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落此话已然说得很重很难听了。
但她却觉得,比起穆婵娟而言,她这话的杀伤力,根本不足谢昭以往做的十分之一。穆婵娟对谢昭的感情,穆凌落以前就看在了眼里,穆婵娟是个很传统的女子,她温柔善良,贤惠勤俭,持家有道,更重要的是她很爱谢昭,把他当成天来看待。
可是这样儿的女子,每日里看着自家夫君跟尊贵的公主卿卿我我,甚至因为妻子的身份,还被公主迁怒,被罚去浣衣,她的夫君甚至都没帮她出过头,只让她一味忍耐。当彼此心靠近时,再多的苦难都像是上天给予的磨难,都能含笑渡过。可,当你认为会站在你身边的人,会与你共度一生,可他却只让你忍耐,自己与别的女人亲近之时,那简直就是拿刀子刮心头肉。
穆凌落还能想起当初她与宿梓墨误会之时,自己的痛彻心扉。而穆婵娟比她更隐忍,且情况比她更特殊,想必她心中的苦楚已然是泛滥成河了。
穆凌落只要想到往日里穆婵娟受过的苦,这心里头就恨谢昭恨得厉害。穆婵娟是无辜的,她一心一意爱着谢昭,而当初也是谢昭招惹了穆婵娟,娶她入门,可现在却要为了大好前途而抛弃妻子,实在是够无情无义。
宁珍公主闻言,眼眸微微一亮。她虽然不喜穆凌落贬低谢昭,但穆凌落让谢昭休弃穆婵娟,这句却很是合她的意。
谢昭望着穆凌落那厌恶的眼神,那视线仿似要穿透入自己的心口,他身子颤了颤,身侧的手慢慢地攥紧。他极是不喜穆凌落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可他知道,自从他走上这条开始,他就没有退路了。他跟她之间从前隔着的是穆婵娟和宿梓墨,而现在隔着的却是更加深沉如海的仇恨……
他这次特地带了穆婵娟出来,如若不然,怕是穆婵娟要在家中被知道真相的他娘给蹉跎死了。
可他也是存了私心的,他知道,若是带了穆婵娟在身边,他就能见到穆凌落了,他心心念念的穆凌落……直到见到她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把对她的思念埋得多深……
可是,此刻,她却用看蝼蚁的仇恨眼神望着自己,谢昭只觉得自己心口疼得厉害,张了张嘴,嗓子都干涩得厉害。可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他真给了穆婵娟休书,以后,他跟穆凌落之间就再也没有枢纽维系了,彼此就算是陌生人了。哪怕穆凌落喊他姐夫时他百般不愿,百般心痛,但却也好过穆凌落以陌生的态度唤他谢公子或者是谢大夫。
谢昭舔了舔嘴角,勉强扯嘴角,笑着拱了拱手,道:“阿落,你误会了。我与婵娟之间,其实有些误会,我晚些与你解释……”
穆凌落眼底满是失望,若是谢昭表现得像个男子一些,而不是这样儿两边都想扒着,她或许会更敬佩他一些。她冷然笑道:“误会?我看倒是未必。我可是亲眼所见,且我姐姐已然卧病在床,这大冬天的还被赶去洗衣,有这样儿蹉跎人的吗?可你这个身为丈夫的人,这时却在哪里?谢昭,我很失望,我把我那样儿一个健康漂亮的姐姐嫁入你家,结果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她却成了这枯槁般的人儿。我姐姐到底哪里对不住你,竟然让你这样儿苛待了?是,我姐姐自是比不过宁珍大公主的风光尊贵,你想攀附高门,想飞黄腾达,我姐姐不该阻了你的路。那好,谢昭那你就拿出你男人的一面来,休书会写吗?只要你给我姐姐一份休书,自此后,不管你攀附皇族也罢,都与我们无关。自此,我柳凌落与你势不两立。”
只要想到她善良勤劳的姐姐成了那样儿枯瘦如柴的模样,穆凌落这心里头就疼得慌。
宿梓墨立在穆凌落一侧,握了握穆凌落冰凉的小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抚和支持。
他略略抬眼扫向谢昭,眼底掠过一抹鄙夷,语气冷冽道:“给休书吧!”说着,那扑面而来的压力直压迫得谢昭浑身战栗。
谢昭挺直了身子,他望着面沉如水,义愤填膺的穆凌落,咬了咬牙,慢慢道:“阿落,这是我与你姐姐夫妻之间的事。你虽是婵娟的妹妹,但却也不能僭越了。你问我要休书,你可曾问过你姐姐的意见,你姐姐可同意了?”
穆凌落闻言一怔,显然没料到谢昭竟然会这般说。
谢昭见得穆凌落这般的神情,心里一松,他自问把穆婵娟的心思拿捏得很好,恐怕这次是穆凌落自己看不下去,这才特地背着穆婵娟来要休书的。
谢昭顿时松了口气,他缓缓道:“阿落,我知道你是好心,是为了你姐姐着想。但夫妻之间的事儿自不是旁人能插手的,我与婵娟之间有些小误会,我们彼此间自是能解决,断不必要旁人来插手的。阿落,你素来有主意,但这休书滋事颇大,婵娟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她不是孩子,你不能背着婵娟来替她做决定。要休书,自是要姐姐亲自来的。”
谢昭此言很明显,他就是不愿意给休书。
穆凌落实在没想到谢昭竟然会抓住这个关键点,没错,她的确是背着穆婵娟做的决定。穆婵娟的意思很明显,她愿意跟着谢昭受苦,无论谢昭做什么,她都愿意忍受。
可是,穆凌落不愿意看着她这样的痛苦,成日里不但精神连身体上都受着折磨,早晚有一日,她会崩溃的。
“谢昭,你怎知我姐姐不会跟你要休书?”穆凌落回过神来,心里有了主意,正要逼迫谢昭给休书,就听得床上传来了细细的呻吟声,然后就听得床上的穆婵娟低声道:“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穆凌落等人争吵时,虽然声音也不算大,但却还是吵醒了穆婵娟,此时,她面色微白,支起身子望来,见到谢昭,她眼眶微微一热,“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