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小小物件(1/1)

第四百五十章 小小物件

五月二十六,戊戌日。

大旗军监军高起潜返宁。

这是自北伐开始以来,高起潜首次返回江南。

被北京到南京,两千里的路程只走了八天。

风尘仆仆的高起潜刚一进城,马上就紧急进宫陛见,复隆天子旋即召见。

这个时候的复隆皇帝,内心非常复杂。

早在三日之前,就收到了高起潜六百里加急的信件,知道他要回来江南奏报要事。按照高起潜在奏疏中的说法,这次返回江南只不过是一次例行的“工作汇报”,但事实上却不可能那么简单。

真要仅仅只是常规的“工作汇报”,书文往来也就可以了,为什么还在奏疏之中说明还要千里迢迢的往返一趟呢?

必然是有书信中难以说明的大事!

复隆皇帝那操切急躁的性情和他的老爹崇祯皇帝非常相像,直接就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那件事情:“李吴山……在铜器案中,李吴山是不是真的和潞王勾结了?”

“老奴这次返回江南,就是为了说明此事。”高起潜取出李吴山委托他带回来的那份上疏,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给复隆皇帝:“陛下,这是忠勇公的疏文,还请陛下……”

复隆皇帝一把将李吴山的奏折抢在手中,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在这份奏折之后,李吴山以让人不敢相信的直率态度,承认了自己和潞王曾有过私下的沟通,并且在铜器案中给他打过配合。他知道这么做非常非常的不对,却不得不那么做,至于个中原因,身为大旗军监军大人的高起潜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复隆皇帝望向高起潜的目光之中全都是古怪的表情。

高起潜知道这事解释起来非常非常的麻烦,好在李吴山早就帮他做好了万全之准备。

“万岁,奴才带来一柄武器,还望万岁允准带入殿中……”

未经允许,带武器进殿,就是图谋不轨,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允。”

有了皇帝的允许,高起潜才命人把放置在外面的东西带进来,那是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寒光闪闪,除了手柄略短刀身更显狭长之外,和普通的匕首没有任何不同,若是仔细观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柄匕首的手柄处有一个小小的半螺旋卡环。

“这不是普通的匕首,而是枪刺,李帅取名为刺刀。”

匕首的刀身狭长,端口尖锐,一看就知道是长于捅刺而短于劈砍的近身武器。

但这玩意儿和铜器案有什么关系?高起潜为什么要专门把这个东西带过来给皇帝看呢?

“万岁不知,此物并非用于贴身近战,而是专门用于野战搏杀。”

野战搏杀?

野战之中,最好的武器就是长枪大戟之类的长柄武器,大旗军的大扎枪就是最经典的代表性武器。清军习惯于使用的看到总是会造的很大很长,同样是出于野战的目的。

这么短小狭长的匕首,如何野战?

“万岁请看,诀窍就在这个小小的卡环之上。”高起潜说道:“有了这个卡环,就可以将这刺刀安装于火铳之上……”

火铳兵在打白刃战的时候,会使用刺枪,其实就是加 一个套筒子的矛头而已。

在火铳上使用套筒矛头作为白刃战的主武器,本身就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但当时的技术工艺太过于落后,实在制造不出兼顾火铳远程杀伤和白刃进展的武器。

因为冶炼技术的落后,钢铁的硬度不够,打造出来的刺刀又大又厚,无法安装在火铳之上。就算是临时安装,也会因为材质的硬度不足,在格斗中出现断掉或者脱落的情形。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李吴山只能放弃刺刀,选择使用加装了套筒的刺枪,同时格外给学生们配备了一把匕首作为副武器。

有了硫酸之后,就可以对材质进行精加工,可以把钢铁之中的杂质去除干净,在不叠加长度和厚度的情况下打造出应该足够硬度的精钢。

虽然这不是什么天翻地覆的本质进步,而仅仅只是细节上的改良,却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作为化学工业之母,硫酸的出现极大的促进了钢铁的改良,这种改良不仅仅只是让刺刀出现了,更大的作用还在于对火炮的精加工。

“以老奴亲眼目睹,新造的火炮可以不做任何停歇的击发十五次,不需要冷却,极限可以达到二十二次,炮身才会出现裂痕……”

火炮这玩意,虽然可以反反复复的使用,但却必须进行适当的冷却,否则的话就会炸膛,轻则炮身开裂无法继续使用,重则人炮俱毁。

一般情况下,因为铸造过程中无法祛除的杂质,使得重型火炮可以连续击发四到六次,就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下。如李吴山使用的那种小型火炮,如无绝对之必要,不允许连续使用九次以上。

利用硫酸改进了冶炼工艺之后,火炮的击发频率提高了五成,极限使用的情况下,则直接翻倍了。

就算复隆皇帝不是什么火器专家,也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硫酸以及硫酸的衍生物,在李吴山的运用之下,首先让冶金行业提升到了一个全所未有的技术高度。除了对于武器的改进之外,还造出了另外一个小东西。

弹簧。

铅酸和弹簧,看似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事物,但是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这是唯一可以造出钢性足够的钢丝之途径。

将钢丝卷曲起来,走进一步的处理,就会成为弹力十足的弹簧。

按下去之后,稍微一松手,立刻就会弹起,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其实已经领先全世界了。

宫中的大型自走钟,那是红毛鬼所产的物品,其中就大量使用了弹簧。不过那个时候产自西洋的弹簧是钢片结构,而李吴山这个却是钢丝。虽然作用大致相同,意义却不一样。

这就好像当时的强弓和火铳之间的比较,好几种大型弓箭的射程都超过了火铳,熟练的神射手甚至拥有在一百多步之外射中靶子的能力,但却不能因此就说弓箭比火铳更厉害。

火铳一定会取代弓箭,这是发展的大方向。

“忠勇公说,有了这个小东西,就可以鼓捣出……就可以制造出更多实用的工具和武器,奴才还带来了吴山军校刚刚制造出来一种新式武器,叫做遁地雷,简称地雷……”

“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以前无法制造无法生产的,现在之所以能够制造出来,就是因为那恶鬼油的缘故。”高起潜说道:“如来传法佛魔同得,制造假铜的手法同样可以用来富国强兵,只是看如何运用而已。据忠勇公所言,他现在还不能大量制作,就是因为缺少原材料。”

“忠勇公说,恶鬼油制作不易,原料难寻,估计两浙必定存有相应的矿池,只有找到那些矿池,才那制作更多的恶鬼油,才能源源不断的制作各种利器,所以他希望朝廷能够暂时隐忍,切莫因小失大……”

若是朝廷现在就对潞王下手,不管是出于毁灭证据的缘故,还是被逼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潞王一定会毁掉硫酸铜的矿池,那将是一个很大的损失,等于是断送了化工和冶金技术进步的一次机会。

如来传法,佛魔同得,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在无意之后通过炼丹的方士得到了一种技术,潞王想的是如何赚取钱财谋取私利,而李吴山想的则是如何利用这项技术富国强兵,高下立判!

潞王造假铜套取真金白银,李吴山则制造武器工具,这其中的区别已不言自明了。

李吴山和潞王唱双簧,并不是为了沆瀣一气,而是出于长远的打算。他不想袒护潞王,只是不希望朝廷现在就对潞王下手而已。

一桩造假的丑闻,竟然还能牵扯出一次技术革新,只有李吴山才能意识到这其中的意义和影响,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觉悟和先见之明,李吴山不愧是李吴山。

“奴才此次前来,还带来了四十万两银子,作为供给内库之用……其实这些钱就是潞王给忠勇公的好处……”

“忠勇公的心思朕已经明白了,朕会慎重处理此事。”

“忠勇公希望万岁尽快批复,一份让我带回去给他,一份留作存档,他日若是两浙有事,他也好有个分辨处……”

关于铜器案,我不管朝廷对潞王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而且必须是一式两份,皇帝本人批复的正本由高起潜带回去交给李吴山,另外一份副本则交给朝廷存档。则到了朝廷给潞王秋后算账的时候,那就是铁一般的证据,证明我李吴山是清白的,而且皇帝本人也知道我是清白的。

“忠勇公还真是好心思,好算计,朕这就给他回复。”复隆皇帝提笔在手,在李吴山的奏疏之上朱批了四个字:“朕已知之”。

然后加盖印玺,交给了高起潜。

只要有了这个东西,李吴山就可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哪怕日后朝廷和潞王再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已和李吴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说的那个什么遁地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物件儿?朕很想看一看呢。”

“万岁,那遁地雷最是爆烈非常,威力惊人,轰然巨响声中十步方圆之内片瓦无存,需找一开阔安全之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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