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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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皋陶谟》有“百僚师师”的说法,意思是百官各师其师、转相教诲;而西汉贾谊《新书•;容经》又有“朝廷之荣,师师然翼翼然整以敬”,表示百官端整严肃的模样。于是很多州县的大堂另名为“师师堂”。
《史记》、《吕氏春秋》、《淮南子》等书都记载这样一个有名的传说:孔子的学生宓不齐(字子贱)曾担任鲁国单父地方(今山东单县)的“宰”(长官),他兢兢业业,终日忙忙碌碌,唯恐自己治理不了这个地方。学兄有若去看他,说:“过去大舜治理天下,鼓五弦琴,唱南风歌,天下大治。你才治理这么个小地方,有什么好忧愁的?”宓不齐听了有若的话,身不下堂,鼓琴吟诵,潇洒安祥,当地的百姓听到了他的歌声,不知不觉就都变得心平气和,谦恭有礼,单父果然大治。这个故事在后世长久流传,“鸣琴而治”成为州县官的理想目标。于是很多州县官尽管自己的音乐知识可能还比不上那对月喘气的吴牛,自己的大堂里也终日充斥着拷打百姓的板子声、计算搜刮民财的算盘声、秤量银子的戥子声,却仍然自题堂名为“琴堂”。
大堂的屋梁上、尤其是暖阁上方的屋梁上必定也要题有匾额,这不是为了表明大堂的名称,而是为了表示州县官们的操行。比如“守己爱民”、“礼乐遗教”、“公明廉威”、“明镜高悬”等等是被普遍使用的。最常见的则是“清慎勤”的匾额,说起这匾额来,还有一个典故,这三字匾出于三国时的司马懿,据说司马懿有一次接见地方官时,提出当官的要做到清廉、谨慎、勤快,有了这三项美德,还怕治理不好吗?他又问官员这三项中哪一项最重要?有的说是“清”,有的说是“勤”,而司马懿却同意“慎乃为大”的说法。从此这三字就成为官员的基本要求,后世但凡是清官,多半会沿用。
金老爷子在侧旁落了座,早有衙役手忙脚乱的送上了两杯茶汤,一左一右的茶几旁放下了一杯,便退了出去。
此时大堂内还站了不少告状的百姓,因金老爷子的前来,不得不以搁浅了下来,因此不少百姓有些不满,他们是生活在大明最底层的人,可并不代表他们就愚蠢,事实上他们比任何人都聪明,就说眼前金老爷子到来,没人告诉他金老爷子来做什么,但他们依旧能猜出金老爷子的目的,因此等着断案的人对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什么好感,哪怕他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和颜悦色,可他们并不领情。
金老爷子似也感受到场上的气氛不对劲,或者说是自己不太受欢迎,微微牵了一下身子,对着为首那百姓道:“这位小哥,你告状么?”
那百姓看了看金老爷子,又看了看一脸肃然的况大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点了点头道:“是?”
金老爷子嗯了声,继续了句:“告谁家的,告的是什么?”
那百姓依旧看了一眼一脸笑眯眯的金老爷子,似觉得眼前的这老头着实没什么好怕的,挺了挺胸脯大声道:“告金家,告金公子谋夺我徐家良田三十亩?”
金老爷子微微楞了一下,面上有些难看,一旁的金二公子怒不可恕,指着跪在地上的那百姓喝道:“你这刁民,莫要胡说八道,我金家什么时候谋夺你徐家良田了?说话可得凭良心?“
那百姓似已豁出去了,面对金二公子的呵斥,全然不惧,目光盯着金二公子冷笑了声道:“良心,你金家不配给我们说良心,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於木也。话儿说得好极好,可你们做过一件有良心的事么,苏州这大雪,你们金家是施过一粒米,还是一碗水,可给百姓一文钱?你们做的不过是趁着大雪灾,粮食涨价,将价钱压得低低的,从我们手中将我们活命的土地一块一块的骗去,换取你们的锦衣玉食罢了,我们是死是活,你们可真心过问过,没有吧,这苏州这么大的一块地,都被你们这帮身着官府,满口仁义道德当官人给霸占了,你们这些皆食国家奉养的寄生虫,其兼并之田庄占天下之半皆不纳赋,而小民百姓能耕之田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以供养这些你们这些毫无良心的东西!”那百姓心头着实有些气恼,骂了一通,将心头的怒气彻底抒发了出来,盯着金二公子心道:“反正骂都骂了,也不差那一句两句?“说着紧紧握着双拳,双目喷火道:“最为无耻的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官宦士绅,尤其是你金老爷子,当着朝廷的二品官,吃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似精忠报国,竟纵容其家人在苏州胡作非为,贪赃枉法,你就不问问,这苏州的百姓,藩司、臬司、郡守、县令等各级官员,出巡时都曾经听过或见过金家子孙的恶行,我就不相信你金老爷子对此一无所知,我看不是不知道,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宦,最能做的不就是将自己扮成道德高尚之士,看到的都是别人的恶行,与自己家却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你们口里喊着百姓凄苦,王侯将相子孙恶行满天下,要限制宗藩,削减皇庄,却不知,比起他们这天下最让我们头疼的是你们这些官宦子弟,你们的嘴脸比那些王侯将相,皇室宗亲更丑恶,更可恨!“
偌大的府衙大堂,除了那百姓大声呵斥之外,再无人说话,人人的目光都看着那说话的百姓,时而将目光转动一下,落在了一身绯红官袍的金老爷子的脸上。
金老爷子面上神色红一阵白一阵,红了变白,白了又变红,宛如唱戏的关公了,胸脯起伏不定,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那百姓兀自骂得痛快,倒也忘记了收敛,继续呵斥道:“当今天子圣名,是难得的好皇帝,自登基以来,体恤民情,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坐皇宫九重, 思田里三农”, 多次下旨为民解困。宣德元年七月,罢湖广采木。宣德五年二月,罢工部采木。宣德三年十一月,锦衣指挥钟法保请采珠东莞,皇帝不但没有同意,还认为他是想用这种扰民的事情为自己谋求利益,将他逮捕入狱。他还多次蠲免税额、积欠柴炭草,免除在京工匠中年老残疾和户内无丁力者的匠籍。皇帝爱惜百姓,古今为之有过,可结果如何,国家与百姓还是穷,就是苏州这样自古繁华之地,我们也活不下去,其他之地可想而知,这些难道是皇帝的昏庸么,不,你们看我们百姓傻,其实我们不傻,我们心里明白,是你们当官的吃香最难看,最是狠毒,可你们聪明,将自己那副令人恶心的嘴脸隐藏起来罢了,你们将自己扮作圣人来呵斥天下,将这天下贫穷的原因丢给了皇室宗藩、王侯将相,甚至是边疆的将士,说他们是朝廷的巨虫,可真是这样的么,天下的皇室宗藩、王侯将相,边疆的将士再多也多不过大明官儿,他们所消耗的不过是大明冰山一角罢了,我们百姓承受得起,也愿意承受,我们相信就是养着这些人,我们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真正让我们百姓恨得咬牙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朋好友,你们子子孙孙,你们嘴里道貌岸然,暗地里却纵容子孙肆意兼并、榨取民膏、侵吞国帑,偏偏朝廷的权利还掌握在你们的手中,你们凭着自己哪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把自己说成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却将罪责丢给皇室宗藩,王侯将相,甚至边疆的将士,说起来可笑,可笑之极,殊不知你们才是朝廷真正的大盗,盗朝廷的良田,盗朝廷的赋税,盗圣人的言行,盗的还是我们的幸福,你们说说,你们还有什么嘴脸在这里与我们说良心,最没良心便是你们,如今这苏州城,有谁不知金家家产二十四万亩,家奴数万,房舍、田庄、店铺数之不尽,这些原本就是你们金家的产业么,不是吧,说到底是你们凭着各种手段,昧着良心从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谋取罢了,这些金老爷子你真一无所知么,未见得吧,我看是心里明明知道,也装糊涂罢了,殊不知你这么一糊涂,害的却是我们无数的百姓,苏州百姓之所以如此困苦,你们金家便是那罪魁祸首的凶手!小人虽没当过官,但也不是没见过当好官的人,不说别人,就说我们的况大人,为官刚直不阿,积极反对贪污和奢侈;挫抑豪强,清丈土地,退田予民,改革佃仆、佃户的地位;禁止向城市居民滥派供应;清理驿传,禁馈赠,惩贪官;秉公执法,审理积抑,昭雪许多冤狱。他为官清廉,生活俭朴,清苦之行举朝第一,同样是官,为何差别那么多,再往远远处说说,我洪武爷一朝苏州做到二品官的也不少,可人家为官数十年换来的是两袖清风,致仕后也不过是几间房舍,几箱古书,百来亩良田罢了,那官儿不是官儿么,人家为何能做到这样清贫,为何金老爷子你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