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哭,不哭
惊叫之后,是诡异的安静。贤妃睁大了眼看着愣在池边的纤漠,旁边的宫女更是慌了手脚仓惶的跪在地上,头猛的往地板生磕,口中叫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而纤漠这个当事人却反而镇静了很多,只望着水池中那个接近暴怒边缘的男人。只有纤漠知道,现在的她有多想逃,可是,无奈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半步。
惭洛猛的从水面冒出,身上的龙袍被水浸湿,水顺着身体一滴滴往下落,滴到池水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眸子中的寒光已经聚拢,这辈子,还没人敢推他入水过。
可是……
当他看见面前那个还处在震惊中的女人时,眸子里的寒光却募的变成了惊讶。这个女人竟然是那个碧落楼的女人,他在月华楼前买下的奴隶,而她现在穿着的是宫女的衣服。
“你……”惭洛的声音有些哽咽,竟险些忘了自己还在水池中,要不是纤漠回过神来一步步后退,转身想逃,他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该死的女人,你以为,你还能逃吗?”惭洛低咒出声,将纤漠缩在怀中,唇间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在纤漠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浑身湿透了的惭洛对纤漠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下一瞬,惭洛便拥着她双双坠入了水池中。溅出的水花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纤漠从水中冒出头的时候,身子却再一次被惭洛死死的锁住。
“哈哈……女人,怎么可能让朕一个人落水,要落也要一起落。”惭洛的笑声在纤漠的耳畔,狠狠的撞击着她的鼓膜。
水池里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些冰凉了,纤漠浑身一阵颤抖,发丝凌乱,落着一滴滴的水珠,荡漾在空中。衣服贴上身子,将玲珑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完美,纤漠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盯着她的身子,目光早已经炙热一片。
惭洛紧搂着纤漠,转过头,冷冷的对一旁的贤妃吼道:“滚!马上离开这里。”
贤妃愣了一瞬,扫了一眼惭洛怀中的纤漠一眼,紧咬住下唇带着那名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宫女转身离开了。
虽然视线被惭洛的身子挡住,可是纤漠还是能感觉到,贤妃娘娘离开时,眼中的怨恨目光。纤漠忍不住一个激灵,被这样可怜的女人恨着,这种感觉,让纤漠难受。
纤漠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惭洛是这天下的君主,这宫里的王。在惭洛将她身上的衣服撕扯成一片一片,漂浮在水面上,和着粉粉紫紫的花瓣不断荡漾的时候,纤漠连挣扎都没有。
这不就是她守在花圃里半个多月想要得到的吗?让拥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看见自己,甚至沉沦在她的世界里,不管是身,还是心,只要沉沦便好,然后,利用他的力量,也许她这么多年来的仇便可以报。
可是……
不哭,不哭,她要见他,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不哭,她不哭……这是她想要的结果。纤漠这样想着,牙紧紧的咬住了下唇,直到唇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掉下,落在池水中,弥漫出满满的妖娆红色。
帷幔飘荡,水池的边上,溅出的池水已经干涸,纤漠的眼睛大大的睁着,迷蒙着一双半醉的眼,眸子中映出的是纤漠的绝美容颜。
纤漠眼中的空洞,让惭洛的眉头狠狠锁紧了,他猛的一口咬在纤漠的下巴上,直到纤漠吃痛的叫了一声,将眼中的空洞驱走之后,他才放开了唇。
“女人,不准露出这样的眼神。”惭洛的声音有些低沉,手却抚上了纤漠的脸,光滑的肌肤在他的手掌之下,带出一片温暖的知觉。
纤漠没有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面上还是挤不出像贤妃那般谄媚的笑容。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惭洛慵懒的起身,将纤漠打横抱了起来,走到旁边的软榻上小心的放下,自己却拾起了地上的衣衫穿好。
有些湿冷的池边,让纤漠觉得冷,她忍不住瑟缩着身子,那模样竟是有些可怜。惭洛扫了一眼,眉头皱了一瞬,拿起软榻旁的棉被走向了纤漠。
纤漠的目光不禁落在棉被上,眸子里的寒意消散了一丝,淡淡的说:“凝香阁,柳子莲。”
纤漠的话音刚落,惭洛拿着棉被的手却一紧,迈出的步子僵在原地,怎么也无法再前进一分。他面色阴沉,刚才眼中的怜惜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愤恨。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便是一阵猖狂的大笑。
惭洛扔掉手中的棉被,弯下身,手狠狠的攫住纤漠的下巴,一张俊脸渐渐靠近,气息吐在纤漠的眉眼之间。他冷冷的说:“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那次在碧落楼,你说过你叫纤漠,而不是柳子莲。”
纤漠一惊,仰着头,睁大了眼,下巴上传来的疼痛却及不上心中的恐惧。她险些忘了,当初碧落楼里,她说,她叫纤漠。
可是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后路了。纤漠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学着惭洛冷冷的语气反问道:“你以为,那时的我会对你说真话么?”
“女人,这辈子,朕绝对不允许欺骗!”
惭洛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转身走了。屋子里的空气是湿冷的,夹杂着纤漠的泪,无止境的落。纤漠不想哭的,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刚刚还和自己温存过的男人转身离开,泪,却无法控制的落下。
原来,纤漠到底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在这个天下,女子的命运,却只能依靠男人。
被皇上宠幸的女人,不会再是宫女。纤漠也一样,第二天便被封了头衔,只不过,这样的她遇上惭洛的冷,却只被封了正八品采女,妃嫔中最低的等级。
拿着手中的一纸金黄,纤漠站在凝香阁的大厅上,面上却只能挤出无奈的笑。来宣旨的太监已经离开,大厅里只剩下纤漠和陈么么两人。陈么么是看着纤漠一路走过来的,纤漠每天的等候,她都知道。
“即使是采女也是皇上的女人,挣脱不了后宫的争斗。”陈么么站在纤漠身后,循着纤漠的视线往外看,门开着,门外的天空竟是阴沉的。
很多年后,纤漠想起那日陈么么的话,才知道,陈么么却是说得实在,这后宫,只要步出一步,便不能回头。
采女一共二十七人,虽为皇上的女人,可是在三千佳丽中地位却是最低等的,除了不用做宫女的杂活儿,基本上和宫女没有区别。采女们都住在雪月园,园子不大,每个人刚好能有一个窄小的房间。
屋子经过粗略的打算还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纤漠将包袱放下,推开窗,凉风袭来,倒是将屋子中的霉味吹散了不少。窗外是几棵残柳,枝条似乎许久没有修剪,挣扎着往墙外冒,纤漠扫了一眼,想起了将军府的梅,也像这般越过枝头,憧憬着墙外的世界。
纤漠咬紧牙,心中告诉自己,她,纤漠,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不会让这里的日子太长。让纤漠欣喜的是,到雪月园的第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一身宫女装扮的柳子莲出现在雪月园,看见纤漠的时候,眼中同样闪烁着惊讶。两个一起进宫的人,因为上次的意外而分别,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遇见。原来那日纤漠被拉去凝香阁以后,柳子莲也被分派到其他宫里成了一般的宫女,只是没想到隔了大半个月,再次调派的时候,竟被分到了雪月园,遇见了纤漠。
纤漠记得,柳子莲听见自己成了采女的时候,眼中竟没有一丝的诧异。柳子莲说,纤漠这样的女人,锋芒注定是掩藏不住的,所以她不惊讶。
纤漠只是淡淡的笑,笑容里的苦涩只有自己能懂,柳子莲永远都不会知道,纤漠和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第一次见面竟是在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她更永远都想象不到,她是作为青楼女子成了他的女人。
青楼女子,这样的女人,身上的锋芒是祸是福又有谁说得准呢?
从那日弥影宫里与惭洛不期然的遇见之后,惭洛便像人间蒸发一样,纤漠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英挺的身影。纤漠沉得住气,可是柳子莲却沉不住了。
这日,纤漠站在院子里,一身白色的绸衣荡漾在晚风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冰凉,目光落在远方,那远处恍恍惚惚有过一片雪白。
这样苍茫的望着远处的雪白,是纤漠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往往这一站便是两个时辰,直到天黑尽了,将那雪白遮了个透彻的时候,她才肯回过神面对现实的世界。
园子里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燃,摇曳的烛光洒在纤漠的脸上,黄晕中偶尔透过苍白。柳子莲走进园子的时候,便看见一双苍茫的眼睛迟迟不肯从远处的天边收回,眸中募的闪过一丝怒气。柳子莲快步走过去,猛的抓住纤漠的手转身便往外走。
“你要这么沉默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一个采女就能帮你报仇?”柳子莲几乎是怒吼出声的,幸好园子中只有她们两人,否则宫女冲主子吼叫,在宫里,这是大不敬。
纤漠行了两步,挣扎着停下,眼中的苍茫也清澈了不少,她平静的说:“那你以为,现在的我能做什么?”
采女不能帮她报仇,纤漠知道,她也懂得,这样静静的缩在院子里永远也报不了仇,她更想过要用尽一切办法出人头地,可是……想到那个男人没有一点留恋的转身离开,她浑身便一阵冰凉。
一个女人,身无寸缕,被丢在一个湿冷的软踏上,那样的感觉,这辈子,她都忘不了。
“能,只要你想,便一定能。只要有一个机会,我们都不能放过。你跟我走。”柳子莲的脸上写满了坚定。这样无怨无悔的坚定,到让纤漠疑惑了一瞬。纤漠不傻,不会天真的以为一个称不上朋友的人会这么倾其所有来帮助自己。
“去哪里?”纤漠没动,心中的疑惑一天不解开,对柳子莲,她便一天不能信任。
柳子莲神秘一笑,目光扫过安静的园子,挑眉说道:“你以为今天的雪月园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纤漠顺着柳子莲的目光看去,烛光摇曳的院子,树影斑驳,寂静一片,却独独没有一个人影。纤漠拧起了眉,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柳子莲,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柳子莲会接着说下去。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一时兴起,要在皇宫里举行花灯大会,定下的日子便是今日。而皇上,今晚也会出现在花灯会上。所以今晚,只要是宫里的女人,都会去御花园,一来可以讨好太后,二来可以得见圣颜。见面便是机会!”
柳子莲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纤漠的面上,这样一张脸,能够让所有女人嫉妒,也能让所有男人迷失。所以,她柳子莲,才将一切赌在了她的身上。
纤漠往院门外看了一眼,灯火阑珊在远处的御花园上空隐隐约约,那灯火下,真的会有他吗?现在想来,在纤漠望着天边的雪白时,院子里似乎有过一阵闹腾,恍惚中,园子里的采女们手中的确是各自拿了一盏花灯的,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缘由。
“可是,太后娘娘定了一个规矩,今晚的御花园,只有拿着花灯的女人能进,而这花灯必须是亲自制作的。太后娘娘承诺,今晚只看花灯,不看身份,谁的花灯最得太后娘娘的喜欢,便会得到太后一份重赏。”
柳子莲的语气很平静,面上没有一点的担忧,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皇宫虽然有贤妃和德妃两位正一品皇妃,可是却没有皇后,所以这后宫里,现在还是太后娘娘说了算,这意思我想你能懂。”
纤漠当然是懂得的,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干系,她挣开柳子莲的手,挺直了身子,抬起头,迈开步子从容的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才回过头淡淡的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花灯想必你是做好了的。”
纤漠转身走在了前面,没有看见柳子莲眼中的那抹赞赏,这样聪明的女人,她到底是没有看错。
御花园里,每隔两步便挂着一盏宫灯,五彩的颜色一抹连着一抹,风吹的时候,带动烛光摇曳,满世界都是起起伏伏的灯火,那模样竟将天地间最美的景色比了下去。天上的月,不甚明亮,却刚好将灯火忖得璀璨了几分。
太后娘娘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款款行在园子里,身旁围绕的都是手拿花灯的妖娆女子,一张张美丽的脸上,堆积着谄媚的笑。其中,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一脸温柔笑意的贤妃,她手中拿着一盏殷红的花灯,花灯被做成了莲花的模样,一眼望去,竟是有几分耀眼。
纤漠和柳子莲来到御花园的时候,正吹着风,摇曳的烛光打在脸上,照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容颜。纤漠不禁抚上脸,将胭脂更抹匀了些,粉粉的颜色,正适合她水样的容颜。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灯,纤漠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这只是寻常的一只灯笼而已,方方正正的菱角,并不算分明,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淡绿色的灯纸上,写了一个“家”字。这样的花灯,在璀璨的御花园里,倒是有些寒碜了。
纤漠拿着花灯的手紧了紧,在迈出步子的一瞬间,脸上挂上了一抹笑意。笑意不浓,可是却足够让纤漠美得透彻。
第一眼看见纤漠的人,是贤妃,纤漠迈进园子的时候,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灿烂笑着,只是脸上的肌肉却不如先前来得自然。她带着温柔的笑意,摇摆着身段儿向纤漠走了过来。
“这不是子莲妹妹么?好些日子没见,妹妹的气色可是好得打紧。”贤妃热络的拉着纤漠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向太后的方向走去,倒是有做姐姐的样子。
纤漠也陪着笑容,在走到太后娘娘面前的时候,那笑容甚至比贤妃还要灿烂几分。
太后娘娘是个美丽的女人,眼里总是闪着智慧的光芒,纤漠的眼对上她时,心中竟免不了一些心惊。这样的女人,的确能做后宫的主人。
纤漠福了福身子,向太后娘娘问了安,出乎意料,太后娘娘只轻轻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就好像纤漠进宫时她的接见都只是幻影一般,只存在于不真实的世界。这到让纤漠有些摸不着头脑,照理,太后娘娘对她应该是有些优待才是。
旁边的柳子莲似乎也在疑惑,不经意的和纤漠交换着眼神,竟是都有些茫然。贤妃是个聪明人,见太后娘娘不搭理纤漠,忙佯装热情的扶着太后娘娘向相反的方向走开了去,留下纤漠有些僵硬的身子在园子里承受冷风。
“太后娘娘的态度有些怪……”柳子莲望着一群妖娆女人离开的背影,这才对纤漠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纤漠点点头,眉头紧紧的锁住,眸子里的光芒一闪而逝,却转身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柳子莲反应过来跟上了纤漠的步子,口中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纤漠脚下的步子不停,嘴角却勾起笑,淡淡的说:“既然来了,自然是为了众人都在企盼的……圣颜。”
柳子莲的步子收住,猛的停下,看着纤漠渐渐往前行的背影,眸子里有些东西越发的深邃了,她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她到要看看,与太后娘娘相反的方向,真能遇见那个皇宫里的王?
没了阑珊的花灯,却有一片连着一片的花圃招摇,月华隐隐,晚风凉凉。纤漠将手中的花灯交到柳子莲的手上,却独自一人走上了小山坡。粉粉紫紫的花儿,仍旧摇曳着只剩下模糊的残影,一身白色绸衣被风吹动得疯狂的舞动,纤漠扯住裙角,飞舞的群荡漾在指尖。
渐渐走进一方巨石,如纤漠所想的一样,一阵酒气夹杂着花香迎面扑了过来。纤漠笑了,眸子里是清澈的,她猜对了,这样的日子,他总会在的。
惭洛手中的酒坛空了,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酒渍,一甩手,酒坛坠入空中,猛的撞上那方巨石,“嘭”剧烈的声响之后,只剩下巨石下的酒坛碎片。惭洛一阵猖狂的大笑,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月,一动不动,笑声在山坡上被风吹散了,却只有纤漠听得见。
巨石仍旧是那方巨石,碎片也仍然泛着酒香,这半醉的人也还是同一个人。纤漠走到惭洛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蹲下身子,将惭洛眼中的空洞盖上。纤漠手上的温度有些冰冷,惭洛一个激灵,坠入黑暗的时候,却并没有将纤漠的手推开。
“如果,天空是苍茫的,那不看便是。”纤漠如是说,语气平静无波。
惭洛没有动,只静静的任纤漠的手轻轻放在他的眼上,遮住了一片苍茫。一开口,他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的,他说:“女人,借你的身子一个时辰。”
惭洛猛的坐起身,将纤漠拥进怀中,再狠狠的一同倒在地上。这一次,纤漠没有惊呼,因为面前的男人,此刻的眼睛里是清明的,没有一丝杂念。纤漠痛苦过,所以她能感觉到,这个天下的君主,这一刻是痛苦的。
冷风中,惭洛的身子竟有着丝丝的颤抖,浑身被酒气弥漫,他忍不住向纤漠的怀中瑟缩了一下,英挺的身子,蜷缩成一片孤单的残叶,好像在等待被泥土侵蚀的瞬间。
他只是需要一点点的温暖而已,纤漠想着,伸出手,紧紧的将他拥住。
山坡上的风有些大,两个瑟缩在一起的人,没有说话,任酒意弥漫,任花香消散,任整个世界在沧海中变迁。
有那么一刻,纤漠分不清她会来这里的目的。自从上次花圃里看见一个酒醉的他,她便知道,这个天下的君主,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所以她赌,赌以他对太后娘娘的态度,这种日子定不会是好过的日子。
纤漠赌对了,他的确在花圃里,而且再一次借酒消愁。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人,纤漠真的分不清,她来这里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亦或是……真的想要给他一份慰籍。
惭洛睡得很安稳,可是却真的仅仅一个时辰而已,他说一个时辰,便真的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纤漠永远也忘不了,惭洛睁开眼的一瞬间,那眸子里的冰寒刺骨。
纤漠以为是她眼花了,刚才那个瑟瑟发抖的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中的苍茫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残留。这样的人,与其说是恐怖,更不如说是一种可怜。要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才能将苍茫在瞬息之间掩藏?
惭洛离开的时候,没有看纤漠一眼,甚至连脚步也不曾停顿过一瞬,那一刻,纤漠不禁冷笑。这样的男人,无情到了可怕的地步,而可笑的是,刚才的她,心中竟为他疼痛过一瞬。
纤漠不知道,惭洛不是不回头,而是怕回头,他怕,怕看见纤漠眼中的同情。他是天下的王,在他的世界里,容不下同情。
纤漠走出花圃的时候,守候在山下的柳子莲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手中的花灯,烛光还有些明亮。“看来我没有选错人,皇上果然在这里。皇宫里的女人,到底是要不寻常的手段,耍些心计才可行。”
心计吗?
柳子莲说的话,纤漠听在耳中,心,却有些隐隐作痛。对,她是在玩心计,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接近他而已。纤漠这样想着,接过柳子莲手中的花灯,迈开了步子,夜风冰凉,吹在脸上,纤漠闭上眼睛沉静了一瞬,再睁开时,心中的异样便随风而逝。
同情,不是她能给得了的。想到将军府的那场大火还有纤飞龙手中泛着寒光的长枪,纤漠咬住下唇,心,不再动摇分毫。
御花园的灯火比纤漠离开的时候又灿烂了很多,许是皇宫里各个角落里的女人都到齐了,不过一场花灯会儿而已,因为有了太后娘娘的意旨和得见圣颜的诱惑,竟是将宫里的女人都吸引了过来。
莲花池畔,摆了几十张小方桌,伴着月华妖娆,众人分主次而坐。坐在最上方的是太后娘娘和皇上,旁边排下来的是各个宫里的主子,都是花容月貌的女人。而此刻的惭洛,脸上带着笑意,眉宇间都是挥洒自如的潇洒。
纤漠险些以为,刚才在花圃里见到的男人,只不过是她灵魂深处的幻影。不过,惭洛在看见纤漠的时候,眼里一闪而逝的异样,还是被纤漠偶然的捕捉到了。纤漠没有说话,只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站定。
形形色色的花灯,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都有,倒是有些纷呈,纤漠看了,也忍不住赞叹几声,看来,这宫里的女人们是肯花心思的,只不过不知道,太后娘娘会看重谁的心思而已。
在太后娘娘对纤漠表现出冷漠的态度的时候,纤漠对这场花灯便不再抱有希望,再说,她今晚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这些日子,皇宫里的生活沉闷得紧,许是纤漠这么冷漠的人,也忍不住想要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