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守护老家城门】(1/1)

唐朝那些事儿 !希望总在失望中孕育,就在台城已经撑到极限眼看就撑不下的时候,另一路援军到了,而且领军主将为南朝名将,司州刺史柳仲礼。

司州刺史柳仲礼、衡州刺史韦粲、南陵太守陈文彻、宣猛将军李孝钦、鄱阳世子萧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等会军建康城外。柳仲礼是柳津的儿子,韦粲是韦黯的从子。

这几路人马相互间并没有隶属关系。

原来,台城被围的消息传开后,萧衍出镇在外的儿孙子侄们尽管平时矛盾重重,但大敌当前还是各自派出了援兵。

萧衍的侄子合州刺史鄱阳王萧范派世子萧嗣与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建安太守赵凤各带本部人马赴援。

侯景初叛东魏的时候,梁朝大举北伐,萧衍心中的元帅就是萧范,但朱异以为萧范英雄盖世但为人残暴,且江右有反气,不宜把兵马交给萧范。言外之意萧范有了兵马就会作乱,萧衍只好用了朱异满意的萧会理,因为萧会理弱弱无谋,出征的时候把自己的轿子上蒙了一层生牛皮,惹得萧衍临阵换将以贞阳侯萧渊明代其北伐,而以萧范为征北大将军,总督汉北征讨诸军事,兼任南豫州刺史。侯景占据寿阳后,萧范改为合州刺史,镇守合肥。萧范早就发现了侯景的问题,但所有奏报都被朱异压下,如今台城危机,他派出了江西援军。

萧范以裴之高为督江右援军事,三人驻军于张公洲,等待接应上流援军。

上流的主要军事区有蜀地的萧衍第八子武陵王萧纪、荆州的萧衍第七子湘东王萧绎。

萧绎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等发兵入援。萧绎还有个职位是使持节、都督荆、雍、湘、司、郢、宁、梁、南秦、北秦九州诸军事、镇西将军,所以他有调动诸州兵马的权力。

萧绎所在的荆州是诸州中兵马最强盛的州。他派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自江陵发兵,世子萧方等将步骑一万自公安出发,竟陵太守王僧辩率舟师万人自汉川载粮东下。

司州刺史柳仲礼原为讨伐侯景的西道都督,此时也引兵入援。

衡州刺史韦粲刚刚被征入朝为散骑常侍,闻侯景乱后。立即召集了五千兵马自庐陵倍道兼行直奔建康,到了豫章,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派人联络共同出兵事宜,韦粲飞马去见大心,劝大心暂时不要着急离开本镇,因为江州地处长江中游。地位重要,宜虚张声势移镇湓城等待接应上流东去各军。

萧大心于是命中兵柳昕带两千人随韦粲赴援。

韦粲到了南洲,这时候外弟柳仲礼的步骑万人到了横江,韦粲送粮食军械给柳仲礼,并把自己的金帛拿出来赏赐战士们。以激励大家救驾。

裴之高派出两百多艘大船接应大家。

这几路人马谁也没有信心可以单独与侯景对抗,所以需要大家拧成一股绳,联合对付叛军。群龙无首不行,这么多人马没有统一指挥只会是乌合之众,所以大家商量搞个盟主。

众将中以柳仲礼名声最盛,号为当世名将,柳仲礼自己也像骄傲的小公鸡,把自己看做了盖世英雄。骄傲也需要资本,柳仲礼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当初北魏名将贺拔胜经略三荆。杀得梁军节节败退,最后还是靠柳仲礼止住了贺拔胜的攻势。当时,梁武帝想念柳仲礼,前线又离不开,没奈何皇帝让画师画了一幅图像放在身边。

韦粲提议推选柳仲礼做盟主,然而。裴之高一句话也不说。由于裴之高名望素重,所以下流诸军的将领们没有人敢说话。几天过去了,主帅还没选出来。

救兵如救火。韦桀真急了,他气愤地对众人说:现在我们是同赴国难,目的是除贼。我所以推举柳司州,只是因为他久居边疆,侯景对他很是忌惮,况且司州兵马精锐,我们谁能比?要是论资排辈,柳仲礼在老夫之下,退一步论年龄,他也比我小,我之所以推举他,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今日的情形,贵在将士们团结一心,如果人心不齐,大事去了。裴公乃当朝元老,绝不会因为私人恩怨阻挠平贼大计。韦桀愿意为大家调解。

韦桀乘小船到了裴之高的大营,责备裴之高:现在二宫危急,做臣子的应该同心同德共同讨贼,岂能自相矛盾。豫州如果一定要自行其事,我便不客气了。

裴之高闻言,眼泪下来了:我受国家重恩,自应身先士卒,不过恨自己老朽,不能为国效力,企望柳使君能平定逆贼,我以为大家都商量好了,也不用老夫说什么了。如果一定怀疑我的心意,我当剖心相示。

韦桀笑道:我明白裴公的心意了。

至此,各军这才承认了柳仲礼的盟主地位,众军这才开拔向建康进军。

到了新亭,宣城内史杨白华之子杨雄的兵马也到了,援军总计有十余万,大家沿着秦淮河扎营栅,侯景亦于北岸中兴寺一带树栅对峙。

柳仲礼扎营在朱雀航南,裴之高驻军南苑,陈文彻、李孝钦屯兵丹阳郡,萧嗣建营小航南。

当夜,柳仲礼到了韦桀营中,让韦桀连夜到青塘立营。青塘挡在石头城中间,韦桀认为侯景必定前来争夺,而营栅一夜的时间根本立不起来,以自己数千之众如何与侯景匹敌。

柳仲礼这才讲出自己的计划:青塘迫近秦淮河,打算将粮船停在这里,军粮关系重大,交给别人不放心,因此非兄不可担当此任。

韦兄不用担心兵少,我会差人相助,天明前将营栅立起,到时索虏必无可奈何。

见柳仲礼如此说。韦粲没有理由不答应,当即带领部曲全力推进赶往青塘建栅。

柳仲礼派直阁将军刘叔胤前往助阵。

刘叔胤水陆并进,然而由于大雾弥漫不辨方向,居然走岔了道,等与韦桀会合已经到了半夜。时间越来越紧迫。诸军奋力垒栅。

然而,天亮的时候韦桀的营栅依然没有完成。

贼军斥候报告有援军在青塘建营,侯景登上禅灵寺门楼观察梁军动静,见梁军的营栅尚未合龙,侯景知道,倘若营栅垒成。再攻打就困难了,战机稍逊即逝,侯景立即率大军渡河出击。

索虏倾巢杀来的消息传到青塘,梁军副将王长茂劝韦粲据栅防守,但韦粲有刘叔胤相助底气硬了。认为可以与侯景一战。

韦粲命大将郑逸正面迎敌,刘叔胤从水路绕过去从后面进攻,前后夹击贼兵。

然而韦粲没有想到,柳仲礼也没有料到的是,刘叔胤是个大软蛋。

大敌当前,他磨磨蹭蹭逗留不前,郑逸孤军迎敌被侯景击败,侯景乘胜追击。一直杀到韦粲未完工的营栅,韦粲率子弟兵奋力死战。

侯景进攻青塘的消息传到柳仲礼大营的时候,柳仲礼正在吃饭。军情紧急,他将筷子一扔,来不及披甲即策马而去,左右七十余骑紧紧相随。

还是晚了,等柳仲礼赶到的时候,韦粲已经战死。柳仲礼率所部骑兵往来奔驰乱踏,手中长矛飞舞。叛军数百人登时毙命,投水而死者不下上千人。

柳仲礼跨马挺矛直取侯景。侯景的功夫跟柳仲礼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眼看侯景就要成为矛下之鬼,靠得最近的贼军大将支伯仁见侯景危急不及救援,索性来个鱼死网破,也不管侯景能不能被刺死,只顾自后挥长刀狠狠地砍向柳仲礼的后背,柳仲礼躲闪不及,后肩被砍中,长矛一偏,侯景闪在一旁。

屋漏偏逢连阴雨,重伤之下,柳仲礼的战马又陷在泥中动弹不得,众贼各举长矛一齐刺过来。

柳仲礼把眼一闭,心道:我柳仲礼一世英名,想不到命丧于此。

关键时刻,梁军骑将郭山冲过来将柳仲礼救走,贼军撇下惊魂未定的柳大都督退走了。

这次战役对侯柳两人都产生了重大影响,从此侯景再也不敢轻易渡河作战,但柳仲礼从此英雄气短,也不敢主动进攻了,两人竟然惺惺相惜。

邵陵王萧纶收拾散卒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新淦公萧大成等自东道并至,列营于航南,他们见诸军奉柳仲礼为主,也宣布受柳仲礼调度。

本以为有这样一个名将指挥可以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然而,萧纶错了。

援军兵马大盛,然而,令萧纶气愤的是,柳仲礼根本不召集众将议事,每日里只是在营中饮酒作乐,再也不提进攻的事。

邵陵王亲自前来求见等在辕门外多时也没见着,把萧纶气得不轻,心中对柳仲礼恨之入骨。

对于柳仲礼的质变,常令人感觉匪夷所思,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猛将,就因为一战失利就彻底改变了性格,最后连老父亲在城头的呼救也置之不理,显得非常不合情理。我反复阅读了《南史》的这段记载,好像读懂了,如果让一个人的性情发生巨变,那一定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在导致柳仲礼前后判若两人的青塘之战中,当柳仲礼背部中刀,战马陷入泥中,侯景叛军一拥而上刀枪齐聚刺过来的时候,史书中交代骑将郭山冲过来救了他。这段记录相当可疑,除非郭山是超人。

如果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柳仲礼肩部受伤战马陷入泥淖中,叛军一拥而上数十把长矛刺向柳仲礼的时候,旁边的侯景忽然动了惺惺相惜之情,大吼一声:不要伤害柳大都督。众叛军闻声撤回了刀矛,郭山冲过来将柳仲礼救走。临走,柳仲礼看了侯景一眼,羞愧、感激交织在一起。

捡了一条命的柳仲礼从此英雄气短,再也不肯与侯景交手,甚至侯景还隔着城墙将一枚玉环扔给他做纪念。

一切似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荆州救兵萧方等、王僧辩、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高州刺史李迁仕、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各率人马赶到。

既然柳仲礼不肯指挥,部分援军决定主动出击。

鄱阳王世子萧嗣、永安侯萧确、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率众度淮,一举攻破了贼东府城前栅,然后在青溪水东安营。可惜。好景不长,李迁仕、樊文皎率五千锐卒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到了菰首桥东,被侯景大将宋子仙伏击,樊文皎战死。李迁仕单骑逃回。

从此援兵谁也不敢单独行动了。

援军虽多却各怀鬼胎,邵陵王萧纶与柳仲礼苦大仇深,临城公萧大连跟永安侯萧确水火不容,内部矛盾既多,梁军军纪又差,烧杀抢掠跟贼兵无异。在建康百姓眼里不管是索虏还是官军跟土匪都一般模样,所以梁军并没有得到建康百姓的支持。

台城被围已经三个多月了,当初侯景进攻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守城需要粮食,所以城中储藏了四十万斛米。并把各个衙门府库里的钱帛五十万亿都运进了德阳堂,但是大家匆忙之下忘了两样东西:柴禾和鱼盐。

总不能吃生米吧,没办法大家只好把尚书省拆了用木料当劈柴烧饭,又撤掉草席喂马。草吃完了,只好给马喂饭,军士们吃不上肉,就煮牛皮铠甲、逮老鼠、捕捉雀鸟吃。没有盐的滋味不好受,大内御厨还有些干苔。味道酸咸,战士们也抢着吃了。

再后来,军人们在皇宫大殿内杀马。肉少人多不够分,有人就在马肉里面又掺杂些人肉,而那些死了多日的人已经开始变质,所以吃人肉的人往往得病。

各路大军到了一月有余而不能解围,城中缺粮少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的。由于死人不能得到及时处理,很快变质发臭。到处是腐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气。瘟疫爆发了,城中病死的人越来越多,台城越来越像人间地狱。

城里的日子艰难,城外的叛军日子也不好过,附近的百姓早被搜刮一空,东府城里倒是还有一年的存粮,但是被援军断了路干着急。

侯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果援军齐心协力,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江南的一场浩劫也许就可以避免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城中守军日子难捱,援军进退不得,攻城的叛军日子也不好过,三方陷入僵局,现在比的是谁能够耗过谁,谁能把谁拖死。

侯景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当初渡江的时候自己手下只有区区八千人马,现在包围台城的队伍达到了十万之多,这让他既高兴又烦恼,十多万人的吃饭问题是大事,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拼命吧。

兵马强盛的荆州兵在萧绎的亲自率领下从水路东下日益逼近,侯景对此颇为忌惮。

谋士王伟献上一条缓兵之计:“台城一时半会拿不下,我军又面临断粮,不如假装求和,借着和谈派人到东府城将储存的粮米运到石头城,援军各部害怕承担破坏和谈的罪名一定没有人敢出面干涉。粮食有了,士兵们也趁机好好休整,加紧修缮攻城器具,等城中守军懈怠了,我们自可一击成功。盟约,不就是一张纸吗,城破了,谁还会想到背弃盟约的事。”

“好计,好计。”侯景连连点头。

于是任约、于子悦奉命到城下向城里报信,表明侯景求和之意。

城中以太子萧纲为首的文武官员们积极响应,他们太疲惫了,太希望得到一丝喘息的时间,现在贼兵主动求和,正是大家求之不得的事情,他们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同一个叛臣讲和,朝廷的脸面何在?

只有萧衍对此保持了清醒的认识,然而尽管老皇帝满心不乐意,但拗不过太子和大臣们只好让萧纲全权处理和谈事宜。

双方似乎都拿出了诚意,谈判进行地很顺利,关键是梁朝廷的要求不高:只要侯景愿意撤兵,其他一切都好说。

为了把假的弄得跟真的一样,侯景不断地讨价还价,最终双方互相退让一步,合约终于谈成了!

双方约定,侯景撤兵后,朝廷割让江右四州之地给侯景,侯景可以继续做他的河南王。为了保证合约的履行,双方交换人质,萧纲太子的嫡长子宣城王萧大器出城为质,侯景仪同于子悦、左丞王伟入城为质。

谈判结果交给城中文武大臣们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萧大器是嫡子,未来的储君,不宜做人质,改送石城公萧大款出城。

谈判取得了圆满的成果,既然和谈成功,各方停战。城中传出旨意,各路兵马暂停进攻,以侯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豫州牧、河南王。

双方在西华门外设坛盟誓,梁朝仆射王克、上甲侯萧韶、吏部郎萧瑳与于子悦、任约、王伟登坛结盟。侯景出栅门口,左卫将军柳津出西华门,两人遥对歃血而盟,如此充满不信任的结盟能维持多久?

如此互相不信任的盟约又能维持多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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