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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兄弟(下)(1/1)

邓名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出来两位兄长,而且几乎同时在山东和广东出现,更不会预料到他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兄长。

此时从缅甸撤回来的远征军正在建昌休整。去年秋天跟随邓名从成都出发的川军共计八千人,时隔将近一年,他们再一次打着邓名的旗号来到了冯双礼的地盘上,而此时川军只剩下六千多人了。

前后有五百多名将士在缅甸阵亡,还有一千多人因为疾病、意外、重伤不治等原因客死异国。这些死者的的尸骨都被邓名装在棺木里,不辞辛苦地运回了国内。虽然邓名本人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川军不愿意见到本来还活生生的同伴成为异乡之鬼,而邓名也不愿意把他们的尸体留在国外,怕他们的墓地得不到良好的照顾。

在返回国内的途中,邓名并不介意把这些棺木放置在他的营帐外。一开始明军对此还有些忌讳,士兵对可能出现的鬼魂骚扰也有些畏惧。但邓名对大家说道:“这些将士生前都是我们的朋友,他们死而有灵,又怎么会对我们不利?肯定会保佑我军。”

民间有很多辟邪的法门,军中也是一样,比如把宝剑挂在营帐的门口,据说鬼魂看到杀过人的凶器,就会退避三舍,比在门口挂上门神的画像或是红布条还管用。但这些办法邓名一概不用,更表示他很希望能够与部下的英灵重逢。邓名认为所有惧怕鬼魂的说法都是对阵亡者的侮辱。

在邓名的影响下,川军中的人也开始改变看法,不少人都觉得邓名说得很有道理,阵亡将士都是生前的同袍好友,绝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更有人想起,不少将士是为了掩护同伴才阵亡的,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来找自己生前想掩护的人当替死鬼?

进入云南后,邓名选择一个地方把将士们的遗体下葬。这里已经是中国的领土,而且若是继续带着棺木,腐烂的尸体也会造成卫生上的隐患。不过邓名告诉李定国,他只是托李定国照顾这些将士几年而已,过上几年他会派人来起棺,把这些牺牲的川军将士的骸骨带回成都。

抵达建昌后,邓名就让部下把一部分盔甲先送回了川西,冯双礼目前绝对属于邓名最可靠的盟友,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建昌都没有对邓名不利的理由。

在昆明的时候,川军和滇军表现得虽然融洽,但内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戒备;邓名如此,李定国那边也是一样。所以见吴三桂没有侵犯的意思后,邓名很快就向李定国告辞,率兵赶来建昌。邓名离开云南后,不但他自己感到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就连李定国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要是几千川军驻扎在昆明旁边,晋王却丝毫不加防备的话,那他就是对全体手下不负责。人到了这个位置上,有些事已经和品德、信任无关,而是必须要去做的。

回到了建昌后,川军才感到自己是回到了友善的土地上,虽然还没有返回川西老家,但军官们已经不再按照战时标准要求士兵,他们精神紧张了快一年,也该到了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在川军士兵享受着建昌方面的款待,在建昌湖周围放松身心的时候,邓名则在和冯双礼算账。两家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交情已经很不错了。但邓名坚持账目要清楚,凡是川西欠建昌的款项,一律及早还清而且附带利息。

知道邓名脾气的冯双礼也没有太过客气,在邓名结清了此次出兵时借用的粮食、布匹,以及让建昌帮忙转运战利品的运费后,冯双礼慷慨地表示,这段时间川军在建昌的花销就都算他们建昌众将请客了。

此次跟着邓名出兵,建昌获益颇丰,而代价称得上是微乎其微。建昌军同样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不过基本都是带去的辅兵,很多还是因为白文选那糟糕的占领政策,死在缅人的自发抵抗中。死了一批辅兵和少量的骑兵,换来与昆明关系的进一步改善,与成都合作的继续加深,还有大批物资缴获和奴工,冯双礼觉得这桩买卖实在是太合算了——狄三喜没有把那些建昌士兵的尸体带回来,而是在缅甸就地掩埋。

在和邓名的会面中,冯双礼隐约透露出想派建昌兵去四川助战的意思,对此邓名当然表示欢迎。建昌的派系之多虽然没法和成都比,但也相当复杂,同样是一个为了对抗昆明的威胁而建立起来的同盟。邓名看到,各营主将都在自己的防区里呆着,经营着自己的领地和军屯,只在有事时才到建昌这里来见冯双礼一面。而庆阳王本人在一度心志动摇,默许部下向清廷投降后,再也无法恢复往年的骁勇气概,现在冯双礼完全没有雄霸一方的志向,只是单纯地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安全和现有的地位,对整合建昌的秦系、蜀系势力也没有什么**。

这样一个松散的建昌同盟,邓名认为会比较容易打交道,起码比凝聚力强的晋王系容易达成谅解、进行合作。因此邓名对冯双礼等建昌众将表示,任何人如果想出兵助战,川西都是很欢迎的,不过川西在处理战利品的时候,还是会以出力大小为比例来进行分配,所以建昌援兵如果想分一杯羹,就需要派来真正有战斗力的精兵强将。

在冯双礼这里,邓名才听说夔东军正在围攻重庆,此时可能已经发生了激烈交战。

“重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邓名并不知道川军在浙江取得了多少战果,不过即使他知道,也还是会对冯双礼发出这样的叹息。邓名不想把所有的人口都打发去种田,但也不想让农业生产缺乏人手。如何取舍、平衡一直让邓名非常头疼,如果由他负责占领重庆,那就意味着又是一大批人不得不脱离生产,要去负责保卫重庆和运输物资。

把这些忧虑告诉了冯双礼后,邓名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轻声说道:“不知道袁将军肯不肯移驻重庆?不过若是由他镇守的话,我恐怕又要破费一大笔钱来补贴他,不然袁将军如何肯干?”

听到这里冯双礼心念一动,他虽然不太明白邓名为何对占据土地如此不看重,不过重庆可是个重镇,当年刘文秀多次和冯双礼谈到此地,指出这是攻打保宁、乃至进兵汉中和西安的必取之处,而且也是掩护四川安全的要点。

“如果重庆是我的领地,那将来汉中、西安不也是我的吗?”这个念头在冯双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也就是一瞬间罢了,刚刚冒出来的这一点雄心壮志在下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初天子弃国,狄三喜等人力主投降的时候,冯双礼曾经进行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但经过了那一步后,现在他就把平安、悠闲的生活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到了重庆,那就得和成都、夔东成天地勾心斗角,还要防范保宁来袭;如果打算北伐,更要积极操练士卒,收集保宁、汉中的情报……唉,我已经劳累了一辈子了,好不容易能在这里享一点清福,为什么还要自己折腾自己?”

冯双礼自从跟了张献忠,就一直过着东跑西颠的风险日子。哪像现在,只要帮助成都转运一些物资到昆明,就能拿到各种奢侈品的补偿;偶尔派人去帮邓名打打仗,还会有金银入袋。冯双礼觉得这种日子挺不错。想到这里,冯双礼就按下了前往重庆的想法。以前冯双礼只需要防备昆明就行了,现在关系改善,连昆明都不需要提防了;建昌北有成都、南有昆明,既然无法扩张地盘,那就连这份心思也可以省下来了。

……

同样是从冯双礼的口中,邓名得知四川的参议院和帝国议会已经开始运转,甚至还能在自己外出的时候组织起一场东征。军队在建昌休息的同时,邓名就派人去成都询问东征的战况和重庆的局势,而这时缅甸的留守人员也不断把报告发回来。

邓名在缅甸留下了上百个川军士兵,他们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把缅北的大概情况发回国一份,若是有紧急情况还会发回急件。不过邓名也很清楚,这种报告也就是换一个心安而已,从缅甸送一份情报回来要跋山涉水,隔着这么远,根本无法遥控指挥,若是真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邓名也只能看着而无法及时插手。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通讯方法?”邓名琢磨了半天,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发明电报,最后只好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

缅北的局面还算平稳,留守人员报告暹罗好像发起了对缅甸的进攻,还有暹罗的使者潜入缅北,想和明军取得联系,共同讨伐莽白。

“在莽鲁、庞高能够控制缅甸南部以前,消灭莽白并不符合帝国的利益。”近朱者赤,赵天霸在邓名身边呆了这么久,世界观大大向保国公看齐:“即使莽鲁、庞高能够控制缅南,让他们统一缅甸也未必就是好事。至于暹罗,现在他们和我们的关系尚可,但我们若是为了这个就帮暹罗统一缅甸,那肯定是吃力不讨好。”

“不错,不错。”邓名啧啧赞赏道:“现在赵兄独领一军去江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最让人担心的是,将来庞高会不会说出真话来。”对邓名的称赞,赵天霸照单全收,他指出了一个隐患,那就是冒名顶替这件事总让庞高心神不定,常常为此和邓名的留守人员嘀嘀咕咕。

“那又怎么样?为什么莽鲁是莽达之子?因为我们需要他是,御林军和杨阁老需要他是,缅甸的僧人也需要他是;等到将来莽白被废黜后,那些转投莽鲁的人需要他继续当莽达之子;莽达的遗族为了获得优待也会说他是;甚至莽白本人,有朝一日都可能会一口咬定莽鲁就是莽达之子——当然是莽白不顺利的时候,毕竟一个没有仇的假货总比真有杀父之仇的亲侄子强。”邓名哈哈笑道:“当所有的缅甸人都说他是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是就不是了吗,这种事能是他说了算的吗?”

……

北京。

“杨兄有什么心事吗?”

今天主人的表现有些奇怪,喝酒的时候总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几个客人早就注意到这点。但主人只是一个劲地喝酒,迟迟没有做出解释,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主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客人好奇的问题,而是再次把酒杯斟满,猛地将其举起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然后是第三杯。

请来的客人中,有一个是京师绿营的军官,还有一个是旗人的包衣,但主人深信他们都是自己能信得过的铁哥们。

“我本命不叫杨起隆。”主人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四川的三太子你们都听说过吧?他是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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