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荣派人及时切断了码头的广播,原本循环播放的笛声,很快的戛然而止。
正当我以为能松一口气的时候,山鹰的半条腿,却已经悬在了灯塔外面。
“山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周围的危险和凛冽的海风,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山鹰的胳膊。
虽然是赶上了,不过山鹰这家伙实在太重了,再加上下坠过程中所产生的重力,在抓住他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脱臼了。
反应过来,山鹰的整个人已经完全悬在了灯塔外面。我也只能扒在灯塔边缘,靠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苦苦支撑着。
巨大的重量,几乎将我的胳膊与身体撕裂开来,我手臂的骨头和细胞,都在接连不断的发出哀鸣。即便是维持现在这样的动作,就已经十分吃力了,更别说强行把他拖拽上来。
每一秒钟,都像是度过了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尽可能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同时高声呼喊着山鹰的名字。
曹荣切断了广播之后,山鹰也在逐渐恢复正常,至少,他的双眼不再像之前那么的呆滞。看起来,山鹰刚才那种诡异的状况,当真和广播里传来的声音有关。
只是,凶手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他真的能凭空操纵一个人么?
“喂,山鹰,能听到我说话吗?”
山鹰缓缓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可等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时,那张肥硕的脸庞,却是彻底没有了血色。
“卧槽,什么情况?”
“卧槽,问你啊,你他娘的为什么要突然跳楼!”
“跳楼....我....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怪人在和我说话,可梦醒了之后,就.....”
“少废话了,赶紧爬上来!”双手因为力竭,而变得麻木。我明显的感觉,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脱离身体。
我本以为山鹰能够顺着边缘,自己爬上这座灯塔。可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双手的虎口都已经裂开了,像是利器切割所导致,一片血肉模糊。
虎口伤成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发力,看起来,凶手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为了彻底杀死山鹰,对方几乎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在内。
我的双手已近力竭,手臂所有的肌肉都已经无法用力。我能明显感觉到,山鹰的双手,正在朝下一点一点滑落。
就像是你拼尽全力,好不容易看见了看见了一点光明,可无尽的黑暗却很快蜂拥而至,将那仅存的一丝光明也尽数淹没。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令人唏嘘。
“小哥,谢谢你,不过,算了吧。”
山鹰冷不丁说了一句,双眼里的苦涩,不言而喻:“我山鹰十八岁出来打拼,几乎每一天都得与死亡同行。像是干线人的,能活到我这把岁数,已经老天爷的恩赐了。”
“卧槽,山鹰,你特么的怎么也说这种丧气话了,这还是你吗!”我咬紧牙关,勉强站起身子,想凭着双脚与腰腹的力量将他拖拽上来。
然而,才刚直起腰板,巨大的重量就拖拽的我失去平衡,那一刻,我正在被山鹰一点一点的拖离灯塔。
近乎二十五米的高塔,从这个高度摔下,必定尸骨无存。此刻,曹荣才带着警员赶到了高塔的下面,以现在这种情况,我肯定支撑不到他们爬上高塔。
山鹰也觉察到我的情况,无奈的笑了笑:“小哥,和你说件事,说不定能对你有所帮助。
一个月前,刘悦曾经让我暗中调查一个人的情况,这并非是什么任务,完全是刘悦的个人嘱托。警方对此完全不知情,就连曹荣也被蒙在鼓里。
据我所知,死的那三个线人他们在近一个月内,都和刘悦有过接触,这应该不仅仅只是个巧合。我觉得,对方想要杀我,很可能同刘悦当初拜托我调查的那个人有关....”
那一刻,我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什么意思....刘悦让你去查了谁?”
“一个男人,他叫,周德善!”
这三个字,宛若一道惊雷,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响。
周德善,那家伙,正是T市碎尸案的凶手!为什么刘悦在一个月前就让山鹰去暗中调查周德善,莫非,刘悦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死?
越来越多的谜团渐渐浮出水面,而所有的谜团,似乎全都和刘悦有关。
可惜,刘悦已经死在了T市,被人肢解成了六块,至于监控画面中,那个刘悦极为相似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海上一阵凛冽的狂风呼啸而过。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我夹带着朝灯塔边缘推去。
而山鹰似乎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来到了尽头。他冲着我微微一笑,缓缓说了句多保重,像是真正的大哥那样,昂首面对死亡。
他强行挣脱开我的双手,任凭自己垂直的下落。
那一刻,风停了,雨也停了,时间和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我面前的山鹰在不停的坠落,坠落....
我不想看见之后的画面,努力转过头去。然后,双眼却和双手一样,已然不受大脑的控制,只能死死的盯着身下所发生的一切。
山鹰为了不波及到塔下的警员,特意选择落在灯塔附近的集装箱上。随着一阵闷响,整个高塔都为之震颤,在这之后便是万籁俱寂,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山鹰的体重,再加上下坠所带来的重力,几乎把集装箱整个砸穿。
颅骨和胸腔摔得粉碎,无数断裂的骨头与弯折的铁板一起刺穿了身体,双手双脚近乎弯折,而鲜血同粘稠的液体,使得山鹰身上的红衣,变得愈发诡异。
那一刻,灯塔之下的山鹰,像极了加工厂中,被他一脚踹倒的稻草人。
冥冥之中,一切早有了注定。
相比较之下,稻草人是没有生命的,而山鹰从这一刻开始,也失去了性命。
七个线人,死了五个,唯一还活着的,只剩下我和狐狸了。
望着夜空中无尽的黑暗,那一刻,一种无力感深深的席卷了全身。
连山鹰这样的人,都难逃对方的毒手,换做是我,又还能再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