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风起广州湾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然而年三十中午的时候,宋哲不得不宣布封印,下午二时左右,衙门里面就已经几乎空无一人,除了两个被选中守值的小吏一脸愁苦的坐在座位上。
一些官员陆陆续续的来向宋哲告退,并送上一份到任规和新年规。
这个规是规矩的规,不过里面代表的不仅仅是规矩,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其实这算是贿赂,不过在清朝这就成了规矩,不得不说是一个无奈的现实。
宋哲也想过改变这种陋习,但被鹿传霖劝说住了。
因为宋哲真的废除了“到任规”、“新年规”不仅仅是得罪两广的官员,更是得罪整个中国官场。
这一点从这些贿赂的名词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成为官场上的规矩了。
这也和清朝的俸禄制度息息相关,甚至皇帝也知道这些陋习,但没有去改变。
就以宋哲而言,他虽然贵为两广总督,在天下总督当中,地位也是最靠前的那几位总督。但是宋哲这个两广总督的工资并不高,从康熙年∵,间到光绪年间,总督的年薪一直都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从来没有升过。
一百二十两银是什么级别呢?在清朝内陆,一名自己有地的农户,一家人一年辛勤劳作,一年下来到手的钱大概是十两到十五两白银。
这一百二十两银子相当于十户农民,然而农民的收入在古代是非常低下的,堂堂两广总督年薪才等同于十户农民,可就不是一般的寒酸了。
当然了,朝廷也知道这件事情,为此官员身上还有爵位和其他加封的官员。这样官员就可以多一些俸禄了。如宋哲现在爵位是镇国公,还加封太子少师,兼着北洋大臣、山东总兵、漕运总督几个官职。
雍正的时候也知道官员俸禄少,于是还加了个养廉银的补贴。意思是这钱我给你了,你就别贪污了,故名养廉银。这是大头。两广总督有一万五千两白银。
林林总总的银子加在一起,一年就有大概一万七千两左右的收入了。
如果放在普通富贵人家身上,这笔钱足够这家人一年中从头到尾,都过上滋润的日子了。
然而两广总督却是绝对不可能,不是两广总督奢华,实在是作为一名官员开支很难降下来。
其中较大一项开支,师爷。
在中国古代,特别是明清时,雇师爷已经成为官场定例。能力再强的官员,也得雇上一个或者多个师爷,让他们帮着记账、断案、草拟奏章、代写诗文、出谋划策、迎来送往和处理日常通信,例如明朝时闽浙总督胡宗宪雇过徐文长当自己的师爷,清朝时两江总督尹继善雇过曹雪芹当自己的师爷,福建巡抚张师诚雇过林则徐当自己的师爷,湖南巡抚骆秉章雇过左宗棠当自己的师爷,还有淮军将领吴长庆。雇过晚清状元兼著名实业家张謇当自己的师爷。
师爷不是国家干部,也不能算普通公务员。他们没有编制,不吃财政饭,其薪水统统由雇请他们的官员掏腰包发放,而且薪水还都不低。
像林则徐还没有做官的时候,给福建巡抚张师诚当师爷,张某每年发给他几百两银子。当时同在福建巡抚衙门当师爷的不光林则徐一个人。管记账的,管征税的,管写信的,管断案的,加起来共有十四位。即使每人按三百两年薪估算,一年也得开销四千二百两银子。前面咱们说过,总督比巡抚级别高,所聘师爷的数量和质量至少不会比巡抚差,所以光在雇师爷一项上,一年不花五六千两银子是不可能的。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得打赏这些师爷一笔钱财,如此一来,在师爷身上一年不花费七八千两银子是不可能的,这就把宋哲的俸禄吞了一半。
除了雇师爷,官员们还得雇长随(男仆)。雇师爷是为了工作,雇长随是为了面子——清朝官员极讲面子,出门如不坐轿,会被人耻笑终生的。那时候可不像现在,领导能配公.务车,公.务车司机靠财政养着,那时候公.务车(轿子)要自己买,司.机(轿夫)要自己雇,朝廷给的只是政策,允许你花钱享受什么样的待 遇,而不是直接给你什么样的待遇。按照朝廷给的政策,知县坐“四人抬”轿子,要雇四名或者八名轿夫(轿夫累了需要换班),知府坐“六人抬”轿子,要雇六名 或者十二名轿夫。两广总督这个地位,是八人大轿,最少得雇八人,为了让轮换,怎么也得有个十二三人。
雇完了轿夫,还得雇厨子、雇门房、雇跟班、雇拿印的……据瞿同祖《清代地方政府》一书考证,道光年间广州某知府竟然雇了五十个长随。
广州知府都雇佣怎么多长随了,两广总督又怎么能够少了?少了岂不是让下属耻笑,这个做上官的,日子过得比下属还差。
宋哲不坐轿子,准备买汽车,不过这价格更加贵。
一辆汽车售价需要九百多美元,这还是台湾生产的t型汽车,如果是外国汽车,光是运费就要上千美元了。折合为银两,就需要一千二百多两银了。
当然了,真的来说,自然是这些陋习带来的利益惊人。
宋哲拿到手上的到任规和新年规就让他暗暗咋舌。
每名知府按照管辖州府繁荣而送上二千多五千不等的银两,知县最少都得二百两银子,一名知府给的到任规和新年规都要比宋哲的年薪还多。
这还不是大头,到任规盐商送上二万两白银,新年规又是二万两白银。广东海关,送上三万五千两白银。广州城烟馆集体送上三万一千两白银。西关赌坊集体送上二万七千两白银。
林林总总下来,宋哲一共拿到了十七万余两白银的贿赂。
如此看来民间盛传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或许有些夸张,但一名知府在任期内想搜刮十万两雪花银。却是比较轻松的事情。
整治贪污必须提上日程了,宋哲看着眼前这些银票和礼单,并没有特别高兴。
如果不是因为列强在密谋对付自己,宋哲就准备在这个春节高举屠刀,杀一批贪官污吏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广州城一片繁华。不知道多少百姓涌入广州城游玩、欣赏烟火、街头表演,宋哲担心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发生。
宋哲依旧不敢大意,经常一天坐在官衙里面一坐就是一天。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月四日,也就就是俗称大年初四的时候,李准急匆匆的给宋哲带来了来自广州湾的急报。
法国人不顾刚刚签订的《广州湾条约》,派兵越过租界,侵占南柳、海头、绿塘、洪屋等村的土地。
当地百姓自然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第一时间乡民就以长矛、大刀抵抗法国士兵。代理知县李忠珏也支持百姓。成立抗法团练,依托熟悉地形和法国士兵打了几场,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败多胜少。
代理知县李忠珏自然派人来向巡防营求援,这事情哪里是巡防营能够管得了,李准这不就把事情禀报到宋哲这里来。
宋哲略作沉吟,就对李准吩咐道:“立刻安排五百巡防营到广州湾支援李忠珏。”
李准闻言不由脸色微微一苦,说道:“哲帅,巡防营的人怎么可能挡得了法国人的洋枪大炮呢?更何况才五百巡防营!”
清朝在袁世凯小站练兵以前。有过三种军制:最早的是“旗兵”和“绿营”,到了曾国藩组织乡团后。所谓湘军、淮军,官式名称叫做“勇营”。
由于旗营、绿营都已腐蚀已极,甲午战争后,在镇压太平天国起义中劳苦功高的勇营也消亡了,清廷有识之士已警觉到清军的不堪一战,所以朝廷也开始编练新军了。如聂士成的武毅军、袁世凯的小站练兵等等。
不过新军人数不多。也就几万人,怎么保护得了全国?故而编练新式陆军的同时,清廷在各省组织了巡防营。巡防营是挑选旧绿营和勇营的精壮,另招募民丁,编组而成。其性质系以保卫地方,如警察保安队,其编制分为马队和步队,马队全营设官、弁、兵、夫共189名,马135匹,每营分为“中”、“左”、“右”三哨。步队全营设官、弁、夫共301名,每营亦分为“中”、“左”、“右”三哨。巡防营在各省均有,且因地方之需要,划分为若干路,以“中”、“前”、“左”、“右”、“后”或“东”、“西”、“南”、“北”、区别之,每路各设统领一员。步、马各营则设管带和哨官等统率之,还有训练新式枪操的,则设教习一职。
巡防营的章制当然是不符合战术原则,不过倒是一支经过了新式训练,并使用新式武器的军队,可是由于分子的来源良莠不齐,而带兵官又多为旧武官或是候补道(当时的候补道,有办法的则遇缺即补,所以人们称为万能候补道),对于新式军事知识一无所知,因此巡防营战斗力并不如何强。
宋哲瞥了一眼李准的说道:“本官倒想多派巡防营的人,问题你巡防营才多少人?派多了,你又给本官哭诉清剿贼匪缺兵少将。”
顿了顿,宋哲接着说道:“放心,失败了背后还有本官在。”
李准表情欲言又止,不过宋哲没有理会他,还对李准摆了摆手,催促他离开。李准虽然还有话,但也只好一脸愁苦的离开两广总督府了。
李准离开半响,王士珍来求见了。
宋哲一看到王士珍,便忍不住笑道:“肯定是李准那小子找你了。”
王士珍见宋哲对自己露出笑容,似乎心情不错,便也笑道:“哲帅说李准是小子,但说起来李准也比哲帅你大上一二岁呢。”
宋哲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随意了,不过李准的问题你就别转交了,难道你也猜不透本官为什么不派新军去广州湾吗?”
王士珍说道:“猜测到一点,不过不敢确定,所以特来找哲帅你确定一二。”
“你啊!滑头啊!”宋哲笑骂了一句话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就把你的猜测说来听听吧。”
王士珍咧嘴说道:“哲帅是准备以静制动吧?广州湾虽然乱,但实际上算不上大乱。毕竟广州湾驻扎的法国士兵只有一千二百人,当地兵力和团练兵力已经和法国士兵相当,再加上巡防营五百人,虽然不至于击败法国人,但依托地利也足以抗衡法国人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王士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一脸凝重的说道:“只是哲帅你似乎在防备着其他的,到底是什么,让哲帅你如此警惕?”
“只是感觉没有必要出动新军,出动了新军,反而让洋人认为我怕了。现在双方交锋,最重要的是气势,绝对不能够被人压到。”顿了顿,宋哲说道:“如果你担心广州湾那里,可以安排人送一批军火去支援,但暂时这种程度的战斗,还不用出动新军。”
王士珍若有所思的说道:“属下明白。”
再闲聊几句,王士珍便告退。在他离开没有多长时间,宋哲就打电话让张高旭来两广总督府。
和往常来两广总督府的时候,一脸紧张的表情不同,这次张高旭脸上带有隐隐约约的激动之色。
宋哲心头一动,对张高旭问道:“看样子,今天你获得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张高旭对宋哲拱了拱手,咧嘴笑道:“哲帅未卜先知,属下佩服。”
宋哲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什么未卜先知,说得好像寺庙前的算命先生似地。说把,这次得到什么重要情报?”
张高旭闻言收起笑容,板着脸肃然说道:“刚刚收买到英国公使朱尔典身边一名秘书,根据秘书的话,朱尔典准备对哲帅你发起经济战争,为此才大力拉拢美国人。”
宋哲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失声道:“粮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