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脸色苍白。虽然他在昨天的伏击中受了伤,可李大从他炯炯有神的双目中看到凶狠的光芒。
“厂公还是找大夫好生瞧瞧。小老儿年少时读过几本医书,医术只会些皮毛。”李大拱手道。
刘瑾躬身回礼:“李先生太过自谦,咱家已经好了许多。昨日若没有你把热气球的燃料当炸弹扔出去,我们这些人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请李先生受我等一拜。”
“厂公言重,我等都是为殿下效力。”李大避到一旁。
李大少时家境富裕,虽喜好读书可屡次落第,连秀才都未考上。不能为良相便为良医,他拜一位游方郎中学医。家中土地被卫所军官侵占后,仅余的几亩薄田无法养活家小,于是成为游医。
他在外浪迹时,恰巧遇上沼气中毒的病人,出于强烈的好奇心研究沼气。本以为收回祖产无望,没成想临老时凭借对沼气的了解入了太子殿下的班底。
“那群人在京师刺杀太子不成,竟然尾随到此。”刘瑾眼中凶光阵阵,“东厂一定有内鬼!”
昨日对方在野外伏击,假扮太子的小内侍被当场杀死。幸亏太子走了另一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报,主子来信。”设在宣府的西厂物流站的百户胡玢把东厂送来的密信递给刘瑾。
刘瑾看完信沉思:“胡百户,麻烦您和胡指挥使司带话,必须彻底剿灭对方,不可放过一人。”
胡玢是万全都司卫指挥使司胡观的孙子。靠近大宁的开平卫属于万全都司管辖区。朵颜三卫反叛事情发生后,刘瑾和万全都司通力合作,建西厂宣府物流站。
胡玢面色犹豫:“不留活口送京吗?”
‘太子’遇袭生死未卜,京师上下震动。
宣大总督李介、宣府巡抚马中锡前往探望,刘瑾把两人拦在外。他们两人得知他在西厂任职后,找到爷爷施加压力探听真实消息。因为他也不清楚真相,爷爷只得闭口不言。
他唯一能确信的是,昨日被刺身亡的不是太子。
“太子不需要活口。”刘瑾笑眯眯地说,“转告宣大都督,太子将前往宣府养伤,咱家留在开平卫替太子办事。”
胡玢心道:难怪英国公私下来信直言太子诡诈。他们全家聚在一起也没搞懂太子的目的。爷爷决定听从英国公的建言,太子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刘瑾转头对李大交代:“李先生,麻烦您陪同‘太子’回宣府。您可以顺口向巡抚马大人谈谈您家被侵占的田地。”
李大吓得猛摇头:“小老儿岂敢因为自家的私事耽误太子大事。”
“李先生放心,此事是太子吩咐。他还希望你照着字条行事。”刘瑾当着胡玢的面,把朱寿附在信中的字条递给李大。
李大看了一眼字条,惊讶得张大了嘴不说话,眼睛瞪得像核桃。
“李先生是哪的人?”胡玢抱拳恭敬地问。
这位驼背老农是内行厂的五品技师,排在他前头只有一位。就是那位能呼风唤雨、电土成银的奇人凌风子。他们是内行厂最核心的人物,是太子的掌中宝。胡玢对他不敢不恭敬。
李大客客气气地说:“老小儿是宣府本地人。”
胡玢尴尬的笑笑。
从宣府传来消息,太子逗留宣府养伤。与此同时,宣大总督李介、宣府巡抚马中锡、万全都司指挥使司胡观三人联名上奏,恳请彻查宣府军屯。
弘治帝即刻准奏。
顺天府一群为大明操碎心的人士聚在茶馆里聊天。自从锦衣卫和东厂贴出告示,表明不会在公共场合因言论罪后,茶馆的生意火爆。
有人问:“你们说太子爷是生是死?宣府有人看到太子爷被白布盖着抬走。”
“这话鬼都不信!陛下只有太子爷一根独苗,如果太子遇难,陛下会无动无衷?”这话很快被人反驳。
有位茶客小声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东厂厂督戴公公去了南昌。”
“是不是太子想查军屯,所以出现了刺杀?”一位赴京赶考的举人嘀咕。
附和他的大有人在:“我看像。太子在仁寿宫庄遇刺,结果陛下把内承运库交给太子打理。李荣李公公被打发到仁寿宫庄,现在正在给兵部养马呢!两件事情如出一辙。”
“我没闹不明白,养马是御马监的专职。太子为何把强行征来的庄子交给兵部养马?难不成太子还想御马监夺权吗?”另一人揣测。
“难说,难说。”一位致仕的官员摇摇头,“这位太子爷喜欢奇谋,往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让我们看出端倪。”
突然,茶馆外头出现惊呼声,一帮茶客冲出去看热闹。只见蓝天白云间出现一个个热气球。
“难道是太子飞回来了?”几乎所有人的都这么想。
热气球飞过的地方,撒下大把大把的纸张。
天下飘下的纸张掉落各处。皇宫里有,内城皇亲国戚、官宦高门、国子监、官衙、军营、普通百姓家、大街小巷、房顶屋檐……
“《遇刺之我见》:本宫敏而好学、天性纯良,胸怀天下、心系社稷。然小人作祟……”
“恶念值+1……”看到传单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传单第一次出现在大明朝。
“陛下,照儿情况到底如何?”张皇后神情哀伤地问。
弘治帝眼神闪了闪:“受了轻伤,在宣府养伤。”
东厂的内鬼泄露假照儿的行踪,弘治帝现在看谁都可疑。照儿和张家关系紧张,为了保护照儿,他不得不和皇后说了假话。
张皇后拍拍胸口:“那就好。”
离开后,张皇后让心腹给寿宁侯递话:太子不在宣府。她与弘治帝夫妻多年,对他非常了解。张皇后把朱寿恨得半死,因为小白眼狼的存在,他们夫妻的感情日益疏远。
宣大总督和巡抚没瞧见过太子本人,内阁等高官怀疑太子不在宣府,他们猜测太子和刘瑾依然待在开平卫。
某些皇族的举动耐人寻味。弘治帝的几位兄弟,无论是就番的,还是年幼留在京城的,突然收到很多亲戚的拜帖。
弘治帝的兄弟们吓得关紧门户,不敢接待任何一人。
原本被戴义以礼相待接往京师的宁王朱宸濠,突然发现他的行动收到限制。南昌的宁王府被京师调来的京营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恶念值+1……”
朱寿美滋滋的数着不断上涨的恶念值。张家、京师外城田庄的原主人、原任职内承运库的太监、宣府上下、宁王一脉的亲戚,所有被怀疑派人刺杀他的,都对他怨念丛生。
“克彻,1000把火铳换你们地盘港口的停泊权,不能再让了!”邱聚气急败坏地和克彻磋商。
朱寿嘴角轻蔑地勾起。宁王被押解进京的消息传到此地,克彻的态度马上强硬。1000把火铳置换1000倾土地降到港口的停泊权,堪比后世九块九的跳楼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