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 !柴可静让冯喆在家里休息,他哪里能呆得住,自己在做事别人也没歇着,停下来就意味着会被追赶超越。而落后就会挨打,这是常识。
冯喆到了坐落于省城市政府不远处的紫金广场,这里有一条全省闻名的文化一条街,里面琳琅满目、能涉及到文化的、能和文化这两个字沾边的东西几乎都能找到,甚至还有卖冥币、纸钱的,要是单纯的逛街,一天估计不够用。
冯喆刚走近有个穿着很普通的女人过来“嚯”地一下敞开了自己的外衣问:要不要?
这俨然就像前几年走在街面上总有一些人冷不丁的像地下工作者似的问要不要港产碟片和“爱情dong作片”一样。
这么热的天这女人穿着一个灰色的夹克,敞开的夹克里面密密麻麻挂着一排排的各式佛像和观音像,冯喆摇头,这妇女说:“正宗和田玉阿富汗白玉,不论大小,五块钱一个,量大从优。”
冯喆无语,从她身边走过,又有几个人上来兜售其他生意,冯喆说自己是来收房租的,这些人才散了。
走走停停,几乎见店就进,逛荡了一两个小时冯喆心里大约有了计较,这时他走到一家不太大但是装修的古色古香的店铺前,这里停着一辆宝马汽车,站了几分钟也算是休息,车的主人并没有从店里出来,冯喆心里觉得这家店估计有正经东西,就走了进去。
果然豁然开朗,开了眼界,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店里的柜台上下摆满了古董珍奇和金银玉器,墙上则是字画,还有钟表砚台什么的,屋里的灯光可能也是经过了特意的设计,将整个屋子照射的让人感觉进到了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有个穿着职业装脸上有青春痘的女子正在给柜台前的两个人说着话,见冯喆进来对着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她应该是店里的店员。
而那两个客人有些奇怪。
这两人一男一女,女的穿的十分华丽,一袭长裙直拖地面,裙子的图案是孔雀造型,她皮肤白眼睛大年纪轻,胳膊脖子以及头顶都戴着明晃晃的饰物,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赝品,整个人还真的像是孔雀开了屏一样的艳丽,而那个男的光着头,穿着僧袍,赫然是个和尚。
这两人是在买一个玉佛吊坠,男戴观音女戴佛,显然是给女人买的。虽然经过讨价还价,但打折有限,女店员说刚才你那个项链作价两万,现在先生你再付三万二就行。
穿僧衣的男子从包里拿卡支付转账,那个像孔雀一样的女人满脸欣喜,在这男的光头上亲了一口,撒娇让男的给自己戴起来。
那玉佛挂在女人的脖子上,显得凸出的胸更加惹眼,这时男的接了一个电话,他问对方要在哪做法事,然后说自己明天还要在寺里值班,就定在后天得了。
接着长的其貌不扬的光头男人搂着女人的腰款款的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冯喆听到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尚的男子说了一句:“我要将这车给卖了,我看好了一辆迈巴赫,咱吃完饭就去提车。”
冯喆眼睁睁的看着这组合奇怪的一男一女到了外面开着宝马车离开了,心里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女店员就过来问需要些什么,见冯喆沉吟,就说你先看看,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显然这里不光卖东西,还是个当铺。
冯喆正在浏览,又进来了两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十分雍容华贵且丰乳肥臀,另一个大约四十出头,衣服全是奢侈名牌,眉毛、唇线像是新近纹的,脸上擦着很显眼的粉,整个化妆有些过了,面无表情。
女店员一见就笑着叫云姐,还说先生在后面午睡,那个叫云姐的漂亮女人对着身边的妇人笑了一下,就往后面走,这时有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冯喆一听就愣了。
那个云姐笑着说:“还早着呢诸葛亮先生,窗外面太阳正红,也没有日迟迟。”
后面屋里这时就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绣金边唐装的男人,这人瘦瘦的脸盘,细密的小眼,六七十岁的样子,皮肤皙白,头发稀疏,像古人一样在头顶挽了起来用一根玉石簪子穿着,到似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并没有看到悄声无息的冯喆,张口对云姐说:“现在晚了,精气神不足,明天一早最好。”
“你看,是不是破破例,我把人都引来了。这是张姐。张姐,他的规矩是多,很难说话的。”
这个黑衣人这时才走到前面,这样就看到了屋子中间站的冯喆,眼睛一挤,更是细如一线,他盯着冯喆看,猛然的觉得这小子十多年没见气质沉稳的像是一方大员,再瞧眼神,却如同往日那么清澈,没什么变化,心里高兴,张口却说道:“好吧。既然云娟说话、我徒弟来了,让他给你看一卦也是可以的。”
他的话是对冯喆说的,屋里的三个女人都看着冯喆,冯喆心里却如浪翻滚——这老头竟然是十多年没见面的赵凤康!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与赵凤康十多年未见,赵半仙仍是装神弄鬼的爱占自己便宜。
冯喆本来有些激动的,这下倒是不吭声了,女店员和那个云娟是知道赵凤康的,都打量着冯喆,但是这个年轻男子竟然没有否认,看来两人的确熟悉,赵凤康不是说假话。
赵凤康招手让冯喆和自己往里面去,那个云娟和张姐跟着进来,只见里面是个小客厅的模样,也焚着香,还有一尊几乎一人高的关羽铜像,一边的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墙根还有着一个书架,上面的书倒是不少。
几人都坐下,冯喆满腹心事沉默不语,倒是显得高深莫测,女店员开始泡茶,云娟却主动的从她手中接过服务,对着冯喆满脸的笑,眼睛却看着赵凤康:“敢问小师傅尊姓大名?”
“不敢,我叫冯喆。”
“哟,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赵凤康气定神闲的说:“然也。名师出高徒,你是应该如雷贯耳,屋里吹喇叭。他已经尽得我真传。”
三句话就露了底。赵凤康说话口吻和从前一样像是街头骗子,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进展。
冯喆纳罕,瞧着这两个女人似乎对赵凤康这个老江湖很信任。真是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什么人干什么行当,什么人赚什么钱。
那个年轻的女店员出去了,云娟看着赵凤康,赵凤康却像得道高人一般入定,而那个张姐端着茶杯,手腕上的玉镯和手指上粗粗的金戒指就是无声的在说“我就是有钱”,但脸上的神色却就是在说“我就是有事”。
云娟还是没说话先笑:“那就劳烦冯师傅了。”
这个赵半仙!看来得重操旧业,要将这个两个女人打发走才好和赵凤康详谈,冯喆说:“你写几个字。”
这个云姐倒是自来熟,到了一边拿了纸笔给姓张的女人,冯喆瞧见赵凤康的视线随着云娟的身姿转来转去,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也许不光具有掮客的职责,还更是床上伴侣。
姓张的女人写了两行字,就是赵凤康刚刚说的“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冯喆看着字迹端正隽永,知道这女的也并不是腹内草莽的人,他继续沉默了一会,语气沉重的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就是未时,我一般过了午时就不看的,不过师傅发话,我不敢不从。”
冯喆说着看着张姓女人:“你想问什么?”
“就是这些字,师傅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看来这女人还有心考校自己,冯喆知道今天自己不装模作样是不行的,往日“行走江湖”那种感觉倒是涌上心头,口中淡然的说:“非名山不留仙住,是真佛只说家常。”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既然自知,何必问人?既然入梦,何须清醒?”
云娟不失时宜的说:“冯师傅,你给说说嘛。”
冯喆鼻孔出了一些气,喝了口茶说:“好吧。从你写的字、再结合你面相来看,你有品味、有气质,生性慧智兰芳,为大富大贵命……然,过的并不幸福,我直说,你婚姻遇人不淑……”
张姓女人皱了一下眉,冯喆将纸放下,又说:“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不过,你毕竟宅心仁厚,自然福泽后世,你的孩子今后必然前途无量……”
冯喆看看她,像是在审视,这女人不禁问:“冯师傅,还有什么?”
“……好吧,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冯喆的话音用了问询语气,这女人点头,冯喆又沉吟了一下:“你很有男人缘,就是俗话说的有桃花运,这桃花运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好了就好了,不好,就是劫数。而且,近期必会应验。”
云娟一听眼睛亮了,伸手推了一下张姓女人,一副你懂得模样,赵凤康心里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会揣摩人心,这个姓张的纯粹一副怨妇被男人抛弃的样子,冯喆就说她近期必有桃花运,还不是说到人家心坎上了。什么他妈劫数,这种劫数越多越好越快越好。还近期必有应验,恐怕已经有了应验了。
四十来岁的女人,看样子又不缺钱,忽然的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貌,儿女教育自然不是问题,既然儿女前程万里,她却寻仙问卦的,自然只会是因为自身的情感婚姻出了问题。
冯喆却不说了,点到为止:“言尽于此,你自己担待。”
张姓女人还在凝思状态,云娟问她:“怎样?”
“……怎么就有桃花运?”
姓张的女人一问,云娟看着冯喆,心里想他会怎么回答,冯喆说:“自古多情者多艰,寡情者少难。你自己将一切都透露了,你这字……”
冯喆说着指纸:“大梦谁先觉?人生烦恼认字始,读书少的人就是活得简单,感情厚重才有牵绊。”
冯喆说完不开口了,这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从坤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放在茶几上,冯喆摇头:“千金难买心,万金不卖道。今天师傅发话,我也是破例,这个,却是不必了。”
张姓女人有些意外,她嘴中将冯喆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对着冯喆说:“行个方便,让我请冯师傅和赵师傅吃顿饭好不好?”
冯喆的表情冷淡,赵凤康却答应了,云娟脸上带笑,说自己负责联系,大家交个朋友,今后还要向冯师傅请教,就和张姓女人一起要离开,但是并没有将五百块钱拿走。
这个张姓女人走到门口,又对着冯喆问:“不知道师傅还有什么要让我留心的?”
冯喆回答:“风吹梧桐树,只有旁人论短长。有人追逐成了风,有人守候成了景,风景真的在一起,还要仰仗一刻好天气。送你一句话:要替别人着想,但为自己而活。”
这女人一听又拐了回来:“今晚请师傅一定赏光。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