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厨子以后 !褚直正坐在车里打盹——二娘不让他出去,他当真一步也没离开。
听三个人钻进车厢,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完全没人瞅他一眼,褚直悠闲自在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伸到三个人中间。
有一种人就算什么都不干都会遭人恨——土豪就是这一种。
“但那两个尼僧已经见过我,而且突然回去捐一千两……”
那两个尼僧之所以拒绝二娘入内,更多的原因在于二娘一行的穿着的打扮不过是普通的商人。一个普通的商妇非要捐一千两银子怎么看都是可疑的。
三人都发现失算了,除非另外有一个贵妇,方能轻而易举混进去。
这可难办了,到哪去找一个贵妇,本来二娘可以的,但偏偏刚才已经露了脸,那两个尼僧还没见过敛秋,可无论如虎和二娘如何鼓励,敛秋都觉得自己达不到贵妇的标准。
那必须是真正的贵妇,天生举手投足都带着不容忽略的贵气和优雅。
贵气和优雅,二娘眼珠一动,忽然和褚直的眼睛对上了。
四目相对,看见她眼珠一转,褚直立即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你休想!”
半个时辰后,一辆挂着香球的华丽马车停在了栊云庵门口,先下来两个华服丫鬟,小厮在车前伏地跪下。栊云庵的尼僧先看到一只缀着龙眼大小明珠的大红软缎绣鞋探出来踏在那小厮的背上,接着一个身材高挑,戴着满头珠翠金凤头面钗梳,身穿大红通袖五彩妆花袍儿、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的贵妇人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
环佩叮咚,麝兰扑鼻,低头的一刹,如海棠盛开,神仙妃子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只这一眼,门口的老尼就失了神。
旁边的丫鬟似忽然想起来似的,将手中白纱及地的帷帽立即给这贵妇人罩上。
容颜被轻纱遮掩,这妇人风姿非但不减,更显婀娜神秘,风流无边。
妇人附着丫鬟耳边轻语几句,那颜色微黑的丫鬟双目便扫了过来,走过来道:“我家少奶奶问你香火灵验不灵验?若是灵验,就进去求一求,万两香烛不在话下。”
门口几个老尼已被那少奶奶风华震住,闻言大喜,个个巧舌如簧,把栊云庵夸得求财得财,求子得子,什么也不求,进去也能延寿三年。
于是这贵妇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大雄宝殿,跪在蒲团上诚心祷告,后又求了一签,诗曰“红日当天照,光辉遍四方;西川人着锦,红紫满长春”,乃是个身体康复的大吉之卦。
解完签,那贵妇人便令丫鬟送了两百两银子香油钱,把执事尼僧喜的眉开眼笑。
那贵妇人起身略一瞧大雄宝殿,满目虔诚,示意丫鬟对执事尼僧道有意供奉长明灯,问怎么个供奉法。
那执事尼僧说完,丫鬟问过贵妇人,贵妇人点点头,那丫鬟便过来说:“我家少奶奶有意供奉一盏七宝莲花灯……”
七宝莲花灯是栊云庵最贵的长明灯,尼僧正高兴地听着,那贵妇人忽然捂着心口软软倒去,幸好被她身旁的丫鬟扶住,惊慌哭道:“少奶奶,少奶奶……”
另外一个丫鬟急道:“师太,我家少奶奶素有心疼之症,就是为了这病才到处拜佛求医,师太这里可有休息之地,容我家少奶奶略躺一躺,我们随身带的有药,少奶奶吃过药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那尼僧眼见一千两银子从面前飞过,那舍得到嘴的肉飞掉,急忙命人带路,将这贵妇人引入后面客房。
丫鬟取出两锭银子来:“劳师太先送热水、干净的巾帕来,这些不算在香油钱里,等我家少奶奶醒了,少不得谢谢各位。”
尼僧见这丫鬟出手都如此大方,立即送了所需之物,还拣那精致的果子点心送了几盘子。
等尼僧告退,两名丫鬟一个端水喂药,一个抚着贵妇人的心口,实则在暗中打量这屋子。
这屋里铺着床帐,也有桌椅两副,墙壁糊的雪洞般齐整,算不上富丽,却也不寒碜。南边有窗一扇,悄悄推开,能看到有尼僧往来。
见那脸微黑的丫鬟就要出去,床上贵妇人忽然嘤咛了一声。
旁边端着碗的丫鬟一个哆嗦,差点把水洒出来。
微黑丫鬟凑到贵妇人脸边:“好三爷,您就这儿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原来这贵妇人正是褚直所扮。
褚直一双眼里含怒带嗔,狠狠瞪了她一眼,他两世英明都毁她手里了!
二娘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悄悄开门出去了。
四方的院子里有一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北边是大殿,西边是念佛堂,大殿两边有夹道通向后面。
一阵风吹过,人影在回廊上一闪便不见了踪迹,等香客从念佛堂里出来,整个院子又恢复原样。
二娘进了大殿,见除了三座佛像空无一人。佛像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两旁垂着黄色布幔一动不动,颇有阴森之感。
她悄无声息地绕过佛像,就在即将越过的瞬间,忽然收足往后一躲。
原来在这佛堂后面仍有两个人在把守着。二娘原是想看看有没有窗子能翻到夹道那边,此时见这里还有门,略微一想,伸手把一盏油灯打翻在地,同时“喵”了一声。
那两人忙奔进大殿,见油灯打翻在地上,气的连声念佛。
二娘进了后面的院子,见这个院子比前面更小,只有一座庵堂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些的念佛堂,两边各三间厢房不知做什么用的。
因怕人发现,她疾步掠入了那间庵堂,里面供着三尊佛的画像,地上排列着蒲团,果然是尼僧们念佛的地方。
这里面一目了然,不可能藏匿赈灾之物,二娘正待戳破窗子向外窥视,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往后一退,这房里出了画像和蒲团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根本没有藏身之地,而声音已到了门口。
“咯吱”一声,门被一位青衣女尼推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女尼直接走到最前面的蒲团跪下,双手合十,默念经文。
上头,二娘伏在房梁上一动不动地向下看着。
要是这女尼在这儿念上一两个时辰,她只能动手打晕她了,把褚直放在客房里,她也不放心。
女尼在下面念念有词,声音飘了出来,只能感觉到很虔诚,却听不出她念的什么。
大约是那些繁奥难懂的经文。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二娘准备动手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她急忙缩了回去,在房梁上藏好。
她从上面看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灰衣的络腮大汉,先是一惊,接着见那女尼惊喜地迎上前去:“你可来了,我方才祈祷许久……”
敢情这青衣女尼不是在念经,而是在等这人来。
二娘瞧见那络腮胡子带着护手,知道他是个练家子,分外小心地屏住了呼吸。底下两人却没有发现上头有人,在佛像之前就眉来眼去、难分难舍起来。
二娘微微皱眉,心情好时不介意旁观一番,现在褚直还在客房,他跟敛秋都不会武功,拖的越久越危险。
这时那络腮胡子的手都伸进女尼衣裳里头了,女尼动情地呻/吟了几声,止住络腮胡子:“三哥,这儿有佛像……咱们去旁边……”
二娘听见“三哥”,不由想起“三爷”,顿时感觉不好了。
络腮胡子尾音上翘地“哼”了一声,把那女尼搓的娇喘不止,万幸给了她面子,将她拦腰抱起,开门走了出去。
二娘没想到这两人如此大胆,疾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地时如同猫儿一般,半点声音也无。
她走到窗前伸指弄破窗纸,往外一看,那络腮胡子抱着女尼进了左侧厢房中间的一间。
刚进去,咚咚跑来两个小尼姑,手上各自端着鱼肉酒菜,到了左侧厢房门口,轻轻将饭食搁在台阶上,一语不发就转身跑了。
二娘听到院门紧闭的声音后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那两个人出来端酒菜,她小心出了念佛堂,潜到窗子下一听,里面正干的火热。
想来这两人早就是公开的姘头,要不这些小尼姑们来送酒肉。但不知这络腮胡子什么身份,也不知这青衣女尼在这庵里什么地位。
二娘趁里面火热,把另外一面的厢房给检查了,却只是几间尼舍。
二娘又回来这边厢房窗子下面,悄悄戳了个洞向里边看去。刚瞅见屋里的摆设,就吃了一惊。这间屋子跟那几间简陋的尼舍完全不一样,里面摆着绣床妆台,就跟闺房似的。
一眼扫见站在床边的露着屁股蛋子、肩上扛着两只白生生脚丫子的络腮胡子,二娘虽然虽然有所准备,眼睛还是被辣到了。
褚直肯定没有力气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的……叹了口气,二娘眼睛忽然被桌上打开的箱子吸引了。
两尺长、一尺宽的朱红箱子,正是户部用来发放赈灾之银用的箱子!
那里面还有整整四排官银,这一箱子,正好是五百两。
不过二娘左右一扫,只见这么一箱银子,并没有多余的了。
这时绣床咯吱咯吱猛地晃荡起来,二娘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忙把脑袋缩到窗子下面。
只听那女尼颤道:“……三……哥……亲……达达……”
二娘也跟着打了个颤,忽然明白那些小尼姑为什么不在院子里候着了。
络腮胡子一阵粗喘:“好了,小□□,爷今个儿还得办正事,要不非弄死你……”
就这速度……二娘嘘吁。
虽然没有找到那些赈灾之粮,但银子也是铁证。既然已经查到了,二娘打算立即回去告诉如虎,抓捕什么的还是神卫军出力吧。
就在这时,里面那女尼娇喘道:“你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可叫我怎么熬?”
里面沙沙响,大概是络腮胡子在穿衣裳。
“不是有角先生吗?你先自己玩着。”
“哼,你是不是有别的相好的了,我就知道你刚才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女尼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我的小心肝~现在查得紧,刑部那些老家伙请了文铁手个老家伙坐镇查那一批寿礼,我再不走,以后可就再也……干不了你了!”
绣床又是一阵咯吱乱响。
二娘听到“文铁手”,迈出去的脚顿时收了回来。
“我、我听说这两天出城盘查很严,现在青天白日的,你带着那么一批珠宝怎么出去?”
“哈哈哈,那帮吃/屎的孙子,你放心,我们早就把东西送出去了,一会儿我到七棵松跟老大汇合,顶多半个月就回来找你,你乖乖的等我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夹紧了腿。”
说到这儿,二娘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只听里面女尼惊道:“你竟然把银子给捏成两半了!”
络腮胡子得意道:“这锭银子就代表我的心,你一半我一半。我先走了。”
二娘急忙躲在房后,听见门咯吱一声响,那脚步声到了台阶下略有停留,然后院门打开远去了。
那女尼还在房间里,二娘凑近她方才戳的洞一看,原来搁在桌子上的那箱银子已经不见了。一只雪白的手正捏着半锭银子往一个小巧玲珑的荷包里塞,又将那荷包塞到床下,然后缩进帐子里穿衣裳去了。
二娘急忙出了这小院,幸好这门口无人把守,但前面院子却有人看着,她正犹豫时,前面忽然有人大喊“走水了”。
二娘抬头一看,只见前面天空冒出一片黑烟。
片刻间,栊云庵混乱了起来。
前面那看门的人往前一跑,二娘就没费什么功夫回到了第二重院落,敛秋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她,尚未进屋,褚直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三人趁着人流冲出了栊云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