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厨子以后 !二娘基本不认识程喻,当初进城时,鲁老太君的牛车被程瑾的马冲撞,程喻骑着马跑的太快,二娘根本没看清人;安国公府寿宴时,程喻也没出现。她知道是程喻还是刚才顾诗华告诉她的。
所以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白蟒箭袖,身形挺拔,器宇轩昂的成熟男子,二娘虽然微微皱眉,心里还是蛮欣赏的,不得不说,她正好喜欢程喻这一款。无论程瑾那种奶油小生,还是顾家那两个纨绔子弟,还是钱益那种垃圾,在二娘看来都有一个通病——太嫩了。
褚家那个病秧子就不用提了,他连嫩都说不上,他是风一吹就散了。(褚直:老子是蒲公英吗?)
“姑娘留步,这瓶紫凝膏可以消除疤痕。”程喻素来懂得如何引起一个女人的好感,他做的也很好,目光坦荡又带着点关心。这就足够了,家世、容貌再加上这一点点示好,足够引起一个乡下丫头的遐想。
“世子爷,这药十分珍贵,是大理国进贡之物,可是公主特意赏赐给您的,您不也被滚水溅上了吗……”吴华适时道。
假如对方拒绝,那可能就没戏了;假如对方有点犹豫,那这事儿就成两分了;假如对方羞怯还露出关心,那这事儿就至少成了五分;假如对方收下,程喻有把握把这个乡下丫头弄进府里头。
二娘蹙眉:“世子爷也受伤了?”
程喻道:“无妨,一点小伤,比不上姑娘英勇大义。回去再找母亲讨便是。”抬高对方也是抬高自己,再暗示自己身份非凡。
二娘目光微动,伸手接了过去。
程喻心头一喜,却见二娘示意如豹将一个白玉小盒送上来。
“世子爷好意,却之不恭,我就收下了。不过我这儿也有一盒药,对治疗伤疤还算有些效果,希望世子爷不要嫌弃。”
看程喻器宇不凡,二娘也动了结交之意。
程喻微微吃惊,却从善如流地接了过去。
待二娘走远了,程喻打开那盒子,吴华一看,失声道:“世子爷,这不就是雪肌膏吗?”
紫凝膏的效果比起雪肌膏可差远了。
楼上,褚直看见二娘把雪肌膏给程喻了。李桂跑上楼,进来就看见褚直阴阴地盯着他,把他吓的立即凉快了。说也奇怪,这几个月以来,平日和善的主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时不时会出现这种目光。
李桂硬着头皮道:“爷,交到顾姑娘手上了,说是老太太送的。您还有要办的事吗?”
褚直咬牙:“没事了,回去!”
这就能回府了?李桂一喜:“我也回去?”
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褚直的脸比刚才更沉,带着一股浓重的怨气道:“你继续去城隍庙找那个人,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回来。”
前世为了给他治病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只有一个人说他的病是中毒引起的,但这个人却被罗氏打了出去。当时这个人还不出名,到后来他快死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燕京有名的医圣。祖母再次请这个人到他床前,那个人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依稀记得当时病急乱投医,悬赏求医时,这个人曾自言住在城东的城隍庙,所以他才令李桂守在城隍庙等着。只是他也不确定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城隍庙守着。
城隍庙里条件当然不如国公府,烟熏火燎的,褚直能想到李桂吃的苦,说完补了一句:“等你找到这个人,我就把春燕许配给你。”
李桂一怔,却忍不住笑了,爷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喜欢春燕的?
“是,小的这就去。爷您在府里一定要小心,别乱吃东西,也别乱碰什么,有什么事儿叫秦冬儿去唤我回来……”
李桂开始絮叨起来。
褚直并没有打断他,李桂是唯一一个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他也很警觉,但是却没有想到那些人的手段是那么高明,天长日久的下毒,甚至从他还没有出生就开始了。
褚直暂时忘记了二娘带给他的不快,等七娘把那两个茶博士装到牛车上,就跟七娘一块回府了。
二娘走了,程喻走了,褚直也走了。
钱益从花月楼走了出来,他眼里还有些不敢相信。得到顾兴泽的报信儿后,钱益就带着人追到了花月楼,正好撞见鲁老太太扶着二娘进清韵阁那一幕,钱益花了点银子打探消息,听说鲁老太太在宴请二娘时还不算吃惊,他正谋划着等二娘离开花月楼时使个什么手段绊住二娘,忽然看见程喻上前示好。
钱益觉得自己一下明白安国公府为什么压着案子了,这分明就是程喻跟他一样看上了这乡下丫头。
钱益面色阴沉地盯着二娘离去的方向看了很长时间,打他生下来,还没有想得到没有得到的东西,再说想让他咽下这口气……安国公府又如何,能和他干爷爷宰相严亭相比吗?钱益猛地一挥袖子,把身旁跟着的小厮黄铭吓了一跳。
“跟我去趟铺子。”钱益道。
钱胡大街上就有好几家钱家的铺子,一想到二娘现在跟鲁老太君交上朋友了,那花月楼又不姓钱,钱益心里就更不痛快。
钱益从铺子里支了一千两现银,每个银锭子都是二十两,一共五十个,装了沉甸甸两盒子让黄铭抱着直接去了安定侯府找顾兴泽。
顾兴泽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也不得不按钱益的要求把姜氏身边的杜妈妈和姚妈妈叫了过来。
幸好这个时候姜氏还在午睡。
这两个婆子本有些不乐意,但瞧见两盒子白花花的银子时眼都直了。
姜氏的陪嫁丫鬟,在侯府里干了近四十年,月例算是府里下人中最高的,加上各种油水、底下的孝敬,一个月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能干什么呢,像府里的小丫头,便宜的买来的时候不过几两银子。
大熙的银子很值钱。
有这五百两银子,就算她们现在被撵出侯府,后半生也衣食无忧了。
不过,能一直跟在姜氏身边,杜妈妈和姚妈妈都不是蠢货,眼睛虽然分外不想离开那白花花的银子,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这事儿不好办。”
“不一定能成。”
那顾二娘虽是个乡下丫头,却是老侯爷的嫡系血亲,搞不好银子没到手,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钱益见两个婆子眼里露出贪婪之光,把银子往前推了推:“两位都是明白人,这事儿主要看老太太的意思。成与不成,在下的这点儿谢礼是不会收回来的,要是成了,我还要加倍酬谢两位。”
听说还有更多的银子,两个婆子又惊又喜。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钱益就不信还有钱办不了的事儿。
两个婆子见钱益这么说,忙把银子揣到怀里,二十五个银锭子坠在腰里,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这时候她们也下定了决心,对钱益道:“钱爷放心吧,我俩一定竭力促成此事,好教钱爷早些抱得……美人归。”
说也奇怪,这钱益是不是中邪了?不过只要有银子,管他那么多作甚。
俩婆子先回姜氏的院子,也不管姜氏醒了没醒,各自回屋先把银子藏起来。刚藏好,就听小丫头柳儿在外面鬼叫。
原来姜氏已经醒了,找不到人大发雷霆。
俩婆子从各自屋里出来,赶快走到上房,姜氏正坐着吃茶,一面吃一面骂着她们俩。
杜妈妈忙道:“刚见太太睡得沉,一时肚子难受就去了趟茅厕。”
姚妈妈道:“我想着太太醒了要吃芫荽芝麻茶,这不特意端了来。”
姜氏见她手上端着的正是一盏芫荽芝麻茶茶,冷哼了一声:“好歹走一个留一个,叫我一睁眼两个都看不见了,还以为你们怎么了?”
杜妈妈和姚妈妈看着旁边站着的七八个丫鬟不作辩解,一个接了扇子替她轻轻扇着,一个蹲在腿边替她捶腿。
等姜氏吃了茶,姚妈妈才笑道:“我这儿寻了个稀罕宝贝想给您看看。”
姜氏道:“拿出来便是,啰嗦什么。”
姚妈妈只笑。
姜氏知其意,挥手让丫鬟下去。
杜妈妈关了门,姚妈妈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盒,打开递到姜氏面前。
姜氏一下坐直了身子:“哪来的?”
盒子里躺着一枚汉玉,形似雪梨,上头还有丝丝红晕,可爱精致,比前些日子在张氏腰上见的那块好多了。
姚妈妈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太太看这块玉可比大太太的强?少说也值两千两银子。”
杜妈妈绕过来从怀里取出三千两银票:“还有这个,这都是钱家公子的一番孝心。”
两人趁着姜氏吃惊,左一言右一语把钱益所托之事儿讲了。
姜氏色变:“你们两个老蹄子,竟敢把主意打到老爷的亲孙女身上,是活够了吗?”
杜妈妈和姚妈妈前头瞧见她眼里的贪婪之光,跪在地上道:“太太息怒。我们也是为了太太啊,他们一家虽是老爷的血亲,可哪有半点主子样,怎么能跟太太您相提并论呢?”
另一个道:“太太,我们打小跟着您,自从您嫁入侯府,那时候老爷还不是侯爷呢。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可都到这个岁数了,老爷他、他又弄了这么一家子来,这不是打您的脸吗?我们心里替你不平,心疼你啊!”
这一左一右的把姜氏说的要哭起来,当即想把顾山一家打了骂了发卖出去,做妾都是好命的了。
所以说千万别得罪主子身边这些上了年龄的老人儿,她们长着一双眼窥着大宅内的种种阴私,生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随时搬弄是非,狠毒起来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三两句话就能拿捏住人命。
这就是钱益的高明之处了。
杜妈妈跪在地上递上帕子,轻声道:“那顾山一家都是田舍泼皮,进了这侯府就赖着不走了。混小子得二爷抬举进了神卫军,贪心不足,还想让那乡下丫头攀个高枝儿,侯爷也不看看燕京哪有人家愿娶这样的?这不是为难您吗?”
姜氏对顾世飞的忿恨又多了一分,缓缓拉了两人起来。
姚妈妈道:“这从侯府里出嫁,少不了得准备一份儿嫁妆,难道还要按元娘、蕊娘的那一份置办?这一家子真是好命,这可真是从天而降的大大馅饼。”
这句话又戳中了姜氏的肺管子。只是面子上她也就忍了,可这真金白银的凭什么?这么些年家里没一个省心的,包粉头的包粉头,置外室的置外室,花天酒地的都朝她张口要钱,侯府早就空了。
杜妈妈接着道:“我看钱公子看上她倒是福气,她一个乡下丫头,能嫁入钱府也算造化了。”
要不说三人成虎,就这两个利嘴的婆子,几句话就把姜氏说的拿定了主意。
但姜氏仍有顾虑:“可侯爷要是知道了,怕是不会同意。”
杜妈妈阴阴一笑:“有些时候,也不是侯爷说不愿意就能不愿意的。”
要是往常,姜氏可能觉得这话刺耳,但现在却十分熨贴,与这两个经年相伴的婆子对视一眼,就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侯府的嫡女,除了嫁的是比侯府更高的门第,少有做妾的。做妾,大多是一种可能:失了名节,迫不得已必须嫁给那个害她丢了名节的男人。
这只是对正经的嫡女而言,对于顾二娘这种半路捡回来的,发生这种事后,顾世飞绝对不可能再承认她跟自己的关系,顾山一家就只能是“远房亲戚”了。
一箭双雕。
姜氏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气概,悠悠饮了口茶:“她皮厚肉粗的有一把力气,小心别被她闪了老腰。”姜氏并不知道二娘习武,不过觉得她肯定是干惯了农活,有一把力气。
姚妈妈附耳低语了几句。
姜氏就拍了她一下:“就你们这些老货懂得多,可别带坏了我的嫡亲孙女儿。”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钱公子说了,这事儿成了,还要谢您。”
这都将近五千两银子入账,抬妾跟嫁人又不一样,稳赚不赔的事儿,姜氏笑了笑:“那选个好日子,请钱公子来府上赴宴。”
转眼三人定下毒计。那杜妈妈陪着姜氏,姚妈妈却先去寻了两个忠心的丫鬟和一个灶下嘴严的冯婆子,一人给了十两银子,预备到时候做个帮手。
一切布置完毕,只等钱益上门了。
孰料百密必有一疏,那两个忠心的丫鬟里,有一个叫做连翘的,平时受过小姜氏的恩惠,听了这事儿面上虽然答应下来,心里却想“那钱公子是二娘的未婚夫,那边的二娘要是占了先,得了钱公子的宠爱,二娘可该怎么办”。但姚妈妈吩咐她,她又不敢违抗,因此有些闷闷的。
可巧这一天小姜氏给姜氏请完安,在路上见着了这丫鬟,正打算叫她,她一个转身跑了。
小姜氏心里疑惑,她素来靠这丫头打探姜氏动静,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等着,自个儿去追那丫鬟。
那丫鬟正躲在树后面,想等小姜氏走了再走,没想小姜氏找了过来,吓得浑身兢战战的。
小姜氏直觉跟自己有关,百般逼问下那丫鬟终于说了。
小姜氏一听,气的血往脑门冲,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对那丫鬟道:“这个事儿既是老太太让你做的,你就好好做,总归是为了侯府。你就不要对老太太说我知道了。”
回去后,又差人偷偷给那丫鬟送了十两银子。
那丫鬟见小姜氏没有怪罪,还又得了一份儿银子,喜不自禁,根本没发现小姜氏的异常。
小姜氏极为生气,当然不是为了二娘。不管承认不承认,二娘是侯府嫡长女,还带到过安国公府,嫡长女为妾,那顾诗华和顾诗蕊还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好,顾诗蕊已经跟钱益订婚了,不考虑上面那条。两女同嫁一个男人,顾诗蕊是正妻,听起来是她女儿赢了,可谁家有过这样的?这事儿一传出去,顾诗蕊的名声也完了。小姜氏觉得姜氏是老糊涂了,怎么能干这种舍本逐末的事儿!
不过小姜氏最愤怒的是姜氏这次完全把她排除在外,不说那是她的亲姑母,就是这么些年她做牛做马的讨好姜氏,跟着姜氏对付张氏,姜氏把顾诗蕊许给钱益那个浪荡子也就罢了,现在还不顾脸面的塞个妾过去,姜氏有把她当成人吗?
小姜氏愤怒至极反而想出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主意,她姑母不是想一箭双雕吗?就直接雕那乡下丫头好了,她就来个“捉奸在床”,坐实了那丫头的身份!
至于顾兴泽,小姜氏不是没考虑过,但这些年姜氏作践张氏,跟大房关系冷成冰渣子。而且以小姜氏对姜氏的了解,姜氏是怎么也无法容忍让张氏掌家的。
二娘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肉包子惦记上了。那天离开花月楼后,她先被顾诗华抓着“审问”了一通。那种反应速度、那种身手,还那么冷静地救过褚直,毕竟是安宁候的孙女,顾诗华还是有些眼力的,二娘不好隐瞒,只好含混地说自己练过两招,主要是为了防身。听完后顾诗华对二娘已经不是单纯的友谊了,几乎上升到崇拜。
二娘趁机和顾诗华合计好了回去怎么说,上次安国公府的事儿二娘没给她娘说,这次也不想让她娘知道,就是手和胳膊上的伤没法隐藏,只好胡乱编了个理由,反正只字不提镇国公府。知道的越多担心的越多,被姜氏发现的可能性也越大。
回去后,许氏又气又心疼。好在如豹机灵,被许氏盘问了好几遍,都按二娘教的说了。但二娘也失去了自由,因为行动不便,晚上也只好呆在房里。
一家人到侯府也有两个多月了,顾世飞见顾山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就让他跟着顾长秋打理铺子。顾山很高兴,通常早上吃了饭就走了,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这天顾山老早又走了,碧潇院就剩下二娘、许氏、如豹和几个丫鬟婆子。
一大早,许氏琢磨着女儿的手才刚刚结疤,特意叫厨房炖了一锅猪蹄。快到响午,估摸着差不多了,就预备去看一看。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杜妈妈从后门进来,见了她喜气洋洋道:“大太太,快别忙活了,今个儿府里有喜事儿,老太太传你过去吃酒。”
进府里这么多天了,许氏还是不习惯别人叫她“大太太”,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什么喜事儿?”
杜妈妈道:“今个儿是蕊娘过生日,老太太也不准备大办,就在荣福堂准备了一桌酒菜,叫我过来请太太、二娘还有豹哥儿过去吃酒。”
听说是姜氏的意思,许氏只好先吩咐厨房撤了火,带上二娘和如豹去了荣福堂。忽然被叫过去,许氏没时间准备贺礼,和二娘商量,拿了上次鲁老太君送给二娘的两对簪子聊表心意。
进了荣福堂,路过东厢房,从门缝里看到里面好像摆了一桌,不知什么人在里面吃喝。
很快到了上房,小姜氏、张氏、顾诗华、顾诗蕊、小姑娘顾诗芸还有顾文秋的妻子林氏俱已到齐。
见许氏来了,姜氏站起来招手:“快来,今个儿就咱们母女在家,咱们好好乐乐,不管那些男人们。”
顾长远、顾长洲都在衙门,顾世飞今天一早就出去了。顾兴业去了书院,姜氏说顾兴泽还在床上养伤,不叫他过来扫兴。
姜氏旁边还剩个位置,大家都让许氏坐下,许氏受宠若惊地坐了。
二娘挨着顾诗华坐下,她还惦记着什么人在东厢房吃饭,悄声问诗华还请了什么人。
被小姜氏听见,笑道:“是蕊儿的夫家,是个有心的,派了两个婆子过来送礼,就安排在东厢吃饭了。”
二娘遂不多言,见桌上饭菜丰盛,额外还准备了几瓶酒。
姜氏的丫鬟红珠给每个人都满斟了一杯,二娘只是不喝,许氏解释道:“这孩子不能喝酒,一喝脸上就出疹子。
姜氏遂不勉强。
不想姜氏、小姜氏都是能喝的,没几个来回,许氏已经喝得满面通红。
那菜品虽丰,比起花月楼就差远了,二娘自从花月楼吃了一顿,回来就有点挑食的感觉,况且她伤未好全,忌葱姜,听杜妈妈说还专意准备了一道冬菇虫草炖鲍参,在火上慢慢炖着,担心又放姜葱,出来解手的时候就想去厨房打个招呼。
结果刚出茅厕便远远瞧见五六个粗使婆子从厨房出来笑着往后罩房的一间屋里走去了,她也没多想,厨房里肯定还留的有人,便走了过去。
也是巧合,刚到门口,就听里头有人道:“这碗是她的,别端错了。”
有个人接着道:“好肥的参,看着就流口水,真便宜了那小贱蹄子。”
二娘听出后面那人是刚才传菜的红珠,不由有些疑惑。
可巧红珠又问了一句:“要是她不吃怎么办?”
前头那人冷笑几声:“茶里、饭里、汤里都有,少粘一点也够放倒狗的了,这香喷喷的鲍鱼参汤,见都没见过,还怕她不吃?”
又道:“过来搭把手……这碗放了芫荽的是老夫人的,跟这一碗对着放,你记好了,好了,赶快走吧,张婆子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么大个大厨房也是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子。
见红珠出来,二娘连忙躲在一边儿。
等红珠端着托盘进了上房,二娘急忙跟上,进去时正看见红珠把一碗飘着芫荽的虫草炖鲍参放到姜氏面前。
二娘留意着红珠给她上的那碗的位置,果然是正对着姜氏的那碗。
二娘迅速回忆她都吃了什么,刚才那人说茶里、饭里、汤里,这些都是能单独给她一份儿的。好险,她只吃了些菜,并未喝茶,也还没开始吃米饭。
她低头看着那一碗“滋补”汤时,立即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扫了过来。假如她没有听到那些话,还真会忽略过去了。
“二娘,怎么只看着不吃啊?”姜氏见二娘一直盯着碗里起了疑心。
小姜氏忙道:“是啊,这鲍鱼和海参都是上品,滋补气血,润肺养额,你以前没吃过吧?”
二娘笑了笑:“是没吃过,有点不敢吃。”
姜氏一笑:“你这傻孩子,有什么不敢吃的,这虫草还有鲍参都是养颜的好东西,你应该多吃点。看,就这样……”
姜氏当着二娘往嘴里送了一口。
许氏喝的话多了起来:“二娘,还不谢谢你祖母,不要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二娘忍住恶心,低头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鲍参捞起来两口吃了,又把汤一口气喝完。
姜氏见她吃了,脸上露出笑容,重新给许氏倒了杯酒。
许氏哪敢推辞,一饮而尽。
二娘就着菜把一碗米饭也吃了,然后搁下碗出去了。
杜妈妈瞧着她去的方向是茅厕暗自笑了笑,乡下人没出息,吃顿饭都要解几次手。
二娘从茅厕旁边闪了出来,走到一片僻静的花丛后面,蹲在花丛里把两根手指使劲□□了喉咙里,直到吐的只剩酸水了才用脚区了点土把呕吐物掩埋了。然后回到上房,坐在位置上看小姜氏灌许氏酒。
见许氏已不胜酒力,二娘装作头晕的样子揉了揉头:“谢祖母赐饭,孙女儿有些困乏,想回去歇歇。”
许氏也要走,被姜氏留下:“老大媳妇儿你先别走,从你进府都没跟我好好说过话,咱们娘俩今天好好说说,你要累了困了,我这儿有床给你睡。她们小的,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姜氏说的好像二娘是想溜出去玩。
二娘也不否认,只微笑着道:“那我自个儿先回去。”
顾诗华想跟二娘一起走,被顾诗蕊叫住:“姐姐,今天我过生,还想跟你顽一会儿。”
小姜氏道:“叫几个丫鬟把二娘送回去就是了,荣福堂到碧潇院也不远。”
姜氏道:“如意你跑一趟。”如意就是姚妈妈的闺名。
张氏也叫顾诗华坐下。
于是许氏和如豹都留在荣福堂,姚妈妈、司琴、连翘三个送二娘回去。
司琴本来就是姜氏的人,加上姚妈妈、连翘,三个人都密切关注着二娘的变化。
二娘渐显步履踉跄,回到碧潇院时已经全靠三人扶着了。
管碧潇院厨房的林婆子瞧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琴只答:“二娘喝多了,扶到屋里躺一躺,睡一觉就好了。”
林婆子见姚妈妈也在,问道:“要不要煮碗醒酒汤?”
司琴本想说不用,又怕林婆子起疑:“也不用专意煮甚么汤,倒碗茶来便是。”
敛秋听见声响从屋里迎了出来,接了林婆子的茶进屋。二娘已经被三人扶着躺在床上,连翘脱了她外面褙子,司琴蹲在地上脱她鞋子。
连翘对敛秋道:“今个儿蕊娘过生,各房都有赏,你叫这院里的人都过去吃酒吧。”
敛秋喜不自禁,有些担忧地看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二娘。
司琴道:“这儿还有我呢,你赶快去吧,别晚了没有了。”
敛秋忙招呼了林婆子和另外一个张婆子急匆匆走了。
这时候连翘端着茶过来叫二娘,怎么晃她都不见醒。
姚妈妈道:“行了,连翘你去请钱公子,司琴你守在门外给我看着点人。”
听到敛秋几人已经走了,司琴和连翘立即行动起来。而姚妈妈则是先盯着二娘看了看,忽然嘴里冷哼道:“要怪就怪你不在乡下好好呆着,非削尖了脑门子往这侯府里钻,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她嘴上说着,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手抓紧了二娘里衫的襟口,正待向两边撕开,忽然看见二娘睁开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那眼睛太黑,以至于产生一种吸光的感觉,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姚妈妈,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把姚妈妈吓的就要惊叫出来,可惜她只是脖子一软死猪一样趴在了二娘身上。
二娘放下腿来,把夹昏过去的姚妈妈推到一边,迅速脱掉她外面的衣裳,先塞住她嘴,然后撕开她的裙子、裤子把她绑了个结实,塞到了旁边的衣柜里。
幸亏衣柜够大,否则姚妈妈这一身白花花的肥肉还真装不下。
处理完了姚妈妈,二娘轻轻在门上叩了叩。
司琴正紧张地站在外面盯着人,忽然听到动静,想也没想跑到门口叫道:“妈妈,什么事?”
门陡然拉开,二娘一拳打昏了司琴。
如果让二娘选,她肯定乐意打昏的是顾诗蕊,但这时候没那么多时间了,碧潇院离荣福堂不是很远,这会儿钱益很可能就在过来的的路上。
二娘当即把司琴剥的只剩个肚兜,把她面朝里丢在床上,拉过被子草草掩住。然后自己进了床底下的地道里。
荣春堂里,姜氏看见连翘进来停止了向许氏灌酒,叫过跟着许氏来的刘妈妈:“把你们一大一小两个主子小心弄回去,好好睡一觉。”
小姜氏也起身告辞,姜氏想事儿已经成了,也不怕小姜氏知道了不高兴,遂挥挥手:“去吧,好生歇着,晚些时候就不用过来了。”
通常姜氏的晚膳是由小姜氏服侍,小姜氏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恭敬应了。出了荣福堂,小姜氏先带着人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拐了弯就拉着顾诗蕊快步朝碧潇院赶去,一面跑一面喝人:“快去门口看二爷和侯爷回来了没有,一进大门就立即把人带来,剩下的都跟我来!”
钱益面有醉色,心里却极为得意,想到顾二娘已经被“三步倒”放倒,正躺在床上等着他,兴奋得都有些走不动路。
他抬头一眼就望见了搁在回廊上的一盆兰花,心想连翘是个识趣的,指了顾二娘的屋子就走了。
钱益兴头之上,竟没奇怪他这一路一个人也没见到。如果让他想,他大概也只会以为自己的银子花的值。
门虚掩着,钱益不费什么力气就推开了,转过一扇牡丹侍女图屏风,钱益就看见了葱绿锦被半掩着的白馥馥香肌。
那钱益一步上前,激动之余心里还想“这丫头看着脸黑,没想到身上倒是一块好肉……”
钱益连锦被抱住先在香肩上咬了一口,觉得这仇算是报了一半了,顺手摸到前头,觉得滑腻无比,个头也不小,心下大为满意,转过身来坐在床沿上,急不可待地把靴儿、裤儿都脱了,穿着上衣就要跟“二娘”*。
他嫌“二娘”侧面朝里大为不便,身子压着二娘,用一只手把“二娘”脸给扳了过来,其间嘴不闲着,从胳膊啃到脸,正待亲个嘴儿,定睛一看,钱益“啊”的大叫了一声。
衣柜中的姚妈妈早就醒来,但她全身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也塞着,只好拿头去撞柜子。可惜钱益色/欲熏心,几次都没听见。直到钱益发现床上不是二娘,骇了一跳后,又听见不知哪里发出一声声的砰砰声,吓的七魂丢了三魂。壮着胆下了床,也不知道穿衣裳,光着下身走到装着姚妈妈那衣柜前,猛地拉开柜子,姚妈妈登时滚了出来。
钱益先看到一个生平见过的最肥硕的白花花大屁股,好半响才认出是姚妈妈;姚妈妈倒是早知道是他,一眼瞧见钱益光着的下半身,也顾不得害臊,呜呜叫着要钱益把她嘴里的臭袜子掏出来。
钱益知道事情不对了,顾不上穿裤子,先去掏姚妈妈嘴里的臭袜子。
姚妈妈生怕这时候有人闯进来,恨不得钱益长四只手帮她,头上急满了汗,感觉到那臭袜子离了嘴儿,刚要喊“快走”,外头有人乍一声喊道“把院门看紧了,不许放跑一个!”
“这怎么回事?”钱益抓住姚妈妈的头发低喝。他是想碰这个老女人,可这老女人全身上下就穿了一个绣着并蒂莲的红肚兜!
外头响起许氏的哭声:“二娘,二娘,我的儿,你在哪……”
今日在荣春堂用饭的时候,钱益留心过许氏,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等许氏回来正好“撞见”时,他再跪地求饶,告诉许氏他娶二娘。这种情况下,顾二娘只能嫁给他为妾。可现在床上的不是顾二娘,许氏又在外面大叫二娘,顾二娘到底在哪?
“走、快走!”姚妈妈顾不上解释把她打昏塞到柜子里的就是顾二娘,那小贱蹄子肯定早就发现了,要是被人看见她和钱益光着身子在一起,她这条老命和老脸一样都留不住了。
姚妈妈想的不错,可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咣当——”一声,门板被一脚跺开,一个尖锐的声音紧跟其后:“快,快抓住那恶贼!”
钱益还在找裤子,他明明把裤子扔到地上了,竟到处都找不到。听到那破门而入的声音,钱益已经来不及躲了。他何时这么狼狈过?危急之际竟生出一股狠戾,很明显他掉入陷阱中了,别说他没睡床上那个,就是连这个老浪货一起睡了,安定候府又能拿他怎么样?
愤怒之中,钱益一把拽下了床帐裹住了自己。
姚妈妈的裙子、裤子都被二娘扯成条了,无处躲藏,又拼着老命往柜子里爬,可不知是她太过肥大,还是因为太紧张,柜门关了几次都没关上,再次尝试时,众人已经冲了进来。
虽然来捉“贼”的心里都有数,可乍见柜子里一个,床上一个,钱益好像还没穿裤子,都在暗自咂舌,都说钱大爷会玩,是真的会玩啊!
不得不说钱益相当厉害,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稳稳坐在椅子上。
只是他的镇定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就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戛然而止。
“禽兽,你竟敢奸污我的嫡姐!”
钱益吃惊地看着打了自己一巴掌的顾诗蕊,但他的愤怒很快淹没在海潮一样的声音里。
“快去看看大娘怎么样了?”
“还有气儿吗?”
“蕊娘,你不要哭,有娘给你做主!”
“让三娘先回去,不要在这里脏了眼。”
“禽兽啊!造孽啊……”
……
钱益脸色越来越难看,怎么会这样?他的未婚妻和岳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小姜氏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婆子们把杜妈妈拖出来绑了起来,这可是个意外之喜。
慌乱中钱益忽然瞧见了小姜氏眼底没藏住的笑意,他脑子里白光一闪,蹦出个不敢置信的念头。钱益一巴掌扇飞了想抓住自己的人,对小姜氏道:“好你个贱妇,你竟敢算计大爷!”
小姜氏立即掏出汗巾擦了擦眼,嘶声道:“这小王八子疯了,满口乱咬,还有没有王法了,把他给我绑了立即送大理寺……”
钱益和小姜氏带来的婆子动起手来,钱益想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也能夺路而逃,哪知小姜氏专意为了今天挑的都是粗壮有力的婆子,且有言在先,谁打的狠谁的赏银就多,这些婆子心眼又坏,都卯足了劲,且知道钱益没有穿裤子,先扯他下身裹的床帐。没多大一会儿,钱益就光着腿被七八只手按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只剩腰里还围着点儿遮羞。
钱益哑着嗓子嚎道:“叫安定侯出来,我看他管不管你这个娼妇!一门娼妇,老的小的养汉子,冤枉我这青天相爷的干孙子……”
那钱益一是狂暴发泄,二是谅这妇人短见,抬出严相来吓唬小姜氏,三是知道安定侯不在府上,仍是指望拖住这妇人。等安定侯回来,总不至于跟这发疯的妇人一般没有眼力。哪知他刚说了这话,只听窗户外面有人道:“钱益,老夫就在这儿,你说说我这府里都有谁养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