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围场(1/1)

永昭郡主 !城南围场是皇家围场,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格,所以此处也常有贵族女子前来。

只谢元姝没想到,会那么巧,遇上陈家的人。

自那次佑安寺一别,这是谢元姝第一次见到陈延之。

她倒也不是躲着陈延之,只是,每每见着他免不了会想到上一世。

她看了陈延之身侧的傅锦一眼,浅笑的开口道:“这几次倒真是赶巧了,每次都能遇到世子爷。”

没等陈延之开口,陈家二姑娘陈莹笑眯眯上前道:“大哥早就说带我们来骑马,今个儿难得的好天气,便过来了。”

谢元姝听了,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一旁,韩砺微微凝神,人都说郡主和陈家公子郎才女貌,郡主虽被凤阳大长公主娇养着长大,对着陈家世子爷,却温婉可人。可见,这些也只是传闻。

郡主方才那话,不像是小女孩家撒娇的味道,倒像掩藏着些讽刺。而且,对着陈家世子爷时那距离感,连他这个初入京城的人也感觉到些异常。

韩砺这厢正暗自嘀咕着,不想却被谢元姝逮了个正着。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下一瞬,又不觉有些好笑。

陈延之却不免有些尴尬,往日里,郡主什么时候不是缠着自个儿。可自打郡主大病初愈,虽嘴上说并未和自己生了嫌隙,可他又如何感觉不到,郡主对他的淡漠。

原先,他恨不得离谢元姝远远的,可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了,见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忍不住就心头瑟缩一下。

谢元姝也不理会他的难堪,直接就往靶场去了。

由丫鬟们侍奉着换好骑装,外头,谢少恒和韩砺已经比试过一场了。

见她来了,谢少阳笑着忙把弓箭递上前,“小姑姑。”

谢家是军、功起家,谢元姝有谢敬这大哥亲自教导,虽箭术算不得精湛,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韩砺也难掩眼中的惊讶,眼前的谢元姝穿着件月白色百蝶穿花骑装,更是衬得她的腰身不盈一握。

随着“铮”的一声,利箭中靶,虽离靶心有一些距离,可那气势,却丝毫不输。

陈延之怔怔的看着谢元姝,眼底的情绪有些隐晦不明。

这样的谢元姝是他所不熟悉的,自从她醒来,她总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谢元姝冷眼看着,等她足足射了十八箭,转身把弓箭交给身边的丫鬟,芷东早就备好了浸湿的帕子,递上前。

被她这般冷着,陈延之心中多少有些气闷,便提议和韩砺切磋一番。

方才谢元姝并未看到韩砺和谢少恒比试,这会儿,见着韩砺拉弓,她才恍然发觉,原来他手臂的伤至今未好。

一般人都是左手持弓,可他,却是右手。

若不是当年伤着了筋骨,又如何会这样。

萧瑗发觉她情绪莫名有些低落,忙低声问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谢元姝浅笑这摇摇头。

这城南围场既是皇家围场,除了射猎跑马之外,少不了有吃茶观赏之地。

谢元姝身份尊贵,下人们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等用过午膳,谢少阳邀韩砺去比试骑马,谢元姝终于找着机会,探探谢少恒的口风。

萧瑗也被她找了借口给支开了。

“砚青,你可愿娶宝桐做续弦?”谢元姝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

虽在谢少恒早就有些预感,小姑姑留他下来,该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但也从未想过,是因着他续弦之事。

见他眼中的惊讶,谢元姝笑了笑,缓缓又道:“卫氏去了也有四年了,母亲不逼你,但也不会一直纵容你。你是谢家的长房嫡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内宅如何能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

“我知你一来放不下卫氏,二来,怕轩哥儿受了委屈,可若是宝桐,定不会让你有任何的为难。”

“谢家军、功起家,难保不遭皇上猜忌,宫里的贵主也想借谢家之势,难保之后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你这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

“小姑姑可是闻着什么风声了?”谢少恒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惊讶。

谢元姝笑着摇摇头:“你勿要多想,这也只是我自个儿琢磨罢了,就是母亲那里,我也只字未提。你也知,当年宝桐为什么会往国公府来陪我,便是看着这些,我也不忍她所嫁非人。你和她又是表兄妹,若能成了这桩美事,若是大嫂在,定也会觉得欣慰的。”

上一世,郑皇后可不就是想把自己的侄女郑淼指给谢少恒做续弦。凤阳大长公主怎能不知她的谋划,匆匆定了太仆寺卿明家的嫡次女。

没想到,之前只知性子温顺懂礼,嫁过来之后才发觉,根本不是经事儿的主。一遇着事儿,就找大太太去拿主意,为着这个,母亲没少头疼。

这一世,谢元姝断然不会让谢少恒娶这么一个没主见之人。

谢少恒自然不知她心中的思量,他之前从未想过和表妹有什么牵扯,可这会儿仔细想想,未尝不可。表妹的性子最是稳重知礼,这些年又常在府上,祖母也称赞不已。

他只是担心,让表妹做自己的续弦,会不会委屈了她。

听到他的担心,谢元姝安抚他道:“我既来问你,那便是提前探过宝桐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贸然开这个口。”

“你也知道,她心思颇重,怕给府邸添一些流言蜚语,可若是母亲做主留她在府中,外人又敢说些什么?”

另一边,陈延之的心头乱哄哄的,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往日里,他恨不得谢元姝离她远远的,他最讨厌谢元姝缠着他了。可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他却觉得自己并不怎么开心。

加之那日他允诺了傅表妹,会跪在母亲面前求母亲成全。当时的他也是真情实意,不敢有半分哄骗搪塞。可每每他鼓起勇气往母亲屋里去,话最终都梗在喉咙口,到底是没说出来。

他自问自己对表妹的心思不假,更不敢有任何的玩弄之意,可为了表妹,却要让母亲伤心,只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四书五经都白学了,明知不可为偏偏为之,这是大不孝。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连自己都有点儿讨厌自己了。

他不敢承认的是,方才看着镇北王世子爷在旁,他心中就忍不住的嫉妒,这镇北王世子爷迟迟未离京,皇上必是要他留下来做质子的。他算什么东西,敢在郡主面前出风头。

傅锦见他眉头微蹙,如何不知他心情不爽。

那日他答应她,瞅着机会就和大太太提及两人之事,可这都过去几日了,她痴痴等着,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

傅锦倒也不会疑心他对自己的心思,可方才,他看郡主的眼神,竟不似之前的厌恶,反倒是多了些欣赏之意。这让她心底怎能不泛酸。

可尽管如此,她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酸涩。

“世子爷,我们回去吧,若不然,二姑娘会起疑心的。”

闻言,陈延之的眸子却深了深,一把拽了她往假山里面。

“你口口声声说怕二姑娘起疑心,实际上是想说怕惹郡主不喜吧。”

傅锦如何会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惹了他动怒,她确实没有言外之意,偏偏陈延之这么敏、感,觉得她是在忌惮郡主。

不过这个误会却让她方才的疑心尽数消散而去,果然,是她太过战战兢兢了,她刚才那么一句话就惹的世子爷失了平日的镇定,可见,世子爷打心眼是厌恶郡主的。

想通这个,她也没推开陈延之,反倒是不着痕迹的更贴近他一些,“世子爷……”

陈延之哪里经得住这个,加之他心头一股无名火,脑子里一片空白,伸手就朝傅锦的衣服探去。

等到骤雨方歇,陈延之才恍惚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锦表妹,我定不会辜负你的。”陈延之心头空空的,看着傅锦娇羞的样子,自知是自己失礼在先,低声宽慰她道。

这日,快到申时,谢元姝才启程回府。

马车里,谢元姝乐呵呵的看着萧瑗。

见她这神态,萧瑗如何不知,谢少恒是什么心思,羞的脸颊红红的,低头不再看她。

谢元姝见她这般,笑得更开心了,纤细的手指不怀好意的戳戳她的胳膊:“宝桐,方才我探了砚青的口风,他并无任何推脱,唯一担心的是你给他做续弦会委屈了你。”

萧瑗这才抬眸,有些难以置信道:“表哥真的这么说?”

谢元姝这会儿也不逗她了,笑着点点头:“我还会哄你不成。你自幼就在国公府,砚青岂能不知你的性子,自然是满意你的。”

萧瑗心里忍不住的窃喜,可想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虽点了头,还有大太太和大长公主殿下,她自知自己身份尴尬,想到大太太和大长公主殿下若闻着消息,也不知会不会觉得她痴心妄想,觉得她心术不正,暗中勾、搭了表哥。

想到这些,她的神色又变得有些黯然。

见她眼中的担心和犹豫,谢元姝轻轻抓着她的手,宽慰她道:“好了,其他的事情就别多想了,凡事有我呢。母亲最疼我,我定能让母亲松口的。”

等到两人回了府,两人往鹤安院去请了安,谢元姝便让萧瑗先回去了。

凤阳大长公主见状,如何不知女儿有话和她说。

只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事。

凤阳大长公主平日里再是纵着她,这会儿也忍不住的绷紧了脸:“幼姝,你说,是不是宝桐怂恿你的?她可是暗中早就对砚青有了什么心思?”

不怪凤阳大长公主这么想,这些年萧瑗虽在国公府,可她从未想过撮合她和谢少恒。

谢元姝鼓鼓腮帮子,下一瞬,眼眶也跟着红了,看着十分委屈的样子。

“难道在母亲心里,我就这么不懂事,连是不是当了别人手中的棋子都不知?”

凤阳大长公主哪里想到会惹了她哭,可再一想,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严厉过头了,随即缓和了语气道:“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谢元姝撇撇嘴,“皇后娘娘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和谢家联姻,若非如此,前几日东宫选妃,菀姐儿怎会动了那样的心思。可母亲想过没有,若什么时候,皇后娘娘给道恩旨,把自己侄女指给砚青做续弦,我们谢家岂不被动。这京城的贵女,身份高的,谁也不会委屈自家姑娘做续弦,身份低一些的,瞧着温婉大方,可又哪里见识过大场面,如何当得了当家主母。便是日后入宫,给宫里的贵主请安,也不免战战兢兢,在御前失了规矩。”

“可宝桐就不一样了,行事稳重,自幼就随我经常往宫里去,若不是那裴氏故意拿捏,怎可能婚事拖到现在。就是周家老夫人,若闻着这消息,也得感慨母亲宽厚仁慈。如此,周家和谢家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了,又有何不妥。有宝桐在,哪怕日后有了子嗣,轩哥儿又如何会受丁点儿委屈。”

凤阳大长公主万万想不到女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惊讶的同时,又不免感慨她真的是长大了。

前几日,她就听说女儿拘在屋里给几个哥哥绣香囊,说要把给哥哥们求得平安符放在里面,让哥哥们随身携带。她当时就不免有些感慨,觉得女儿懂事了。这会儿,她更觉有些难以置信。女儿什么时候竟然想的如此通透,如此周到。便是连她,都未想的这么深远。

见母亲像是有松口的迹象,谢元姝偎依在母亲怀里,撒娇道:“母亲,您便依了女儿吧。宝桐陪我这么多年,从未因为自己的私心,和女儿求过什么。女儿岂能不替她打算,这些年,女儿身边能够说体己话的,也就宝桐一人。除了她,府邸年岁差不多的皆是小辈,便是宫里,几个公主见了女儿,也得行小辈之礼,若不是有宝桐陪着,女儿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事儿你容我和你大哥大嫂商量一下,切勿声张出去。”凤阳大长公主叮嘱道,可谢元姝如何看不出,母亲这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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