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通鉴 !大堂灯火明亮,湛长风坐在案几后翻阅着地龙帮的账目,换过一身宽大舒适的布袍后,文雅愈胜,丰神不减。
她身子骨俊雅,没有女儿家的优柔,也没有男儿家的硬朗,垂眸执笔,却可以独自成画,如果要加上背景,那应该是九阙高台,人世浮绘。
杜觉吸了口气,两撇小胡子一抖,又是笑眯眯的模样,“大人,这是你要的杨解城信息。”
湛长风接过他递来的玉简,片刻后就阅完了。她并没有要求杜觉具体写什么,给了他极大的限度,自然也最能看出他的用心程度如何。
好歹这次历练是有任务的,“肃清风纪”的概念很宽泛,前提是掌握足够的权力,按城军体系的规矩,正当挑战上峰赢取地位,花费的时间自不用说,还不一定真正接触到城军与各方势力里的人脉。
北城这个混乱的环境也更适合用强力征服的方式,不得不说地龙帮真心有些倒霉,自己撞了上来。
相比于资产,她更需要通过地龙帮掌握北城的关系网,这也是进入杨解城势力格局的重要一步。
而原地龙帮的人,偷偷离开也好,找人回来报复也罢,她并不在意,因为她从未想过真正收服他们。这些人的品质还不能入她的眼。
但也有些例外,比如这个杜觉。
从面相.气看,此人并非奸恶之徒,反倒大有义气在,然城府深沉是真,多疑心防重也是真。
她中指叩着案面,节奏缓慢清晰,“可以说一下你们和元胡的关系么?”
杜觉没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既庆幸又惊讶。
惊讶的是这么多可以问的问题,她偏偏问了这个,一下就戳到了危机来源,尽管她此时还不知道这个危机。
庆幸的是,既然她问了,那他就不用拐弯抹角提出这件事,即使出了事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怪不得自己。
湛长风“注视”着他,杜觉因此无所适从,好像身上没有什么遮拦,连着那些算计的心思也沉了下去。
“无论是地龙帮还是你们帮主,都没有那个能耐让背后有人的元胡容忍相待,可见你们之间是有重要利益在里面的,且这个利益的主权掌握在你们手中。”
杜觉目光一紧,抬头看她,只听她继续道,“死伤了一堆筑基,这个时候,你们又有什么实力去和他谈交易?”
地龙帮挖掘到了一条赤金矿,但是凭他们的势力不可能整个吞下,所以需要有一个相差不大,能力却出众的盟友共同分担风险。
凭整体实力,地龙帮和元胡相差不了多少,但元胡有官方身份,人脉之广非他们能比,也是因着这个考虑,他们才决定找元胡合作,利用他的身份和人脉,保留最大的开采权,不至于让其他势力来抢夺分羹。
然而帮中两个大圆满身死,一众筑基重伤,杜觉已然没有底气和元胡谈条件,别说五五分了,就怕元胡知道这个事情后,直接下黑手抓了他逼问矿脉下落。
是以湛长风不在意帮众的去留,他却要死死地管住帮众,严禁他们离开.透露地龙帮易主的消息。
而他表示听从湛长风,第一条思量便是,地龙帮在这个关头确实需要有个“负责人”顶住元胡以及其他势力的觊觎。
他本来就打算告诉湛长风赤金矿的事,这时她成了名义上的地龙帮帮主,不接也得接下这个危机。
不管是和元胡直接杠上还是另找出路,那都是她的事了,反正最大的伤害已经被她承担,他们这些帮众不会有多大损失。
如果她知道自己接了个烂摊子后一走了之,他们也不亏,顶多就是放弃赤金矿将它送给元胡,又或者带着矿脉投靠更大的势力。
杜觉将后路前路都考虑了个遍,然而当湛长风一字一句分析他们和元胡的关系时,不禁苦笑连连。
他对湛长风一无所知,湛长风却可以凭着之前的观察将他们看透,甚至在清楚地龙帮和元胡这种微妙的关系后,还不要命地横插一脚。
杜觉不由心惊,所以说,她在决定对帮主出手时,就打算杠上元胡,甚至是元胡背后的力量了吗?
这个烂摊子不是他送她的,是她主动造成,并且接下的!
老老实实将地龙帮和元胡的“结盟”述说了一遍,杜觉的心境也全然改变,就像玩游戏,原来满脑子计算怎么玩才能得到一个自己要的结果,现在却像是被她直接给了个结果。
省去了中间的弯弯道道,松口气之余,又觉失落,不是因为他的心思被看穿,而是一个自诩聪明的人被另一个人压制了。
“就如你所言,一旦元胡知道地龙帮目前的状况,肯定是要来抢赤金矿的。”所以你又会怎么做?
“矿脉位置只有你和帮主知道?”
“只有我和帮主,还有最初发现矿脉的帮众,为了防止其他势力争夺,我第一时间就让那些发现矿脉的帮众守在那儿,没有命令不得返回,也不得联系外界。”
杜觉摇摇头,“那个矿脉在...”
湛长风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迎上他不解的目光,认真道,“我原来只是想要地龙帮在明安街的地产作为自己的起步,并不想接收地龙帮,但是你改变了我的决定,我需要人才。”
“元胡的事我会解决,而矿脉位置是我留给你的退路,如果我败,你大可拿着它投靠别人,如果我赢,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跟随我。”
为了他改变决定?为了他对上元胡?他在赤金矿之上?
杜觉一时忪怔,隐隐的还有些莫名激动,头一次有个人这么认可他,并且给予足够尊重,招揽他。
那一句轻描淡写的“元胡的事我会解决”,竟令他升起一种未知豪情。同时忧虑也在滋长,她话里的意思当真是要对上元胡?
北城的城军体系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元胡就不知道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底气才能如此说话行事?
杜觉心中复杂,但这不妨碍他回应,甚至坚定了他的回应,“不用考虑,如果你赢,我甘效犬马之劳。”
有能力解决这个事,必然有资格让他跟从。
杜觉走后,大堂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出来,蹲了这么久的墙角,腿也该麻了。”
一阵风溜过,烛影重重,大堂静寂得只有她翻页的声音,十个呼吸,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处转了出来。
湛长风看着这个一身夜行衣的清秀少年,对比从街头邻里和杜觉口中得到的资料,行随一,住在北郊小村,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厌恶武卒和帮会,却又被逼无奈跟地龙帮借钱给爷爷治病。
后爷爷病逝,地龙帮讨债不成抢空了他的屋子,意外发现一本功法,接着就是他去偷,又被抓进武卒驻地,随后偷了武卒钱财的事。
不过以他的身手看,被捉进武卒驻地,甚至是让地龙帮抢走功法,都可能是一个做好的连环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