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公主还留了这一手。”捧着这封信,顾采薇感叹不已。
杜隽清也颔首。“有了这个,咱们行动起来就更加顺手了。”
顾采薇听到后就笑了。“还记得上次,公主主动想把她的矿山交给咱们打理,咱们义正辞严的拒绝了。结果现在她再旧事重提,我们就这么答应了?这样出尔反尔的,似乎不大好呢!”
“有什么不好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杜隽清定定说道。
顾采薇就吐吐舌头。“也是。而且现在咱们的确需要她的帮助。有这封信做靠山,咱们想干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如此说着,两个人紧绷的一颗心都放松了许多。
他们连忙抓紧时间休息了一通,然后第二天一早起来,一行人就一起往矿山那边去了。
矿山里的情形简直比之前信上说的还要严重。一路走过去,只见之前他们经过无数次的山间小溪,原本清澈的溪水现在全都变得乌黑一片,专供铁矿上用的那条小河更是,河水都已经黑得看不到河底的鹅卵石了!
眼见此情此景,别说杜隽清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顾采薇的一颗心也沉甸甸的。
“侯爷,您可算是来了!”眼见杜隽清来到,户部兵部的人赶紧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鉴于铁矿这边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所以去年兵部户部的两位侍郎就已经回洛阳去了,只各自留下了几个人在这里照看。虽然杜隽清已经两年没来了,可他们依然记得杜隽清的威名,所以一看他来,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上前来诉苦。
从他们三言两语的说话声中,杜隽清和顾采薇已经将眼前的情形给弄清楚了。然后,他们也确定了——姓武的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看到他们干出这等事后,你们就没有采取任何举措吗?”杜隽清沉声问。
“我们采取了啊!一开始发现水流变色,我们就立马派人去查找原因,然后就查到了阳新县那边。我们立刻找了过去,好声好气的提醒他们不要将污水直接排出来,他们爽快的答应了,还自责了半天,说什么的确是他们的问题,他们这就去抓住罪魁祸首,赶紧把事情给解决了。结果……”
“结果什么?”杜隽清又问。
即便知道结局,他还是坚持问到底。
户部的人只得老实回答:“结果,我们回来之后却迟迟没有听到那边的任何消息,反倒是河水的颜色越来越深。我们再去找他们,他们竟然就直接把我们拦在外头,不理我们了!我们再多说几句,他们直接派出人手来打我们,直接把我们给赶走了!”
杜隽清眼底一抹冷意闪现。
“所以,你们就没有再去找他们,而是转头给本侯写信求助?”
户部的人莫名后背一冷,他连忙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兵部的人见状,他只得厚着脸皮开口:“侯爷见谅,实在是我们人微言轻,新安郡王和他的人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们又没有侯爷您的智谋,我们又能如何呢?也就只能请您回来帮忙了。”
杜隽清冷哼一声,旋即转身就走。
兵部户部的人见状,他们又一个激灵,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其实杜隽清也没有去别处,而是抓紧时间又把矿山上下给游走了一遍。
说句实在话,这两年他们虽然人不在这里,但矿山经营得也还不错。开采山石的、炼铁的、运送兵器的,各个部门各司其职,现在已经很成体系了。
尤其随着永兴县出产的兵器被送往全国各地,不止杜隽清的名声随之传播到全天下,全天下的铸剑大师们也听说了永兴县这边的好铁矿,以及长宁侯对待铸剑大师们的优渥条件,再加上扶风子欧神子也都在这里……天下的铸剑大师们纷纷往这边赶来,山脚下一大片地方,赫然都是铸剑大师们的铸剑室。
只不过,因为水源污染的缘故,现在打铁房里一片寂寥,几乎都听不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了。
但山上开采矿石、以及往下运送矿石的民夫们却还在来回忙碌着。
还有各个地方派来运送兵器的人,他们也都垂头丧气的坐在屋子里。听说杜隽清来了,他们赶紧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要求杜隽清给个说法。
“长宁侯,这件事您必须赶紧解决,我们军中的将士们可还眼巴巴的盼着我们把新兵器给运回去呢!来之前我就已经和他们说了,不出半年,大家就能用上趁手的新兵器,然后我们也能和瀚海军一般,所向无敌!结果我都出门四个月了,直到现在才拿到了几件东西?这回去路上就要两三个月,我注定是要对兄弟们食言了!可关键是,我推迟一点归期不要紧,可要是我再连拿到手的兵器都比一开始预定的减少了,那我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就是啊侯爷。现在都已经秋天了,边关都已经开始转凉,马上都要下大雪了。我们要是再拿不到兵器,一等路上冰封,那这些兵器今年都送不过去了!可一到了冬天,就是突厥大肆冲破边防烧杀掳掠的时候,将士们正需要兵器保家卫国啊!”
“可不是吗?所以侯爷,你得赶紧想办法把事情给解决,不能再拖了!我们拖不起,边关的百姓们也拖不起啊!”
……
这一个个越叫越大声,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好像全天下就只剩下永兴县的铁矿可以出产兵器了一般。
没想到男人烦人起来,也叽叽喳喳的,快要把人的脑袋都给吵破了。
杜隽清忍无可忍一声低吼:“你们都给我闭嘴!”
他一声怒喝,随即一股慑人的冷意发散开去,可算是让这些喋喋不休的人都闭嘴了。
杜隽清才长出口气:“本侯既然来了这里,那自然就是要解决事情的。这事不止你们心急,本侯也着急。不过,本侯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但却需要你们的帮助,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需要我们帮忙?”刚才还慷慨陈词的一群人听到这话,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悄悄后退了一步。
杜隽清仿佛没有看到,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来了这么久,那么对于水源污染的原因必定也都心知肚明。阳新县那边又迟迟不给一个交代,还只管源源不断的往水里排污物,眼下都已经不是如何治理的问题,而是要赶紧将源头掐灭,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这个道理你们不可能不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有一个人开口:“那不知长宁侯您想到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很简单,直接硬来!”杜隽清淡然说道。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的,却莫名让在场所有人都一个激灵。
顾采薇闻言不禁吐吐舌头:“你这是有了依仗,也开始飘了啊!”
“没错!”杜隽清颔首,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这两年,我对他们处处退让,还给他们填了多少窟窿,结果他们不仅不知道感激,还将我的付出都当做理所当然。而且现在,他们发现我和各个军中将领关系越发密切,可你们和姓武的却都只是表面交情,他们才开始发现不对,然后就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来阻断我们来往。他们着实可恶!”
“反正我和姓武的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既然现在他们又不知死活的来找事,那我就好好让他们看看,我杜隽清发起火来是什么样的!我要一次让他们记住教训,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话一出口,又将在场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长宁侯,你……这是打算和他们硬碰硬?”又一个小心翼翼的问。
“不然呢?眼下还有别的选择吗?”杜隽清轻笑。
一群人垂下头。
如今武家势大,他们必定是不想和武家面对面的干仗的。所以现在听杜隽清主动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他们都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杜隽清见状,他心里又如何不明白?
他立马又淡笑道:“我早已经和姓武的闹翻了,所以现在就算和他们再闹上一场,那也不过是在我们本就恶劣的关系上再添上一笔,我无所谓。但是,如果你们不想参与其中的话,那就趁早收拾东西走人吧,免得一旦事情闹起来,你们都被连累上,那本侯也无力帮助你们。”
好些人听到这话,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马上,却又听杜隽清说道:“当然,如果谁果真撕破脸站在了武家的对立面,和本侯并肩战斗了,事成之后,本侯会赠他们一把陌刀。”
我的天!
一听这话,原本想走的人都讶异的抬起了头。
就更别说那些还在犹豫的。一听说要被赠与陌刀,他们瞬时都忘了武家的难缠,满心里想着都是陌刀陌刀!
须知,在杜隽清的主导下,永新县的铸剑大师们改良了陌刀,而且在前年年底就已经彻底定型了。新款陌刀送到女皇跟前,经过千牛卫以及许多大师评定,确定重量比起之前的陌刀要更轻一些、用起来也更顺手一些,因而也通过女皇的同意,开始在这里大批量生产。
这个消息早就已经传得天下皆知。只要手中有兵的人,就没有不对这一批陌刀垂涎三尺的!
只是陌刀铸造的时间长,铸造技艺也要精益求精,要打造一把上好的陌刀,就算是改良过后也需要一年多。因此,永兴县的陌刀还只是存在于传说中,迟迟没有拿出来和大众见面。
不过他们在过来运输箭头和其他兵器的时候,也都被上峰再三要求过,一定要来观察一下这里的陌刀,看看东西是不是那么好。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要定下一批,就算是抢也要抢到!
等他们来了这里,果真看到了好些刚刚铸造完成的陌刀。那些铸剑大师们也不藏着掖着,很爽快的就把陌刀交给他们把玩。他们这一玩就玩上瘾了,真恨不能现在就把这把陌刀给带回去!
想当然耳,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也就只能过过瘾,然后眼睁睁看着铸剑大师们又将陌刀给收了回去,给下一批来的人把玩。
因为这个,他们心里一直痒痒的难受,心里也早打定主意——只等回去了,他们就要和上峰把事情说清楚,让上峰赶紧再派人过来讨要这一批的新款陌刀,要的越多越好!
这一批陌刀的确好用,至少他们拿在手里挥舞劈砍几下之后,着实觉得比军营里旧款的要用着随心顺义多了。
只是,永兴县里的陌刀产出有限,他们都心知肚明自己其实最终也要不到多少。因而现在,一听杜隽清竟然说只要他们参与了对抗阳新县的事情,就能送一把陌刀!可想而知这对这些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说完这句话,杜隽清就不再多言,只挥挥手:“你们好好想想吧!本侯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然后,他就从顾采薇怀里接过小娘子,然后一把拉上顾采薇,三个人一道进铸剑室去了。
虽说没了水源练不成铁,但这些铸剑大师们也没闲着。大家都在铸剑室里维护自己的工具、给已经打造完成的兵器进行最后的调试,这些也都是要紧活计。
杜隽清挨个去见过他们,给他们打了招呼,然后才来到扶风子的铸剑室。
走进里头,他们就看到杜逸身上就穿了一条裤子,正赤着上身跪在地上苦哈哈的给新打好的陌刀开刃。
扶风子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监督他做事。
听到脚步声传来,扶风子也只是随意的眼皮一掀,就又收回目光,随即一脚踹上杜逸:“又做错了!我刚才怎么教你来着?”
“是,徒儿知道了!”杜逸赶紧点头,更加小心的在刀锋上研磨。
杜隽清顿时眼神一冷。
虽然早就料到儿子在扶风子手下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这家伙竟然当着自己的面都这么凌虐他儿子,这就让他心里很不痛快了。
杜隽清快步走上前去:“扶风子,本侯有话和你说。”
“阿爹!”
杜逸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欢喜的抬起头,当看到顾采薇和小娘子的时候,他更是整张脸都因为兴奋而开始闪闪发光。
但扶风子一声低喝:“好好做你的事!”
杜逸就一个哆嗦,连忙低下头,又老老实实伺候起手里的陌刀。
杜隽清眼神更冷,但扶风子却狠心的冲他笑笑:“怎么,侯爷亲眼看到我如此不客气的教导世子,你心疼了?那如果我告诉你,之前那些日子我都是这么对他的,每次只要他犯了错还要变本加厉,那你岂不是心疼得更厉害?”
杜隽清冷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慢声开口:“心疼归心疼,不过他在你的教导下的确长大了不少,那就说明你教导有方,并不是乱来的。”
“哟?”扶风子眉梢一挑,“才两年不见,长宁侯你进益不少啊!我这么刺激你你都不生气了。”
杜隽清只勾勾嘴角,就将目光从杜逸身上移开,而是认真的问起扶风子关于眼前的状况来。
既然这个下马威没有把他给吓住,扶风子也就不瞎折腾了。他想了想,主动对杜隽清说道:“水源污染此事的确十分严重,但好在时间不长,如果尽快止住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侯爷您这是打算出手了?”
“当然。”杜隽清颔首。
扶风子瞬息双眼也闪闪发亮。“那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和武家硬碰硬么?还是直接派人去把阳新县的山给围了,把他们的人都给捆起来?”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杜隽清点头说道。
“那好!既然如此,我给你举荐一个人吧!”扶风子笑道。
杜隽清静静看着他,就见扶风子对杜逸招招手:“徒儿,你过来,带着你这把陌刀。”
杜逸一脸茫然,但还是乖乖提着陌刀过来了。“师父,您有何吩咐?”
杜隽清也双眼微眯。“扶风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给你举荐的人就是他啊!”扶风子笑道,“这个徒弟我调教了两年多时间,自认已经略有小成。只可惜永兴县地方偏远,我们又一直蜗居在这个地方,能和他对阵的人除了阿元就没有别人了。可时间长了,他们打得也没意思。那么正好,趁着现在这次机会,就让他去练练手吧!”
杜隽清眉心紧拧没有说话。
顾采薇的小心肝儿也不禁加速跳动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阿兄,你是打算让阿逸提刀上阵?他才多大!”
“不小了,他马上就十一岁了。”扶风子道,“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跟随师父游走天下,见惯了腥风血雨,你听说后不还说这是应该的吗?那怎么现在轮到你们家孩子,你就转变态度了?”
呃……
顾采薇顿一顿,她才发现果真是这样!
江湖儿女,不到十岁就游遍天下的人不知凡几,他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可现在轮到杜逸……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孩子虽然现在已经长得高高壮壮的,可顾采薇心里总把他当做当初那个身无二两肉的小豆丁看待,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因而现在一听扶风子要让他提刀上阵,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舍得。
不过现在……
她慢慢转向杜隽清。“那就让阿逸试试吧!他练了这么多年,的确该找个地方好好实践一下了。”
杜隽清看看她。“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可行!阿爹,你就让我去吧!”顾采薇还没说话呢,听到他们谈论这件事的杜逸就已经按捺不住的主动请缨。
十来岁的孩子,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哪里还忍得住?
看他这兴奋莫名的小模样,还有一手就能拎起一把陌刀的劲头……杜隽清还能说什么?
他也就点头。“想去你就去好了。”
“太好了!谢谢阿爹,谢谢阿娘,谢谢师父!”杜逸顿时欢喜得不得了,赶紧连声向跟前的长辈们道谢。
看他笑得这么欢,小娘子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还挥舞着小手向阿兄伸了过去,想让阿兄抱抱他。
杜逸昨天本来就没和她玩够。现在又看到软绵绵的小阿妹主动投怀送抱,他更加激动,甚至连手里的陌刀都不顾了,就要伸手把人给接过来。可没想到,中途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劈手将小娘子给抢了过去。
“师父,你干什么?”杜逸低叫。
扶风子冷冷瞥他一眼:“昨天你私自离开矿山,潜逃半天,我给你的惩罚你都还没有做完,现在竟然还有心思玩乐?你真当我这个师父是死的吗?现在,你赶紧给我回去干活!”
杜逸扁扁嘴,但还是乖乖的蹲了回去。
扶风子也立马回头,也伸出手指捏捏小娘子的小脸蛋,小娘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塞进嘴里,狠狠咬了口!
扶风子低呼一声,就对顾采薇点头。“你这小娘子牙齿还挺利,好玩!有意思!”
他的女儿,凭什么要给这个人玩?杜隽清很是不爽,他立马伸手。“把我女儿还给我!”
“不给!”扶风子理直气壮的回答。
杜隽清差点气个半死。
顾采薇见状,她不禁额头上掉下几根黑线。
好在,这两个男人对峙没多久,杜仁就走了进来。
“侯爷,那些军方的人找您,他们说他们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就直接把答案说出来,何必我出面?”杜隽清冷声道。
他现在心情很糟糕,不想和那些人再虚与委蛇。
杜仁也就说道:“除了两个退出的,其他人都答应了。”
这道算是一个好消息。
杜隽清这才唇角一勾。“是吗?这样挺好。”
然后,他又回头对扶风子伸出手:“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扶风子这才不得已把小娘子交还到他手上。
杜隽清立马带着妻女转身就走。
欧神子就在扶风子隔壁。听说扶风子要送徒弟去参加围攻阳新县的战斗,他不甘示弱,立马也把顾天元给送了过来。
杜隽清自然也将人给接收了。
接下来,就是统计人手、分派兵力、制定战略的时候了。
只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长宁侯,这左边路还有正路这边,怎么都缺了一块?”
“不是缺了,是还有人没来。”杜隽清说道。
“是吗?难道说,您还请了帮手?”
“不是我请的,是别人主动来帮扶的。”杜隽清淡然笑道。
等到傍晚时分,果然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现在了矿山里。
“我等奉太平公主之命,前来听凭长宁侯调遣!”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瞬息也在矿山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太平公主!
虽然早知道顾采薇和太平公主有来往,可太平公主直接把人送来给他们用……这事也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留下来的各方军队里的人眼见如此,他们压在心头的一颗石头这才落地了——有太平公主助阵,他们接下来办事可就放心多了,也能彻底放开手了!
至于那两队被吓退的人……等事后知道消息,他们也只能悔不当初。
这一晚,永兴县的矿山上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几乎一夜没睡。
阳新县那边也是一样。
长宁侯杜隽清来到永兴县的消息,他们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甚至,连傍晚时分太平公主派了人来支援他们,这消息也随后就传到了这些人耳朵里。
如今阳新县的矿山是武三思的小儿子武崇操。他也迅速将人手都召集过来:“姓杜的竟然联合了太平姑姑一起来对付我们。不过,他区区一个侯爵,想来也不过是带着人,抬着他们的新兵器来吓唬吓唬我们,大家不必惊慌。咱们只需要继续无视他们,任凭他们在外头蹦跶就是了。我还不信,他们真能干出什么来!”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认真的将手下的人分派到了矿山各处,把每一个要紧的地方都给守卫了起来,然后他才放心的去睡觉了。
秋天的夜晚有些燥热,还好山间风凉,他睡得还不错。甚至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杜隽清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阳新县,将他们给团团包围起来,还不停的放狠话,逼着他们发誓不再将污水直接排进河沟里。可他坚贞不屈,死活不肯点头。
双方对峙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杜隽清败下阵来,放低姿态开始求他放过他们一马。毕竟他这个侯爷的位置能坐得这么稳当,可全都是靠这座矿山。要是矿山不能再铸造兵器,那他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切就都毁了,女皇也不会再护着他了!
好容易等到了杜隽清低头妥协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舒爽,正要放声大笑。然后,他就被惊醒了。
睁开眼,看到窗外射进来的绚烂的朝阳,他不耐烦的低吼:“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的就把老子给吵醒了?”
“小郎君,您快起来吧!长宁侯已经带着人杀过来了!”小厮赶紧就要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武崇操一脸不悦。“他杀过来又怎么样?有本事你让他把我的人都杀光了,然后再来杀我!”
“小郎君,他们的确就是这么干的!”小厮颤声说道。
武崇操顿时愣住了。“你说什么?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郎君,今天一大早天刚亮,长宁侯就带着人过来了,直言说要见您。小的告诉他您在忙着,没空理会他,然后他就说‘既然武郎君没空,那本侯只好给他制造一点空闲了’,然后,他后头的人就举着刀,直接开始砍杀了!”
小厮想想方才的情形,他还浑身发抖:“他们手里的刀子好厉害!那么长,那么大,一刀劈下来,直接就把人给砍成了两半。有人急忙举刀去抵挡,结果刀子都被一下砍断,然后人也不能幸免。甚至连十来岁的小郎君,他们也将那刀子舞得虎虎生风,生生将咱们安排在外头的人都给杀光了!”
即便没有见到那个画面,但听到小厮这么说,武崇操也吓得一个激灵。
“果真这么厉害?你莫不是故意编来骗我的吧?”
“小郎君您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去看看。”小厮说着,又将他拉起来就往外走。
武崇操都只来得及披上外衣,就到了外头。
因为上次被民夫围攻过,武崇烈就有了阴影。后来武崇操过来这里,他也就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直接将府邸建在了后头的山上,四周围也加派了许多人手看护着,确保就算出事,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观察到山下的动静,然后发号施令,让手下将这些民夫都给解决了。
现在,就着这个有利的地势,他一眼看去,顿时就被满山的尸山血海给镇住了。
而在这一片血海之中,还有许多人手里高举着一把比人还要长出去许多的大刀,刀锋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道寒光,混合着从刀尖上慢慢往下流淌的鲜血,莫名让人热血沸腾,却又浑身发凉。
那些人一边往这边跑着,一边只要遇到敢和他们对抗的人,就直接一刀劈过去。果然正如小厮所言,一刀一个,就跟砍瓜似的,砍得四周围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好些人直接丢下兵器就跑了。
而在这群人里头,冲在最前方的赫然是一个眉眼稚嫩的小郎君。别看他身量高大,可看看他的面孔,就能知道他年纪不大,肯定不超过十二岁。可就是这么个小郎君,却明显已经成为了身后许多人的领袖,那些人都是跟着他们走的!
而就在他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也正好抬起头,好死不死的和他对上了眼。
然后,这个小郎君都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还有他手里的那把大刀也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一下,武崇烈远远看着,都能发现刀尖上随着他们的舞动而卷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震得他几乎呼吸不过来。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陌刀!”
武崇操心肝儿一颤,他脱口而出。
永兴县改良过后的陌刀果然打制完成了,而且还已经产出了这么多!
而现在,他们武家人赫然就成为了永兴县陌刀出世之际,拿来祭刀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