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夕之间,皇后却好似已经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她死了一个不是她所生的儿子,她心疼,但同时,那个儿子却把她的亲生儿子给杀了。
而在此之前,她还给宿心临求过情。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心如死灰的太子妃,也不敢看悲痛欲绝的宿楚彦一眼,还有那生死未明的穆凌落。
皇后抬手摸了摸太子冰冷的脸颊,她还记得当初他出生时的模样,还有他姗姗学步的模样,以及后来他彬彬有礼的模样……
最后,却都汇聚成了如今他冰冷又安详的脸。
“对不起……”
皇后闭了闭眼,泪水涟涟而落。
她这辈子没有争没有抢,可最后,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觉得心累。
同时,又觉得愤怒。
更甚至,还有愧疚。
她是知道,那个孩子反叛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的,他或许只是想让她认同他而已。
于是,就有了这场血流成河的叛乱。
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错。
是她教错了人。
皇后怔怔地坐在了原地,久久,久久地没有动弹。
太子妃抱着哭得打嗝的宿楚彦,她脸色疲倦又憔悴。她现在又要承受失去丈夫的痛苦,还要安慰失去儿子的皇后,更要安抚幼小的儿子,照顾那对懵懂的儿女。
她是累的,不过是短短的时日里,她已经脸色灰败,双唇都龟裂了,再也不复以往的明艳亮丽了。
整整三日,皇后没有回宫,只是待在东宫,怔怔的陪着太子。
待得安抚好宿楚彦,让侍女带了他下去,太子妃再回来时,却见得皇后满头青丝里褪成了华发,青白相见,显得格外的刺眼。
太子妃一时间都愣住了,她急促地喊道:“母后!您的头发……”
皇后似是才回过神来,她好像毫无所查,看向了太子妃,原本保养得宜的眼角也在这几日冒出了细细密密的皱纹来,她勉强扯了扯唇角,“太子妃,这些天累着你了。时间到了吧,让太子入殓吧!”说着,她缓缓地别过了脸去。
太子妃望着恍惚间就苍老了一大半的皇后,动了动嘴角,只低低垂下了头应了句。
皇后不能长时间待在东宫里,大概只有出殡那日,她才能再来了。
她亲眼目睹着宿玄傲的身体入了漆木棺里,那沉重的棺木慢慢地要被推上,却被宿梓墨突然给摁住了。
“等等。”
宿梓墨微微的侧过身来,对皇后轻声道:“母后,再多看看皇兄吧!以后……”
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只能在回忆里回忆了。
宿梓墨面对过很多的生死,身边的副官也好,士兵也好,可能才混个脸熟,下一场战役里就已经没了性命了,然后身边有更迭出新的面容来。
所以,一般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都分为两种,一种是及时行乐,一种则是学会了珍惜。
皇后闻言,目光怔怔地落在了宿玄傲苍白的脸上,她抿了抿红唇,眼眸里缓缓的滑下了两行清泪。她抖着唇,“嗯……路上走慢一点。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愿我们还能成为母子。
只是,告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棺木最后还是慢慢合上了。
宿玄傲那张英俊的脸终于永远地沉入了黑暗里,从此以后,再也不复存在了。
身边的哭声越发的激烈了,那些嫔妃也不知道是在哭诉自己可悲的命运还是真的为了这个年轻惊艳的太子而哭。
宿梓墨把手搭在了光滑的漆木棺材上,指尖触碰到的都是冰冷。
皇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入殓后,就是长达数日的丧葬,最后送入到皇陵,却并不是帝王所属的,只是皇陵所在的山脉罢了。
宿梓墨先送了皇后回宫,他还要赶着回去照顾穆凌落的。
皇后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鼻尖微酸。
这个孩子,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了。
最近朝中真的很繁忙,新旧的更迭也好,安抚旧臣也好,整个朝堂都格外的压抑,而一些后起之秀也在迭起,倒是为这个朝堂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不至于成了一潭死水。
太子的逝去,势必就要重新提起继承人的问题了。
只是,这些宿梓墨而今并没有心思去关注,他现在满腹的心思都在穆凌落身上。
救命的药还没送来,如今穆凌落还是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宿梓墨每天里会给她清洗,给她说话,甚至是把他最讨厌的孩子送到她跟前来,以图唤醒她的生机。
不过,那个可怜的孩子,哪怕是到了今天,却都没有取名。大家也都是只用小世子的名字唤着,明明还未得封,但如今看来,也差不多是事实了。
宿梓墨替穆凌落梳理了下长发,又用手帕给她擦了擦脸颊,又小心地给她擦拭干净如玉的纤纤十指,语气轻缓:“皇兄入殓了,这个朝堂的安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了。一旦皇兄下葬了,那些个声音恐怕都得冒出来了。立储,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他的目光沉沉,“如今整个朝堂,余下的也不过是我,四皇兄,还有楚彦了。再往外去说,宗室里倒是有优秀的人才,但不过都是凑数的。阿落,你觉得,我该如何做最好呢?”
在帝王有子嗣的情况下,宗室里再优秀的人都是摆设。
朝堂里的臣子们恐怕都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就看上面那位的想法了。
敬王虽看着淡泊名利,但宿梓墨也不是个傻子,宫里的禁卫可有归敬王管了一半的。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叫宿心临给破了的?
若是那位没点心思,宿梓墨可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可都不是好皇子,那个位置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个个,环环相扣,端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位敬王看着什么都没做,可却更加的令人可疑。
宿梓墨也差点儿漏了这么个人,毕竟他最大的关注点,也不过是当初跟宿心临争着娶了那位敬王妃的艳色桃花新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