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穆凌落不肯把额头的伤给他看,他也不想迫她,更不想让她心里想起这事儿难受,从来都不曾提过。但他却还依稀记得那天里,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实在是触目惊心!
柳浩轩本想着这是个误会,若是宿梓墨真的解释清楚了,或者是穆凌落心里还有着宿梓墨,他也不当那打鸳鸯的棒子。只是,他现在越想却越是为穆凌落不值得。
他的妹妹本来前半生就过得够苦够累的了,没道理现在到了京城里,他还要让她吃那么多苦头。
柳浩轩自己就是个风花雪月的情场浪子,何尝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不仅仅是一道软肋,有时候更是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他不想,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经历如是。这是个很矛盾的心理!
“白碧莹?”宿梓墨喃喃地念叨,“她与我没有干系,我根本不曾有过未婚妻。”
“成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身份尊贵,自是能配得上你的。”柳浩轩撇了撇嘴角,冷然道:“难怪阿落不肯理会你,宿梓墨,你且记住,你而今的一切都是你活该。是你有负阿落在先,阿落付出这么多,却换来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罢,他猛地推开了宿梓墨,拍了拍手,转身就要离去。
宿梓墨见他要走,忙忍住伤口的疼痛,一跃而起,扣住了柳浩轩的肩膀,焦急地解释道:“大哥,劳烦你帮我向阿落传个口信,我真的跟白碧莹没有丝毫关系,我之前甚至都不曾见过她。你要信我!京中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京城里哪家姑娘敢嫁给我这个命硬的。这是后来母后应下的,但是我已然拒绝了,母后也说过会退了亲的。我真的,真的是把阿落当成的性命看待的,以往……以往是我的自以为是,我没想那么多……”
柳浩轩闻言一怔,侧了侧身子,扫了眼宿梓墨,“够了,这些解释不必对我说。我还有事,就不陪王爷了,先行告辞了。”他敷衍地拱了拱手,就快步离开了酒楼。
徒留下宿梓墨愣然地立在了原地,手指缓缓地扣紧,半晌,他蓦地退后了一步,跌回了椅子里,手指按住了胸口疼痛难忍的伤。
“王爷,王爷,您怎么样了??”许贵见他捂住伤口,就只定然又是伤口裂开了,他焦急地冲了上来,“王爷,小的扶您回府,您的伤口又破裂了,可怎么办才好?您就该等伤好了后,再来寻王妃的。”
宿梓墨抿紧了薄唇,只要想着方才柳浩轩的话语,他就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当时良儿说得不清不楚,他也多想,没想到阿落居然受了这么多苦,难怪她不肯原谅他!
她被人毁了女子的如花容颜时,他不在她的身边;良儿与她陷入危险时,险些丧命,他依然不在。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哪怕他不是伤她们的罪魁祸首,但他却是伤她们的间接凶手了。好在良儿和她都不曾有事,不然……
难怪她这般的恼恨他,哪里是一个孟文成能够解决问题的。她是以为他恢复了记忆,就要去娶白碧莹了,而且还使了人给她送休书,可见那会她的心伤难过。换做他,他或许也会难受非常,那些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她却犹如朝阳花般坚强地活了下来。
他凭什么就以为一句对不起,一句我错了,就能抹平所有的过去,所有的伤害。的确是他不曾顾虑过她的感受,是他太过自以为是,总让她替他考虑,却不曾认真地想过她的想法。往日里,她到底因为自己受了多好委屈,他却是一点都不曾知道。
阿落就像那只朝着阳光生长的朝阳花,她的世界里再多的阴暗,最后都会被她的笑容所感染驱散,徒留下温暖。他贪恋着那种温暖,那种美丽,却忘了,有得有失,有取有舍。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道,眼前已然泛起淡淡的黑影,显然伤口的骤然恶化,和精神遭受到的打击,让他一直强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王爷,我扶您回去。”许贵见他浑身都已然没了力气,架起了宿梓墨,就焦灼地快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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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浩轩气喘吁吁地到了雅岚轩,他见得里面正围在一起做绣活的连翘和碧落,扬起英挺的眉问道:“大小姐呢?”
连翘忙停了手里的活计,起身行礼,回道:“小姐在屋子里休息,她今天有些累。奴婢这就去叫小姐!”
“不必,让她休息吧。我就来看看她。”柳浩轩摆了摆手,突然,蹙了蹙眉,嗅了嗅道:“屋子里怎么有股药味儿?”
“是小姐昨夜在外头见了风,着了风寒。奴婢们煎好了药,只是见小姐睡得香,就不敢打扰,只在屋子里起了个小炉子温着。”碧落轻声解释道。
因为院子里有不少不知根底的丫鬟,她们也不敢让药离了她们的眼前,只能边做绣活边守着。
“风寒?”柳浩轩想起穆凌落微白的脸,本以为她是见到宿梓墨后才会如此,没想到竟是身体不适。他暗怪自己不用心,“你们在这候着吧。我先进去看看阿落。”
说罢,他快步就往穆凌落房内而去。
“这——”连翘惊愣在原地。“这男女七岁不同席……”
就算大小姐和大少爷再怎么亲近,大少爷也不该这般大大咧咧地闯入女子闺房啊!
碧落拉了拉连翘,“连翘姐,你别担心。少爷跟小姐的关系亲近,不必在意这些细节的。而且都是亲生兄妹,别人也不能如何嘴碎的。”
连翘见碧落这般说,只跺了跺脚,“罢了,倒是我着相了。只是,规矩到底是规矩!”她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只嘟囔了两声,就拿起她方才绣了一半的帕子,继续开始忙活。
室内寂静,只能听到穆凌落淡淡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柳浩轩轻手轻脚地刚走至床边,只一眼,就看到了昨夜他不曾来得及看到的那条狰狞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