找你的麻烦。你媳妇儿又不供奉我,怎么能沾上我的仙气儿?她自然要成你的替死鬼。”
阴阳子乜斜道:“李朝先,你这么多年来难道不是平平安安吗?”
李朝先又怒又气:“你,你,你就是个妖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啥要用那劳什子鬼灯害我!我上了你的当了!”
阴阳子冷冷道:“因为你贪财好货、残忍不法!要不是你当时克扣给你盖房子工匠师傅的工钱,他们会帮我给你砌灯?要不是你一心想做亿万富翁,你会供奉万眼万身俑?要不是你黑心经营,不顾沙场、煤窑、石子矿工人的生死,你会拿馒头蘸他们的血?到现在这种地步,你还想怎的?告诉你,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死了,或者万眼万身俑死了,你立马就会得报应!那些惨死的人会立即一窝蜂来找你索命,喝光你的血,吃尽你的肉!”
“好,好,算我造孽!”李朝先神经质似的点着头,道:“那我媳妇呢?为啥连死两个!还有我的孩子,我为啥生不出孩子?”
阴阳子漠然道:“陈元方不是说过了吗,被你造的孽连累了,成了你的替死鬼了!”
李朝先哆嗦半晌,忽然朝阴阳子冲了过去,张牙舞爪叫道:“妖道,老子跟你拼了!”
我眉头一皱,早见万眼万身俑轻轻一蹦,跳到李朝先跟前,瓷口微张,朝上吐出一口极其浓烈的黑雾,李朝先首当其冲,甫一接触,仰面便倒,连哼都未哼。
“嘶溜!”
万眼万身俑的舌头猛地吐出,竟绵延三四尺长,刺向李朝先的脖颈。
“灵儿!”
我喝了一声,江灵早扬手一镖朝着长舌打了出去,万眼万身俑急忙缩舌回喉,麻利迅速堪比蟾蜍蜥蜴。
“你干什么!”万眼万身俑朝我怒目而视。
我冷冷道:“你干什么?”
万眼万身俑道:“今天没吃血馒头,我饿了,我要吃他的血!”
我道:“当着我的面杀人?你也太放肆了!不许你吃!”
万眼万身俑道:“那你把血馒头给我。”
我道:“也不许你吃。我恶心!”
万眼万身俑怒道:“陈元方,你逼我!告诉你,彩霞还受我们控制呢!”
我瞳孔一缩,道:“怎么着,又要威胁我?真拿我当软柿子捏了?你再威胁一个试试!”
阴阳子见我面色不善,连忙对万眼万身俑喝道:“好了!你忍住!”
万眼万身俑悻悻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李朝先,没有再说话。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昏然,用不了半个钟头,就会完全黑下来。
我始终用魂力联系着那些小东西,它们距离我也越来越近。
我甚至能听到它们行至我脚下的细微动静!
阴阳子突然有些狐疑道:“什么声音?”
我心中一凛,暗自惊诧,这个阴阳子不愧是血金乌之宫九大长老里的佼佼者,感官竟如此灵敏,那么细微的声响音动也被他察觉到了。
万眼万身俑道:“什么什么声音?”
阴阳子道:“你没听到吗?感觉有点不对劲。”
万眼万身俑道:“除了眼睛之外,我感官迟钝,我什么也没听到。”
阴阳子瞥了我一眼,见我正笑吟吟地注视着他,又急忙把目光收回,不敢与我对视,道:“陈元方,你是不是在捣鬼?”
我道:“我好端端的在这里,连动都没动,我捣什么鬼?你心虚了吧!”
江灵“嘁”了一声,道:“心里有鬼,就觉得处处有鬼!”
万眼万身俑也道:“放心,在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我的眼,没有任何死角能躲得过去,只要他们有所异动,我就能发现。”
阴阳子忧心忡忡地往屋外看去,口中道:“再过一刻钟,咱们就走!”
我道:“你们赶快走!我快中午的时候过来,到现在没吃一点东西!全陪你们熬时间了。阴阳子,我问你,院子里的人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什么动静也没有?东子呢?”
阴阳子道:“我的徒弟在外照看,其余闲杂人等,包括那个什么东子在内,现在恐怕都和郑军强、李朝先一样,晕死过去了。放心,我知道你的忌讳,没有杀人。当然,我也不愿意杀人。”
我道:“这样最好,算你还有人性。”
又沉默了片刻,地下的声音在我耳中愈加清晰,我的心也愈加紧张。
阴阳子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哪里有响动,可又不真切……不行,心惊肉跳的,咱们现在就走!”
万眼万身俑留恋似的瞥了一眼案几上的血馒头,道:“好。”
我心中砰砰乱跳,面上却含笑道:“这就走了啊,好,恕不远送,后会有期。”
阴阳子不搭理我,只是对万眼万身俑道:“你盯着他们,我带郑军强先出这个院子,你再走!”
“好。”
阴阳子一手攥着郑军强的肩膀,一手捏在郑军强的喉间,眼睛来回逡巡,小心翼翼地准备倒退出去。
就在此时,我心中一动,到了!
全都给我出来!
“噗!”
一声轻响,数十道黑影骤然从地下冲出,一闪念间,便遍布阴阳子周身!
“啊!什么东西!”阴阳子惨叫一声,两手猛地缩回,郑军强瘫倒在地。
就是这个时候,御风而行!
只一晃,我便到了阴阳子跟前,阴阳子大惊失色,手起一掌死命拍来,脚下却猛然用劲,如飞般倒纵而去。
此人功力不在曾子仲、张熙岳、太古、一竹等人之下,更兼狡诈异常,自打地下异变骤起之时,便做好了开溜准备,我到他跟前时,他一掌打来是虚,脚下抹油是实,倒被他逃出屋外。
我魂力正有所用,此时立即收回,正欲赶上阴阳子,施展奇行诡变,却见江灵一剑刺中万眼万身俑,万眼万身俑浑不在意,嘴巴张开,黑雾浓郁中,舌头匹练似的朝江灵脖子卷去!
江灵挡不住这厮的邪气!要吃大亏!
我当即舍了阴阳子,回转身,一把扯住万眼万身俑的长舌,另一只手饱蘸阳罡极气,呼的朝万眼万身俑嘴巴上抽去!
“啪!”
这一掌消融着那黑雾,精准无比地打在万眼万身俑的嘴巴上,发出一击清脆的声音。
万眼万身俑往后便倒,我却扯着它的舌头猛往前一拽,又是一掌呼了过去,同时骂道:“我叫你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