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 !杨肃对皇帝的信赖是有理由的,除去那是他亲爹之外,还有前二十年对他的保护和栽培,就连让他夺储的念头也是明晃晃——
长缨就算没有亲耳听到过,但能想象到,皇帝必然是跟杨肃有过明确旨意,否则很多事情也难以在皇帝配合下做的这么顺利。
但她不一样,那不是她爹。
当然这话她不会说出来,不想惹他不高兴。
但皇帝所言不虚,果然很快礼部就奉旨操办起晋王大婚事宜。
长缨近来去往卫所,沿途都有不少熟络或半熟络的人跟她拱手道贺。原先长缨这腾骧卫指挥使的差事就是因着杨肃的缘故当上的,腾骧四卫是禁军里的禁军,是皇帝的亲信,如今这个亲信的头儿之一成了皇帝准儿媳妇,让人头一个想到的是,这宫里的防卫又更加安全了。
这日刚巡宫回来,谢蓬竟然在公事房等她。他迎面便道:“吴彰死了。”
长缨有好片刻没有出声。
吴侧妃与高诉明勾结鬻官,这事儿是要紧,但其实没到要吴彰的命的地步。
“怎么死的?”她下意识看了眼门外。
“服毒自尽。”
长缨更无语了。
这就叫死的不明不白了。
徐耀奉旨前往辽东,且频繁接触吴彰,究竟是否出于皇帝授意呢?
而吴彰替东宫办事,此番吴侧妃敛财究竟是为遮掩什么还没查出来,他就死了,究竟他的死是因为徐耀还是东宫这边呢?
她望着谢蓬,谢蓬也在望着她,两个人都好久没有说话。
……
长缨回府用过饭,打算去徐家拜访,让谭奕去邀邀凌渊。
沈家如今也在全面应付礼部这边的采纳事宜,这种事情总不好长缨自己出面,杨肃做为夫家,自然也不能派人帮忙。
凌夫人便派了凌颂过来坐镇,同时纪芷媛也自告奋勇前来,凌夫人没意见,就当是让他们小夫妻先熟悉着如何操持家政。
凌渊自然是无暇的,但事情到了这步,少不得也会时常抽空过来看看。
长缨在秀秀房里坐了会儿,听她说了说铺子的盈利,谭奕就回来了,说凌渊还在兵部有点事忙,让她先去,他回头就到。
长缨想想也好,便准备了点伴手的小礼,让泛珠拿着,上了马车。
随着礼部近来频频往各部协调晋王纳采的事,城中大部分人都知道长缨要嫁给杨肃了。
徐夫人听说长缨到来,便与徐瑾若迎到了二门下。
随后正见客的徐澜闻讯,也先结束了会谈,往正堂来,引着他到了自己院中。
徐澜目光几度落在长缨身上,克制的最后,他问道:“婚期定了不曾?”
长缨道:“我还不知道。”
徐澜点点头,又撑膝笑道:“金陵徐家来了人,给我捎来了几坛好酒,回头侯爷来了,一起用过饭再走。”
长缨答应了。想到正是要问徐耀,又见他提到徐家,便顺势道:“都督没说什么时候回京看看么?”
“家父是戍边将军,往来不如咱们自由,能不能回来,还得看皇上恩赏。”
“辽王府情况怎样?”长缨问。
“听说已经归于平静。”徐澜望着炭火慢慢升上来的炉子说。
长缨同看着,又说道:“前不久东宫那个吴侧妃,我打听到她娘家只有个叔父,而且也在辽东任职,你有没有听都督提起过这个人?”
徐澜抬眼看她:“吴彰?”
长缨心思微动,面上平静:“不确定是不是叫这名字。她只有一个叔父吧?”
徐澜将壶提上炉子,隔了片刻道:“吴彰在辽安,在矿藏上有些不清不楚。
“我父亲毕竟才过去半年,而且他是武将,吴彰是文官,公务上也没有什么瓜葛,只不过卫所里偶有自辽东那边派来下公函的差役,我听说的。”
长缨没再往下问。徐澜这话让人听不出虚实,他说徐耀才过去半年,跟吴彰没有瓜葛这是事实,可是谢蓬查到的徐耀频繁去与吴彰接触也是事实。
前世她不认识徐澜,不知道徐耀为皇帝卖命,徐家最后有未遭遇什么,但因为凌家霍家前世结局在前,她心里有点害怕。
“你们可要保重。”她忍不住说。
徐澜因着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而笑了,望着她没有说话。良久之后笑容又慢慢敛回去,目光变得深邃。
徐夫人因为长缨来了,又得到徐澜这边消息说凌渊回头也会来,便去厨下张罗菜式。
徐瑾若跟着她到了厨院,看了一圈却说:“侯爷不吃腥。”
徐夫人翻看着手里的干贝,扭头看她:“你又知道。”
“上次我看到他吃饭把汤里的海参都挑了出来,碗边也没有鱼骨。”
徐夫人看她不像瞎说,想了想就把干贝换成了别的。又问:“那你沈姐姐爱吃什么?”
凌渊从兵部出来,日色已西斜了,本还想去趟王府,算算时间怕是来不及,便且先往徐家来。
轻车熟路,也不必等徐澜出门来迎,他随着家丁进府,在廊下就遇到挽着一篮子核桃的徐瑾若。
徐瑾若停步行礼:“侯爷。”
凌渊立时就想起她拿着匕首追着兔子过不去的模样,低头看着她:“嗯。”
徐瑾若看他这么严肃,便想回避。但他堂堂侯爷造访,她撇下他让个下人带路似乎又不太像话。
便挽着篮子,清嗓子说:“我给您带路吧。”
凌渊望着她,依旧嗯了声,随她往徐澜院里去。
凌渊腿长,平时一步便跨出老远,但此刻她走前边,他又快不起来,活生生被拉慢了节奏,跟逛花园似的。
而目不斜视的作风又限制他目光还只能落在前面的她脑袋上。
她髻上簪着两朵绒花,毛绒绒的,随着行动一颤一颤,还挺打眼的。
就是身子看着僵直得很,不知道在怕什么。
“沈姐姐来了很久了,也许茶都喝不少了,这会儿吃饭还早,回头我去给你们送些点心来。”
徐瑾若跨了院门,又在门槛那边低眉顺眼候着他。
她攥着篮子,也不想那么多话,毕竟显得自己好像挖空心思跟他搭讪似的。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方才为了回避,竟然脑抽地走在他前头,便总觉得后背悬着两颗红炭似的,灼得慌,于是只能装作无事人般唠两句。
凌渊轻瞥了她一下,面色无波跨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