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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皇帝第十七世孙朱胜鑫,现陈情于黔宁公沐天波案左:方今天下,天灾不断,四境不宁。百姓困顿,朝不虑夕。忍饥而死,不若揭竿而死,于是流民望风影从。此国之大患者也。”
“武定、嶍峨、石屏诸县民不聊生,诚乃云南隐祸之源。至若铤而走险,勾结缅挝叛逆扰民于内地,而天下患之,非赈济不得消弭。”
“太祖皇帝起于草莽,痛恨盘剥。于是登高疾呼,替天行道。然后驱逐鞑虏,拯救黎民,此所以有大明天下。沐府镇守一方,殷实之名传于天下。此非持家之道,实为灭族之祸耳。”
“今者,朱胜鑫代民请命,粜粮三十万石,以拯救三县之民。或许之,则沐府尚存。或拒之,则玉石俱焚。以十日为限,黔宁公善思可也。布衣朱胜鑫,沐手具笺。”
督府张毓秀果然不是正规书生,肯定属于那种专门学习歪门邪道的家伙,和苗三冠、万练属于一丘之貉。
这不是一通普通的公函书信,简直就是最后通牒,而且没有采用正规渠道投送。
是周老四斥候营的人,在半夜三更送到了沐王府,直接放在沐天波的枕头边上。
沐天波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长得唇红齿白,一表人才,倒也是一个英俊的国公爷。
可这有什么用?他去年才承袭爵位,对于场面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早晨起床的时候发现一封勒索信,顿时把沐天波气得直哆嗦。
生气归生气,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处理起来那就需要讲究。
如果要往大了的说,那可就大了,可能比天还大。
尤其开头就是“太祖皇帝第十七世孙朱胜鑫”这几个字,简直和晴天霹雳差不多。
还是他的妻子焦氏夫人有些见识:“公爷,朝廷悬赏抓捕的叛逆朱胜鑫,公然给你送来恐吓信,这事儿非同一般,只怕要进去问问老祖宗才能决定如何处置。”
焦氏夫人口中的老祖宗,就是毒死自己儿子沐启元的陈氏老太夫人,也是沐天波的太祖母。
沐天波的父亲沐启元,目无法纪,跋扈嚣张。公然带兵炮击云南巡抚衙门,炸死官吏、平民三十余人。
如果不是陈老太夫人当机立断,下毒处死了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子,然后立即上折子请罪,沐王府早就灰飞烟灭了,也轮不到沐天波承袭爵位。
也就是说,陈老太夫人是沐天波的“杀父仇人”。
陈老太夫人其实并不老,至少看起来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老。
虽然头上有几根白头发,但是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谁也不相信她已经六十多岁了。
陈老太夫人把信看了一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们有多少存粮,多少现银?”
沐天波小声说道:“粮库是于锡朋打理,银库是饶希之掌管,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官吏,一直没有更换,需要问问他们才知道。”
陈老太夫人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语气很不好听:“你承袭爵位一年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整天都在干什么?我沐家祖先都是马背上取得功名,你喜欢练武不是坏事。”
“但是你不过问政事,流星锤练得再好,又能够干什么?难道要像你那个不成器的爹爹,给沐家招来塌天大祸吗?赶紧下去查清楚自己的家底,然后才能决定如何处置。”
“另外,把这封信带上,立即求见巡抚大人,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明白。从你的太爷爷开始,我们沐家最近几年连续出事。万一再次被朝廷抓住把柄,我救不了你们了,到时候全部活不成。”
陈老太夫人果然年老成精,一面筹办粮草银两,准备应变。一面把这件事情捅到了云南巡抚衙门,然后全天下都知道了“朱胜鑫敲诈云南王”。
锁喉剑八郎、熊储、朱胜鑫,这三个名字一直在朝廷的海捕文书里面。
过去一年时间没有出现,人慢慢淡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现在又冒出来了。
不仅冒出来了,而且公然敲诈国公爷、征南将军沐天波。
有心人不由得暗暗叹息:看来这个朱胜鑫也耐不住寂寞了,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云南那边会如何。
熊储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听说近百万人马上就没饭吃了,想不着急都不行。
最起码一条,熊储不希望在自己身边出现扯旗造反的人,而且是因为没饭吃才造反。
自己是朱家子孙,虽然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总要发挥一点作用。
至于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之后,最后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熊储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还别说,这人世间有些事情还真的就出人意料。
不仅熊储没有想到,就连万练、张毓秀这两个人聪明的读书人都没有想到,给沐天波写了一封信,结果惊动了好多人。
首先就是霍连山传来三个消息:
第一,丽江木王府的军队已经退兵,但是他们退兵之前做了一件事:把军队的粮草五十万斤、牛羊三万头全部留下,并且明确表示“捐赠给武定县灾民。”
第二,北胜军民府的高宠主动把金沙江以南的姚安县全部让出来,而且“捐赠粮食十万斤,牛羊一万头。”
第三,永胜军民府的章摩也过江表示心意,“捐赠牛羊八千头”。
其次,就是刚刚获得“抚民校尉”的陶艳茹,代表景东军民府“捐赠粮食十万斤”。
熊储很清楚,几十万斤粮食对于近百万人来说,那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但是这些人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几乎在同一时间采取相同的态度,这里面的就有很多学问。
熊储觉得里面肯定有很多学问,就是因为他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主公不用费神,这些家伙都心存不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军师万练不以为然:“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上屋抽梯’、‘借刀杀人’之计。”
熊储点点头:“他们就是想把我尽快推到最前面,然后被枪打出头鸟。我不明白的是,不管做什么总要有目的吧,他们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呢?”
万练呵呵一笑:“主公是个正人君子,总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所以想不通是为什么。其实这真的很简单,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
“丽江王府的木雄,一直想得到朝廷赐给镇西将军的名分,但是朝廷就是不给,所以他永远无法压住沐王府,也就当不了云南王。”
“金沙江北的北胜土司高崇、永胜土司章摩,虽然没有当云南王的野心,但是我们垮台的时候必然大乱一阵子,他们就能够浑水摸鱼。”
“景东军民府的陶明卿,暂时没有什么具体的野心,不过是担心我们清洗大小头人之后,最后把他们也给清洗了。他把宝贝女儿陶艳茹放在主公这里,其实就是放了一个人质,表示自己没有歪心思。”
“总之,这些人都希望朝野上下把目光都集中在主公身上,那么他们就算有些什么小问题,也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军师没有明说。”张毓秀突然进来说道:“他们都是做给云南巡抚看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朝廷引起足够的重视。”
“这可不是一般的枪打出头鸟,而是有更加恶毒的阴谋。主公你想想看,如果朝廷知道你在这里一呼百诺,已经得到了所有大势力的拥戴,后果会如何?”
熊储猛然惊醒:“那还能如何?朝廷肯定认为我马上就要干大事,当然要集中全部力量来对付我了!”
张毓秀呵呵一笑:“不错,这就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果。不光他们如此想法,沐王府更是大方,不仅很快就筹齐了三十万石粮食,而且还拿出四百万两现银。主公请看,这就是他们的调拨凭信。”
“哈哈哈,我明白了。”熊储接过调拨凭信扫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其实他们不约而同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拼命捡柴,然后升起大火,把我架在上面猛烤,一直到烤成黑炭为止。”
军师万练微笑着点点头:“主公既然有这种认识,我和张大人就放心了。其实人世间的事情,都有正反两个方面。雪中送炭就一定是好人吗?错了,大错特错!”
“落井下石固然是敌人,雪中送炭的人不一定就是朋友。要想分清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就必须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现在给我们送粮食,当然是雪中送炭,能够让我们解决燃眉之急。但这恰恰就是饮鸩止渴,等于自杀。”
“他们送的越快,送的越多,朝廷就越发忌惮,下手就越狠,我们就死得越快。鬼谷子的纵横捭阖理论基础,就是建立在这个上面的。”
熊储鼓掌笑道:“我这下就更放心了。不管他们送了多少,我都没有必要心存感激。虽然是饮鸩止渴,但是这杯毒酒我们必须一口喝下去,因为老百姓不能等。”
“军师,立即派出两校兵马赶到昆明,同时通知王扬祖、龙在田组织民夫,把沐王府的粮食抢运回来。一定要在朝廷作出决定之前,把粮食拿到手里。”
“张大人,立即组织精干力量,开始全面赈灾,首先解决老百姓的温饱问题,同时开展夏季播种,争取今年还有一定的收成。”
“需要注意的是,我们赈灾过程中,一定要预防有人中饱私囊,确保每一粒粮食都能够吃到老百姓嘴里。如果有人在这个过程中以身试法,全部给我凌迟处死!”
恰在此时,曼戴莉站在门口叫道:“公子,李青从永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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