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隽压下心中万千疑惑,因为她知道无论牧寞给出的答案是什么,都不能改变她已在此地境遇,况且已签订言契,人总要言而有信。想想就会明白,作为血焰之灵被拘在灵寂谷这些年,无数被惩罚的弟子来来去去,它却选择了自己,想必玄幽确是它的契机。
若放它自由,将如何向云华宗交代;会不会给灵寂谷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这些问题都在牧隽的脑海中翻来覆去思量,心底却有个更坚定的声音在:助他!这是来自修士的直觉告诉她:命运未来的走向,就会在此分叉。牧隽不想错过,再坏也不过前身的结局。
在夜色中,方圆三丈的阵法中,苍金色繁复的符文勾连形成阵祭,牧隽凌空盘膝而上,双手捏诀,眉心慢慢出现一道苍金色敕纹,一滴魂血缓缓飘出来,停在玄幽灵种的上空。玄白幽赤漂浮在面前,灵种外壳上光华流转,不用神识牧隽都能感觉到它们的愉悦兴奋。
自从牧寞解除它们的封印后,牧隽就感觉出一丝不同,以前有魂识时,它们就像稚嫩孩童,贪玩好奇,却对她多有亲近。而这次醒来后,它们不在进入中丹田,而是以灵种样子,环绕在牧隽的周围,就像……就像狩猎,她是猎物,它们是窥视的猎手,带着的嗜血凶戾。
或许太过懵懂,它们未曾收敛这种气息,让牧隽暗生警惕,当牧寞祭出这道阵祭。他的用意,她有了些明悟。
牧寞盘膝在阵祭外,金龙立在他的肩头。两双眼睛盯着阵祭,感应阵祭中丝毫的变化。金龙一改在牧隽面前的羞怯,爪子拉了拉牧寞的黑发:“为何不选那位云界的气运之子?”三个选择,牧寞在最后改变主意,这和当初的决定出入很大,牧隽是排在最后的选择。
牧寞听它之言,睫毛微颤。眼角露出些许笑意:“未曾想你竟能忍到现在。”
立在肩头的金龙,转过头,龙眼腾起火焰。冷冷的盯着牧寞:“吾在等汝的答案。”稚嫩的孩童声音带着远古洪荒的威压,牧寞半张脸隐约可见火焰。
“呵,”牧寞黑发化成火焰缠住金龙:“汝在威胁孤?”
“哼……”金龙傲娇偏回头,盯着凝神的牧隽:“吾倒希望看汝永囚在六界中。”
牧寞懒得跟它计较。想了想它们即是同盟。还需得解释一番:“即是一界气运之子,因果繁复,稍一沾染,后患无穷,你我同为域外之灵,得不偿失。”金龙握爪一想,确实如此,思绪转到另一位身上:“为何不选择那位灵体?”
牧寞摊开手掌。手指高人立在他的掌心,细看便能发现这是位五岁女孩魂灵。若牧隽瞧见定会惊讶万分,这分明是原身时的模样,怎么会在这里?
金龙爪子戳了一下人,那人便摔倒在掌心,突又翻身起来,狠狠盯着金龙,牧寞手一握,便收了起来:“她虽然继承了前世的记忆,毕竟只有五岁稚龄,神魂弱,就算助她夺得身体,也是无用。”视线落在阵祭中的牧隽身上:“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牧隽自是听不见牧寞和金龙的谈话,此刻她正凝神捏诀,按照牧寞提供的法决一道一道打在魂血中,不过她留了一个心眼,在结束时,迅速的打入一百零八道木字符文,演化一木九‘生’,随着符文刻入,魂血从水滴状,凌空延展成‘生’符文。
一直漂浮着玄幽灵种,微微跳动一下,紧接着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惊慌失措的挣扎想要挣脱束缚,玄幽灵种拉扯着牧隽的神识,她能清楚感觉到它们的恐惧,一改之前跃跃欲试的兴奋。牧隽怎可能让它逃脱,神识紧紧束缚着灵种,忍着来自神魂的痛感,凝神刻入一道道符文。
时刻注意阵祭中的牧寞和金龙立即感觉到变化,牧寞站起身,眼珠腾起火焰,肩头的金龙身影化成金光,一条巨龙出现在黑夜中,硕大的龙眼冷冷的盯着阵祭中的人,难掩焦躁。试探的伸出爪子在阵祭边缘一碰,阵祭边缘的腾起一道黑影,扑向巨龙。牧寞身形一摇,化成火焰扑向黑影,三道影子纠缠到一起,火焰四散,龙吟长啸,黑影却始终能保持不败之地。
牧隽不受阵祭外的影响,神识紧紧的缚住玄幽灵种,化成‘生’字符文的魂血,分化成两道,飞快的扑上正剧烈挣扎的玄幽灵种,迅速包裹住灵种,慢慢收紧一侵润灵种。
而此刻牧隽正封锁住自己的识海,固守着道心,抵抗来自玄幽灵种放手一搏,想要自我毁灭的凶戾,若沾染一丝,她将万劫不复。而她想好好活着,就必须残忍,大概修士的无情,便是这么一磨出来的。
魂血侵润的太慢,牧隽知道内外忧患,必须得快,迟则生变,心一横,灵力化剑,从左手掌心划过,含着浓郁木灵力的血液落在阵祭中,血液化成一丝如蛇般,沿着符文不过十息便铺满阵祭,霎时间阵祭中蔓延出无数的苍色光线,环绕着玄幽灵种,牧隽感觉到它们挣扎的更为厉害。
趁此时刻,牧隽神识分化九道,一遍遍刻入符文到玄幽灵种之内,时间仿若流逝沧的海桑田,又或许只若一息,魂血闯进了玄幽灵种的识海,却没有找到玄幽的魂识,它们潜伏在识海中。可魂血仿若无穷无尽,快速侵满整个识海,逼迫它们不得不现身,魂血不依不饶的缠上去,慢慢拖入魂血中,直至被魂血覆盖。玄幽灵种安静了下来,苍色光线退回阵祭中,那道与牧寞金龙战在一起的黑影缓缓消失在空中。
牧寞提溜着还想奔过去的金龙,缓缓摇头:“不必了,献祭已成。”牧寞不管牧隽开始做了什么手脚,但是他自信以她现在的修为,也难逃自己的掌心。更何况,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过程不重要。
金龙化形,立在他的肩头,摸摸被揭了龙鳞的肩膀:“怪不得天魔一族会追杀你万年之久,你竟摸了人家祖地的阵祭。”孩童声音中难掩挪揄。牧寞扯了扯嘴角,当时兴起,谁知竟真能用到这玩意,还如此凶残。
牧隽的神识静观着玄幽灵种的变化,慢慢思量牧寞的用意:所谓的玄幽灵种进阶,这套阵祭他为何会有?牧寞大概没想到牧隽竟然认识这套阵祭,而且是在玄幽灵种的传承中,所以她才知道用自己的鲜血献祭,可以触发阵祭的守护天魔。
时间晃晃悠悠溜走,当牧隽感觉来自玄幽灵种变化时,已是第三个年头。在这个没有灵力的世界里,她修为停滞不前,幸好有阵祭的保护,是她能固守识海,不停歇的书写符文,反复推演各种阵法,一遍遍演练苍生剑诀,虽累却充实。
前些日,牧隽就感觉到来玄白幽赤微弱的神魂联系,这与以前的依赖不同,多了一种来自血脉相连的牵引,就像同生共栖,无法言的信赖。以前玄幽灵种像个懵懂火爆的孩童,不知道它的爆在哪里。而现在却像青年,沉稳知进退。
当神魂的牵引越来越强烈感觉到,来玄幽灵种蓬勃的生命力:它要发芽了!它想要挣开自身的束缚,长成参天大蔓。退回神识,想起上次在九霄的雷劫,那只是开智,已是异像重重,只怕这一次难以善了。
牧隽心思一动,她恍然有些明白牧寞的打算,玄幽灵种进阶,定会引起天地变化,异像重重,只是不知道他准备如何获得自由?可无论牧寞的打算是什么,牧隽都不会阻止,因为她没那能力,也不会以卵击石,保全自己为上。
牧寞和金龙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玄幽灵种的变化,立在阵边静等最佳的时机到来。一个白色人漂浮在他的发边,立在肩头的金龙,爪子一伸便把人抓住,朝外一扔,却被牧寞接住:“隽离他远一。”白色人抱住他的手指泫然若泣,牧寞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安抚。
白人转头望着阵中人,裂开嘴笑得很开心,牧寞看她神态,低声道:“很快你就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白人头,脸蛋在牧寞的手指上蹭了蹭。牧寞盯着手中的人,黑色眼眸深处,火焰晃动,他仿若感觉来自火心深处异样的悸动。一侧的金龙翻翻龙眼,望着阵祭中的牧隽,淡淡的哼了一声。
远在云华宗魂殿内,一盏苍翠的魂灯无风自摇曳,缠绕在柱上作雕像状的魂夗,突地睁开眼,两个大头速地伸到苍翠魂灯前,冷冷的盯着灯焰。
白衣少年临空显出身影,俯身瞧了瞧苍翠魂灯,挑了眉头,低低浅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红眼的魂夗,转动眼珠斜了他一眼,又慢慢转回来,盯着魂灯不搭理他。
白衣少年靠在它的身上,伸手拍拍它的大头,挂着笑容含了一丝酸:“你对她真的很挂心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