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大概有十几分钟,陆离背上的疼痛感逐渐麻木,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向顾青城勾了勾手:“给我一杯酒。”
顾青城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来满上,托着底座端过来,在端过来之前却被梁锦墨抬手给拦了。
梁锦墨将刚才阿绿端过来的热水倒了一杯,“喝什么酒,就老老实实的喝水吧,刚刚缝了针。”
无奈,陆离喝了两口水,放下水杯。
顾青城踱过来,“你是招惹到道上的人了?”
陆离这伤肯定不是在C市和S市范围内受的,肯定是外面的人,要不然的话不会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顾青城最近并没有让董哲他们留意这方面的消息,毕竟还需要查着那个孩子的事儿。
“之前在江西的时候,得罪了一个大佬,然后现在悬重金要我死,”陆离说,“所以,在过来的时候就被人砍了。”
虽然陆离现在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事实上,肯定不止如此。
顾青城扬了扬眉梢,他倒是知道一些个比较隐秘的道上人士,出手狠辣,不过陆离这么一个出门在外的游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这么出手伤人。
“如果不是你命大,”梁锦墨语气稍微严重了一些,“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陆离垂下了眼帘。
“嗯,”陆离说,“我当然知道。”
他倾身起来,从茶几下面拿了一个烟盒,开了打火机,狠狠的抽了一口,吐出一口雾白的烟气,深深的闭了闭眼睛。
笃笃,门响了两声,一身黑色衣裙的阿绿从门外走了进来,“梁医生,药买来了。”
阿绿手中拎着一个袋子,按照梁锦墨的吩咐,买了一些药,“这个药药店里说没有,然后店员给我推荐了这个,不过我再另外一家买到了。”
梁锦墨接过来药,从茶几下面拿了圆珠笔,在药盒上写了几个字,“每天多少每次用量多少,都上面儿写着,你按照上面的说明书吃。”
陆离一副没听到的模样。
梁锦墨索性就把药盒又重新扔给了阿绿,“那你就还收着,反正这几天他受伤也不能乱走,就在夜色还能让老顾的人给罩着点儿。”
等到阿绿离开了,顾青城靠在一边的酒柜上,“你那药不该给阿绿的。”
“为什么?”
顾青城反问:“你没看出来,阿绿对陆离有意思么?”
很明显,梁锦墨没有看出来。
梁锦墨被诊所里的辛维拉带动的有点八卦,这个时候也是来了兴致,不慌着去找裴斯承他们玩牌了,“那苏烟呢?”
顾青城耸了耸肩,“没办法,咱们陆大少就是这么招桃花。”
在沙发上的陆离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抬脚就踹了顾青城一脚,顾青城向前屈膝躲开,笑了一下,“你还有力气踹人,那就没什么事儿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才十点多就急着回去,”陆离奇了一声,“你这是从良了?”
梁锦墨附和了一句:“是的,顾大总裁已经领了证了,开始顾家了,家里有老婆孩子。”
顾青城懒的理会后面两人跟唱双簧似的一人一句,出了门,给薛淼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
薛淼最终含着一支烟,反手关上包厢门,“怎么?”
顾青城将陆离刚才的事儿大概说了,“他这次过来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裴三他们你先别说,让陆离安安全全躲过这个年再说。”
薛淼皱着眉,听顾青城的口气已经发觉十分严重了,“伤的严重?”
顾青城点了点头,叫来阿绿,“这些天,陆离在这边住,你小心照料着,一旦有什么时候发生,就立即打电话过来通知我。”
阿绿说:“我明白。”
薛淼取下了口中的烟,“你怎么又安排阿绿陪着陆离了?之前不是说了阿绿对陆离有意思……”
顾青城说:“别的人跟我时间太短,我怕中间出点什么事情,生变。”
薛淼抬步向房间里走,“我去看看陆离。”
“嗯。”顾青城指了指走廊前面,说,“602号包厢,让阿绿带着你过去。”
………………
杨拂晓记忆里,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手中的书已经翻了,就仅靠着一只手按在书页上,杨拂晓头枕着床头,歪着头,眼皮向下垂,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房间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顾青城就看见了在柔柔的壁灯之下,靠着床头正困的睁不开眼。
顾青城唇角忍不住向上扬了一下,走到床边来,将杨拂晓手中的书抽了出来,这么极小的动作,让杨拂晓一个激灵抓住了顾青城的手,“谁?”
杨拂晓迷蒙的眼神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对上顾青城的面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吓死我了。”
顾青城看了一眼书封面上的名字,书放在手边,说:“不是告诉过你要早点睡了么?困了硬撑着干嘛?”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等你啊。”
顾青城蓦地俯下身来,靠近杨拂晓,“等我回来滚床单?”
杨拂晓本来被顾青城这么一个忽然俯身的动作撩了一下,就被他这么一句没脸没皮的话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去推顾青城:“浑身的烟酒味,快去洗澡。”
顾青城的手顺着杨拂晓的衣襟已经探了上去,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吻顺着她的脸颊到了耳侧,含了一下她的耳垂,杨拂晓顿时觉得酥酥麻麻的,内心就有一股突如其来的躁动,用手去推顾青城,却被一下子拉住了手腕。
顾青城绵绵密密的声音响在耳侧,温热的呼吸拂过:“别想打发我,我今儿可是没抽烟也没喝酒,就等着给你播一颗十分健康的种子……”
“……”
杨拂晓直接张嘴咬上顾青城的下巴,带了几分力气,直到他的下巴上出现了两个细小的牙印,呲牙道:“下-流!”
顾青城觉得顿时一股躁动的火动窜了上来,没有来得及脱去身上的外套大衣,就急忙将杨拂晓给压在了床上,吻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激烈和迫切。
杨拂晓身上就穿着一件轻薄的睡裙,顾青城外套的铁灰色大衣上的金属扣子在她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蓦地疼了一下。
杨拂晓皱了皱眉,在顾青城吻的细密中喘息着开口说:“脱了衣服,硌得慌。”
顾青城的吻戛然而止,向上探的手也停了下来,俯身看着她双瞳中的人影,脱了大衣,杨拂晓看着顾青城眼眸中的火花,以及裤子上某处越发明显的反应,笑了一声,主动的伸出手来:“我帮你解腰带。”
杨拂晓经不起顾青城的撩拨,同样,顾青城也经不起杨拂晓的撩拨,就这么纤细柔弱无骨的手在最接近欲-望的地方绕了一圈,他就受不住了,比刚才更加用尽蛮力地压了上来。
………………
事毕,顾青城抱着已经软成一滩水的杨拂晓去浴室洗澡,不过杨拂晓这会儿完全是被折腾的连双腿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攀着顾青城的脖子就向下滑,顾青城手里拿着花洒,对着自己已经是起了反应的某处,咬着牙斥声:“不要动!”
结果,就事后洗个澡就洗了半个小时,从浴室里出来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杨拂晓不想动,就趴在床上,拿着吹风机让顾青城给吹头发,眼睛正好对着顾青城浴袍之下强劲有力的大腿,眨了眨眼睛,伸手戳了一下。
顾青城手一抖,结果吹风机嘭的一声磕在了杨拂晓的头上。
她觉得最近杨拂晓真的是想要翻天了,不怕他了,还敢主动撩他。
杨拂晓揉了揉脑袋,顾青城按住她的手,“你要是再乱动,后果自负,不在乎你明天是不是能下得了床。”
杨拂晓知道顾青城说到肯定是做到,便将两只手乖乖地放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了。
吹过头发,杨拂晓倚靠在床头,歪着头靠在顾青城的肩膀上,顾青城问:“不困了?”
“嗯,不困了,”杨拂晓说,“说会儿话吧。”
其实顾青城刚才回来的时候,她就想要问陆离的情况的。
不仅仅是陆离,还有苏烟。
“苏烟的事儿没问,陆离也不会说,”顾青城说,“不过我想着,既然陆离回来了,苏烟也就快回来了。”
顾青城知道杨拂晓心里想的是什么,索性就直接说:“陆离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他身体底子不错,养十天半月的就没什么事儿了。”
“是谁想要杀死陆离?”
“不,”顾青城摇了摇头,“没有人想要杀死陆离。”
杨拂晓说:“那么多刀……”
看的她都心惊胆战的。
顾青城说:“他身上的伤应该是故意给人看的,或者就是想要活捉,而不是杀死,刀伤没有致命的,全都是在不要紧的部位上,除了流血流的多。陆离说是惹到了道上的人悬赏要杀了他,那么那些人就都应该是专业的,既然能够找到机会下手,也就有机会一刀致命。”
“那是谁?”杨拂晓皱了皱眉,看着顾青城的眼神,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是缇娜姐?不可能啊,她是喜欢陆离哥的。”
顾青城向身侧揽了一下杨拂晓的腰,说:“只是猜测,等到苏烟回来了再说吧。”
其实,杨拂晓对于苏烟和陆离的过往,很好奇想要知道。
顾青城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拂晓一双明澈的眼睛里一丝睡意都没有,又问了一遍:“还不困?”
杨拂晓点了点头。
“苏烟比陆离要大一岁,但是苏烟刚开始来到陆家的时候,是作为陆家表少爷童养媳的。”
“表少爷?”杨拂晓皱了皱眉,“不是陆离?”
“不是陆离,”顾青城说,“当时陆家老爷子膝下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陆家也没有什么产业向来只传男不传女,所以当时就都在陆家住着,苏烟住过去之后,陆离就开始缠着她。”
杨拂晓真的是难以想象,现在这么刚硬高冷的陆离,在年少的时候好像是跟屁虫一样粘着苏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虽然说是表少爷,但是是入赘进去的女婿,所以,陆家长女生下来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随陆姓。”
这一点杨拂晓听到过,在一些大家族里,因为有钱不想让女儿远嫁,所以就财大气粗地要上门女婿来,现在不仅仅有上门女婿,连童养媳都已经找好了。
苏烟,恐怕就是那种纨绔少爷身边买来的姑娘,当了人家的童养媳。
………………
当年的陆家,如日中天。
陆家老爷子六十岁寿宴的这一天,虽然不是过年过节,但是锣鼓喧天,比起过年过节也是有过之而不及了。
陆家大女陆简汐,有一子陆荣,一女陆琪。次子陆明耀,有一子陆离。
彼时,陆离十二岁,陆荣十五,苏烟作为陆荣的童养媳,只有十三岁。
宅院里,早已经支起了戏台子,敲敲打打,京剧已经开唱了,点了很多京剧里面经典的唱段,请来的都是戏剧院的名家,虽然打的名号是给陆老爷子贺寿,但是实际上是给陆老太太讨巧来了。
就是在这个做寿的早上,陆离见到了苏烟,在戏台子后面。
苏烟从小就是美人胚,一张瓜子脸,明眸善睐,整个人灵气活现的,十二三岁的正是招人疼的时候。陆荣扯着苏烟的肩膀,就给一把推到戏台子之后,对着化妆师颐指气使:“给她好好收拾收拾了,登台唱戏去。”
苏烟一双秀眉微蹙,“我不会。”
陆荣算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骄横不讲理,直接抬脚就踹了苏烟一脚,“你就是我妈买来的!让你干嘛就干嘛,就算是让她跪下来学狗叫,你也得乖乖听话!”
苏烟一双眼中饱含着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就连后面的老妈子都看不过眼了,拉着苏烟向后面走,“一会儿戏台上正好缺一个打扇的小丫头,跟大妈去换衣服。”
苏烟转过身才抹了一把眼泪,任由老妈子拉着她走到后头去换衣服化妆。
她看着面前的菱花镜,只觉得上了粉黛描了眉,可以将自己的面容遮掩,用一张假面来示人。
这也是后来,她放弃了考进名校的机会从高中辍学之后,对于学习化妆并成为化妆师不排斥的原因。
陆荣靠着后面的帷幕站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嗑瓜子,“站起来让我瞧瞧。”
苏烟虽然是不情愿,还是站起身来,看向陆荣。
一旁的老妈子夸赞说:“苏小姑娘长得有灵气,大少您瞧瞧这眉眼都好像是仙女儿一样。”
不用老妈子说,躲在一排戏服之后的陆离都已经看呆了。
陆离不是没有看见过漂亮小姑娘,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这么一眼,就好像是看进了心里,他从两件衣服之间看过来,正好可以露出一半的脸,眼睛和口鼻基本上都露在外面了,苏烟向这边瞧了一眼就看见了,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竟然找到了一个偷看的少年,目光看向陆离已经多了几分嗔恼。
自然这表情也没有能逃的过面前的陆荣的眼,陆荣一下子生气了,将口中的瓜子皮一下子吐出来,吐了苏烟一脸,抬手就给了苏烟一个巴掌。
“你又想要用这种眼神来勾引老子?滚!”
陆荣算是陆家的大少爷,现在发脾气,后台的人见了都慌了,不过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的,都是敢怒不敢言。
苏烟捂着一边的脸颊,目光掠过那一排衣服,正好对上后面陆离的那一双眼睛。
陆离看着苏烟闪着泪光的双眼,一瞬间就攥紧了拳头。
就因为最开始不经意的一眼,还有此刻别有用心的一眼。
后来的后来,当陆离知道,所有的接近都是算计,就连刚开始年少时候第一眼的回眸一笑百媚生都是因为算计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只记得那一天,下一秒,陆离踢翻了面前的戏服衣架,扑过来一下子将笔他高了有一个头的陆荣扑倒在后面的衣架上,抡起拳头就砸了上去。
“叫你打人!叫你欺负人!”
陆荣原先没反应过来,不过比陆离大三岁,身高体力都是优势,很快就把陆离掀翻在地,“你敢打我!”
两个都是孩子,而且都是谁都不服气谁,就这么滚在地上打作一团,将戏台子后面临时搭的一个戏棚子都给撞的支离破碎了,已经有底下的人飞快的跑走去喊陆老爷子了,剩下的有一个装模作样的过来拦。
不过三分钟,大人们来到了。
“都给我住手!”
陆老太太中气十足地一吼,让身后跟着的人将在地上滚作一团的两人拉开,见两个孙子脸上也都是挂了彩,“怎么回事?”
陆离被打的很,脸上划了一道,见了血,相反倒是陆荣脸上只有一块淤青,一看就是陆荣沾了光。
陆荣抹了一把嘴角,“我管我家买来的丫头,关他陆离什么事儿!上来就给我一拳,奶奶你倒是给我评评理!”
本来就是小孩子打架,让大人领回去说两句也就完了。
但是,陆老太太看着这个小孙子,走到化妆镜前面站着的一个女孩子面前,就不禁皱了眉。
这个女孩子……
她想起自己老头子之前带回来了得道高僧的那一句话,就觉得心里面不安生。
陆离走过来,苏烟比他大一岁,而且女孩子一般都比男孩子发育要早,长得高,他还比苏烟要低半头。
“你脸还疼么?”
苏烟摇了摇头:“谢谢小少爷,不疼了。”
陆离抬手把苏烟脸上沾着的一个瓜子皮拿掉,很是气愤地扔到陆荣的脚边,“是他先打人的!还吐瓜子皮!”
陆荣吼:“她是我的人,我愿意怎么打她骂她是我的事!”
陆离同样吼回去:“你的人又怎么了?对人难道不该有应该的尊重么?”
陆荣冷笑了一声,将手中一把西瓜子忿忿地洒在地上,“尊重?你问问她,她配?”
陆离刚想要反驳,陆简汐匆匆走进来,在路上,她已经听了底下的下人说了发生的事儿,“到时间了,怎么还不开始啊?”
陆简汐一进来,装作诧异的模样,“呀,这是怎么搞的,乱成这样儿……”
陆老太太也懒的管这一群孩子,听着有佣人说老爷子过来了,便把这后面这一摊都交给大女儿陆简汐了,在临出门之前,特别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站在人群中捂着脸的苏烟。
等到老太太走之后,陆简汐问陆荣:“你这脸上……”
陆荣指着苏烟,对陆简汐说:“还不是因为这个丫头,妈,你给我抓回去,把她往死里打!”
陆离现在半边手臂都护着苏烟,当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的就感觉苏烟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就从这些小动作上,陆离就看了出来,苏烟肯定天天受到陆荣欺负。
陆简汐笑了一下,却转了脸训自己的儿子,“打什么打,就不能管管你的臭脾气么!来,烟烟,让化妆师给你补一下妆,该上台了。”
苏烟跟着化妆师向另外的化妆间走去,听见陆离在她的身后说出一句话,“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是苏烟这辈子听到的第一句温暖的话。
不过,也是她觉得很可笑的一句话。
谁能保护她?
她活在这个世上,从来都不能靠别人的保护,她必须要有能力保护自己。
………………
陆简汐拉着陆荣从化妆间里出来,“你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就又动上手了?”
陆荣揉了揉手腕:“还不是因为她总是勾引我……”
陆简汐看了一眼陆荣脸上的淤青,还好不严重:“别整天勾引不勾引的,这话可别人老爷子听见了,这事儿就算是完了,明白没?待会儿苏烟上台的时候,你记得站在老爷子身边儿……”
陆荣摆了摆手,就想要向外跑,“我知道了,妈。”
陆简汐看着儿子的身影,摇了摇头,现在,能否继承陆氏的更多股份,就都看在这个苏烟身上了。
因为,就在五年前,信佛的陆老爷子上山去求佛,路途中遇上一个小女孩儿就是苏烟,然后当时寺院的得道高僧说:“此女有富贵命,旺夫,凰身。”
凤凰,尊贵的象征,是古代的皇后。
那个时候陆简汐在陆老爷子回去之后,就默默地将这个女孩儿给买了回来,成了自己家陆荣的童养媳,算是为自己走出去的第一步。
………………
而就在化妆间外面,陆离等了有十分钟,里面的化妆师才牵着苏烟走了出来,已经给她重新补好了妆,听着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正是一出武戏,还没有到苏烟上台打扇的戏。
苏烟看着陆离脸上被划的那一道还在流血,问:“你怎么不去抹药?你脸上会留疤的。”
陆离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没事儿,我是男子汉,留疤算什么。”
其实,陆离原来特宝贝自己的皮相,破了皮擦了皮,母亲都是心急火燎的抹药怕留疤,母亲的溺爱倒是让陆离也从小就注重自己的外在,修养举止的培养。
陆离转了转眼珠,“这会儿我妈不在这儿,你帮我上一下药吧。”
苏烟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哪里有药?”
陆离忽然牵过苏烟的手,“你跟我来!”
现在正是台前开戏的时候,不能走,陆离就拉着苏烟向后面的阳台上跑到后面过去,先身手矫健地跳了下去,然后向苏烟挥手:“你下来。”
苏烟穿着戏台子上的那种水袖裙子,不大方便,陆离个子也不高,想要将苏烟抱下来也苦于够不着,他灵机一动,到一旁的草丛之中搬了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垫在阳台下面,自己跳上去,正好可以够着。
“你过来。”
苏烟向前走了一步,将双腿绕过阳台。
陆离抱着她的腰,结果脚下石头一打晃,两人就同时摔落在地上了,不过正值夏天,草地郁郁葱葱,也不是太疼的。
况且陆离怕摔着苏烟,是给苏烟当了人体肉垫,苏烟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他的腰倒是被石头给硌了一下,哎呦了一声。
那个时候,是女孩子刚刚发育的时候,胸部已经凸起来了,苏烟穿的是那种少女文胸,鼓鼓的两团,就这么趴在陆离的身上。
苏烟站起来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裙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怎么样,倒是陆离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了。
忽然,前面有人叫苏烟该上台了。
苏烟有点犹豫,“但是你脸上的伤……”
陆离连忙摆手:“你快去上台吧,我自己抹药,没关系的。”
看着苏烟绕过厚厚的草地,拎着裙裾跑走,陆离的心还是嘭嘭嘭直跳的。
就当陆离在重重的抚着自己的胸口的时候,却又见前面苏烟又拎着裙子跑了回来,陆离当即就吓了一跳。
苏烟向着陆离跑过来,跑到他的身边,在他的侧脸上吻了一下,“谢谢你。”
就这么轻轻碰触的柔软一下,好像是羽毛一样划动了陆离的心。
这是苏烟和陆离的第一次相见,并没有预谋,就是因为陆家老爷子的大寿,碰巧走到了一起,一时间牵动了少年少女的心。
当天晚上,陆离就向自己的母亲去说:“我想把大哥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给要过来。”
陆母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这话却让陆明耀听见了。
当然,陆简汐在五年前为自己的儿子陆荣买下一个童养媳的事情,众所周知,而现在,自己的儿子竟然想要和别人抢这个女孩儿!说出去简直都是丢人。
陆离梗着脖子,“我就要她!”
陆明耀取了鞭子要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抡了一鞭子,被陆母及时的劈手给夺了下来,“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陆明耀甩手走出去,陆母转过来看着陆离,笔挺的站着,背上因为被甩了一鞭子,身上轻薄的衣服都破了。
“你过来,我帮你上药。”
陆母心疼的给儿子上药,对儿子说:“那是你大哥的童养媳,将来就是你的小嫂子,你爸爸向来都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以后不要再提了。”
陆离的手握成拳头,没有说话。
当天,陆离挨打的这件事儿就传到了苏烟的耳朵里。
她正在倒水,听见前面有两个佣人在说话:“还不是为了这个皇后命,无奈老太爷就信这个,不过二少下手也太狠,才十二三岁的孩子,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啊。”
苏烟皱了皱眉,脑海里就浮现了昨天那个白净少年。
他被打了?
陆荣从一边横插了一脚过来,伸出手掌来将苏烟的下巴给死死地捏住:“心疼了?!”
苏烟低垂下眉眼,说:“大少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陆荣忽然就向着苏烟吻了下来,狠狠的吻,但是苏烟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张开口。
陆荣最后发狠的咬了苏烟的唇瓣,将苏烟狠狠的向后一推搡,“你这辈子就断了跟别人的心思吧!你是我妈买给我的,生是我的人似是我的鬼!”
说完,陆荣就甩手离开了。
苏烟狠狠的擦了擦嘴唇,想要把陆荣的气息全都给擦掉,却染了一手的血。
陆荣下嘴狠,苏烟的嘴唇流了一阵子血才终于不流了,却仍旧疼。
………………
其实,苏烟对于陆离的初见,是耍了小心思的。
她能看得出来陆离的单纯,而且对自己有一点懵懵懂懂的爱恋,所以明里暗里微微接近他,拨动了一下他的心弦,想要让他把自己带走,带离陆荣。
在这个星期里,她想尽办法想要去看看被打的陆离,但是陆荣找人看着她很紧,她没有能出去。
在一个星期之后,陆离走了。
去了外地。
陆荣对着苏烟冷嘲热讽:“你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也别指望着别人见你一面就能神魂颠倒!你想要去找别人,妄想!下辈子吧!”
苏烟低着头,不反驳,就这么低眉顺眼逆来顺受。
因为,沈世告诉过她,不能反抗。
陆荣最是恶心了苏烟这副样子,明明心里不情愿,还非要做出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直接甩了她一个嘴巴,就离开了房间,也撤走了身边监视苏烟的人。
反正陆离也走了,她也没办法去看她了。
苏烟直起腰来,脸颊上有一个手指印,她看着窗外一片蓝灰色的天空,忽然笑了。
不该有希望的。
那样就永远都不会失望。
………………
杨拂晓默然了,顾青城抓着杨拂晓的手指,“怎么呆住了?”
“我在想,”杨拂晓忽然仰起头来,看向顾青城,“缇娜姐不是后来跟了沈世么,为什么一开始会被人预言是有旺夫命,大富大贵?”
要不然的话,苏烟在最终也不会和陆离对立,最终费尽气力也要保下沈世。
“没有看出来么?是沈世一早就找人散布出去的。”
“但是,那个得道高僧……”
“假的,”顾青城说,“是被沈世给买通的,花了钱,不过达到了目的。”
杨拂晓叹了一声,“如果这一次陆离没有离开的话,后面的结果……”
“不会有什么不同的,”顾青城说,“从一开始苏烟就是被人特别安插的,所以,中间不管是有一个陆离还是两个陆离,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拂晓张了张嘴想要问,顾青城却已经抬手将墙上的壁灯给按灭了,手掌盖上了杨拂晓的双眼。
“再不睡早上起来要有黑眼圈了,”顾青城已经将被子向上拉着盖到肩膀,“如果有时间再说。”
顾青城在杨拂晓的额上吻了一下,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
头一天晚上提到沈世,第二天上午,紫荆园就迎来了一位和沈世有着莫大关系的人。
沈管家沈骏穿着一身类似于中山装的深黑色衣服,站在门口好像是一尊雕塑,杨拂晓先下楼来,沈管家看见了杨拂晓,最宠蠕动了一下。
杨拂晓想起来上一次去沈宅的时候,她和顾青城还没有结婚。
她的身份对于面前这个已经算是辅佐过两代人风云易主两次的老先生来说,无疑是最尴尬的吧。
她主动说:“沈管家,就叫我拂晓就好。”
沈骏说:“杨小姐。”
杨拂晓转眼看见顾青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便说:“我去泡壶茶,沈管家您先坐。”
顾青城穿着一身休闲的棉质家居服,是沈骏不曾见到过的。
等到杨拂晓的身影穿过餐厅消失在厨房内之后,沈骏才向前一步,说:“上一次你说那个孩子是被拐走了,现在找到了没有?”
顾青城看了一眼厨房,然后比了一个手势,抬步便上了楼。
来到书房,顾青城说:“如果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还关心沈家的唯一一点血脉的话,你就不会不把当时的事情真相告诉我,你也知道,偌大的一个中国,如果没有一点方向的话,一个不足月就被卖掉的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要有多么难找。”
沈骏脸上露出难色。
虽然沈世精神开始紊乱有老年痴呆,但是沈骏并没有,当初他也许不知道睿睿的真实身份,但是他绝对亲自检验过睿睿的DNA,甚至可能是因为怕出错,而私下里换掉了DNA的鉴定报告,以求心安。
“我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死的那个孩子是沈家的孩子,就将错就错,”沈骏低了低头,“那个孩子如果没有死的话……”
顾青城将打火机在手指间转动了两下,“我知道你为难,因为这是涉及到你自己的忠诚度……”
就在这时,房门响了两声,外面的杨拂晓端着一壶茶走进来。
“董哲到了,”杨拂晓将茶香逼人的翡翠色的茶水倒进两个紫砂茶盅中,“我让他稍等一会儿,他说到楼下车里等你。”
………………
十分钟后,董哲开着车,车后坐着顾青城,副驾上坐着沈骏。
沈骏脸色不好,可以看得出来,他摸着自己的良心来到紫荆园来问顾青城那个被拐卖的孩子的下落,现在却已经后悔暴露自己了。
来到夜色,董哲已经让人将那个护士给带了过来。
“当时那件事情,是她和另外一个医生经手的,但是那个医生在前年出车祸死了,那个镇医院就找这么一个知情的。”
董哲这几天跑了几个医院,才最终找到这么一个经手人。
顾青城点了点头,董哲对着这个女护士低声说:“现在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敢让我们知道有什么说的不是真话,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我说,我什么都说,”女护士一听割舌头,浑身抖似筛糠,“不过当时是王医生经手的,我就是负责把孩子抱出去给了那个过来交接的人,那个人抱了孩子就走了。”
董哲问:“长什么样儿?”
女护士说:“就是一个男的,还戴着口罩,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顾青城冷笑了一声。
董哲就好像是拎小鸡子似的将这个女人给拎了起来,“不说实话,好得很,那就让你看看……”
女护士面前的木质地板上,就在她手前面一寸的地方,一柄水果刀猛地刺入,她吓的顿时趴在了地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听王医生的,让我帮忙抱孩子出去,事后给了我两万块钱……”
“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董哲冷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给的那人是人贩子,专门拐卖孩子的……”
女护士拼命的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已经吓到快神经紊乱了,这女人口中已经套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话了。
顾青城摆了摆手,刚刚想要让董哲将人给拖出去,这名小护士忽然抬起了头,“我记得当时来接人的那辆车的车牌号!”
顾青城微微米了没眼睛,看了董哲一眼,说出一个字:“查。”
沈骏动了动唇,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等到沈骏离开后的下午,董哲就已经拿着查的结果回来了,“这个车牌是在五年前的一个拍卖行里五万块钱被一个华侨富商拍下的,后来又转手了一次,也一直都没有用过,在三年前注销掉了。”
顾青城叼着烟,冷笑了一声,对着窗外已经渐深的夜色。
“就这块车牌就足够了。”
董哲不大明白顾青城的意思,“足够什么?”
“足够让死人开口说话,”顾青城将夹在指间点燃了却没有抽一口的烟蒂重新按灭在烟灰缸里,嘶嘶作响,“足够让活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