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郡主 !看皇上神色凝重, 赵保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皇上下令把惠安公主指给阳陵侯府二公子, 饶是他这个自问能够揣度圣心之人,也不免有些惊讶。
这自打郑皇后入主坤宁宫,谁敢在皇上面前提及穆氏和阳陵侯府,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皇上是君, 即便当初真的是失了稳妥, 可又怎么肯承认自己错了。这样的念头,即便是有, 也断然不会流露出来。
他以为, 穆氏和阳陵侯府也就这样了, 皇上在世时,战战兢兢,可等到皇上驾崩之后,太子登基, 那哪里还能有活路。
却不想, 郑皇后自作聪明, 一次次的弄那些小动作, 这次更是想插手内阁。皇上这是对郑皇后心中有计较了。
东暖阁里, 沉静的可怕。
好在这时小太监在外面回禀:“皇上, 惠安公主到了。”
承平帝似乎也回过神来一般, 口气中听不出喜怒, “让她进来吧。”
惠安公主算不上是盛装, 只是比起往日里, 多了几分庄重。让承平帝意外的是, 她并没有战战兢兢,只是,看得出,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女儿给父皇请安。”惠安公主不用抬头,也知道有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也愈发不敢出错。
今个儿这道旨意,不管对她,对母妃,还是对阳陵侯府,若是把握好了,是个生机。她绝对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抬起头来!”承平帝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惠安公主缓缓抬头,没有闪躲,直直的看着他。
虽然承平帝已经不记得她的生母田氏了,可这会儿看着她,似乎回想起一些熟悉的影子来。
他轻笑一声:“倒是真的长大了,小时候见着朕,能躲多远躲多远,可是畏惧朕?”
惠安公主心里猛地一咯噔,缓缓开口道:“女儿对父皇没有畏惧,唯有敬畏之意。父皇对女儿来说,先是君,才是父。”
一句话听得承平帝心中颇有些感慨。
若太子殿下,郑皇后,也能这么想,前朝后宫要少多少纷争。
像是极大的宽慰一般,他招手让惠安公主坐在他身侧。
很快,御膳房的太监就送了晚餐过来。
这是惠安公主记忆中,第一次和父皇坐这么近,她又不由想到,母妃还未被废之前,是否这样日日的盼着父皇能往她宫里来,陪她用膳。
可惜,这一切最终都被郑皇后给抢了去。
“朕把你许给阳陵侯府二公子,你可怨怼朕?”
常听母妃说,伴君如伴虎,她避居长春宫,虽说是祸,可有时候,未尝不是解脱。
她往日里不明白,母妃为何会这样说。可这会儿,她是明白了。
她从进门到现在,父皇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在考验她。她有些不敢想,最近受宠的婳嫔娘娘,和父皇用膳时,是否也会这样的战战兢兢。
惠安公主轻轻摇了摇头:“女儿自幼养在母妃身边,能嫁到阳陵侯府,也算是报答母妃的养育之恩。”
承平帝却依然不放过她,“你可知阳陵侯府如今的处境?”
惠安公主点点头,“这些年,父皇和太后娘娘对阳陵侯府多有看顾,这天下是父皇的,只要父皇在,女儿不会受了委屈。”
这倒是是实话,虽承平帝废掉了穆氏,可这些年,阳陵侯府没满门覆灭,这底下的人都是在揣摩圣心行事呢。
见承平帝沉默,惠安公主又道:“母妃也经常教导女儿,说她不敢委屈,不管父皇是恩是罚,皆是恩旨。这些年,母亲的这些教诲,女儿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
“用膳吧。”半晌,承平帝缓缓道。
赵保在旁小心翼翼的布着菜,心中不禁对惠安公主不由高看一眼。
往日里,他也觉得这惠安公主默默无闻,在宫里就和个透明人一般。可方才她竟然能说出那番话来,可见,比起那宁德公主,要聪慧的多。
如今他都能瞧出来皇上把郑皇后和穆氏相较,再有惠安公主那句不管是恩是罚,皆是恩旨,皇上今晚,怕是很难入睡了。
而郑皇后,近来越发沉不住气了,若她再不知轻重,皇上还能次次忍着她,给她留后路。
这史书上也不是没有废太子的先例,何况,如今婳嫔娘娘肚子里也有了龙种,这若真是个皇子,皇上能没有丁点儿别的心思。
而且,大皇子府邸如今还有位皇长孙,皇上虽说眼下许大皇子出宫建府,未必就是多喜欢大皇子,而是一招平衡之术。可皇上不喜大皇子,不代表也迁怒到皇长孙头上。
心里这般想着,赵保暗暗叹息一声,都说这紫禁城风起云涌,他瞧着啊,这紫禁城的天,许没多久就要变了。
许是那番话多少触动了承平帝,等到惠安公主离开乾清宫,前脚才回了长春宫,后脚,承平帝就命人开了库房,足足三十件赏赐送了过来,这在宫里,可是鲜有的。
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住。
不过一个时辰,消息便传遍了世家大族。
谢元姝闻着消息时,也有些惊讶。
凤阳大长公主却是难掩感慨:“他这是因为皇后插手内阁,想起当年穆氏的好来了。可这算什么,穆氏战战兢兢了大半辈子,这到底做的什么孽啊。”
大太太和二太太,三太太也都在,忙宽慰她道:“母亲,不管如何,这也算是喜事。就凭着皇上今个儿这样异于往常的举动,阳陵侯府多少能松一口气了。”
谢元姝却是知道的,上一世,其实是郑皇后把惠安公主指给了阳陵侯府二公子,存着就是故意恶心穆氏的心思。
可重活一世,惠安公主虽还是嫁给了同样的人,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这一次,她不再那样被动。
想到这一世,她绝对不可能让太子顺利登基,郑家因为婳嫔肚子里孩子之事,绝对难逃一死。而郭太后,即便仍然住在慈宁宫,只怕也只是苟延残喘了。
而到时候,曾经是皇上发妻,又是先帝爷亲自指婚的穆氏,少不得会被推到前面来。
想到这些,谢元姝眼睛都亮亮的。
凤阳大长公主却有些累了,不想再提及这些朝堂之事,顺口就说起了谢云萱的婚事来。
这眼瞅着,没几日,菀丫头就出嫁了。依着东承侯府之前的意思,其实是想让萱丫头也早些进门的。可谁也想不到,谢云菀落水一事,婚事仓促。
这接下来,东宫大婚之后,宝桐也要进门了。
可以说,谢家是接连两桩喜事。
所以,凤阳大长公主便想多留谢云萱些日子,怎么说,也等到明年,否则,确实是有些赶呢。
东承侯府和谢家的关系,殿下既然有这样的心思,那边又怎么可能不允。
二太太也难掩笑意,虽女儿是嫁到东承侯府,断然受不了委屈。平日里也是能回娘家来的。可女儿能多留些日子,她自然是欢喜的很。
大太太看在眼中,心中一阵酸涩。
谢元姝瞧着大太太嘴角强撑的笑意,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递上前:“大嫂,等东宫大婚之后,宝桐也要进门了。届时,有宝桐在身边帮着大嫂,大嫂也能轻松一些。”
纪氏笑着接过茶,知道郡主是看到她的为难了,心中愈发喜欢这孩子,“郡主说的是,宝桐自幼也算是在我们谢家长大的,如今嫁给世子爷,我就当多了一个女儿了。”
众人听着,俱都笑了出来。
又过半盏茶的功夫,众人便都各自回去了。
谢元姝想到承平帝终于想起了穆氏,肯给阳陵侯府这个体面,心情格外的好。
拿着小银剪玩着烛芯。
所以说,这但凡犯了皇上心中的忌讳,但凡让皇上觉得受到威胁,皇上不会没有动作。也因此,她暗中玩的那些招数,才能一次次得逞。
沉思着,只见芷东难掩笑意的走了进来,“郡主,您猜猜奴婢拿着什么?”
谢元姝不用猜,都知道定是那韩砺又送了东西来。
只是这么晚了,他怎还特意差人过来了。
等到谢元姝看着眼前滚烫的汤饺,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这人,哪有送这个来的。
“世子爷说,他们从宫里晚上当值出宫之后,经常往城西的一家小店去,这汤饺,人人都说好吃。便想着让郡主尝尝鲜。”
芷东一边说着,一边拿了青瓷小碗和筷子来。
要说这世子爷也有心,怕饺子冷了,特意在周边放了小暖炉。
而且,想必是快马加鞭送来的,否则,饺子怎可能和刚出锅的一样新鲜。
谢元姝其实方才已经在母亲那里用过晚膳了,并不怎么饿。可这会儿,不免又有些嘴馋。
她拿过筷子,笑着夹了一个轻咬一口,满嘴瞬间是青笋的清香和虾仁的鲜美,而且也不知怎么做的,汤汁浓厚,便是比宫宴上御膳房做的都好吃呢。
“郡主慢些吃,小心烫。”
“郡主,都快就寝的时辰了,您可别贪嘴,这若是积食了,可就不好了。”
耳侧是芷东关切的话语,嘴里,是这难得的美味,谢元姝笑盈盈的,心情再没这样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