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六月中旬,霍法暑假开始的时候答应了阿格莱亚,来到了圣芒戈实习,到现在已经快有一个月了。
医院给他分配的房间是圣芒戈医院一栋老式宿舍楼内。在一个巨大的坡形瓦顶下,上百间标准开间的屋子沿八卦形走廊左右顺序排列。
房间里窗房很窄很高,还是双屋的,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嘎嘎作响。
下面的砖地也坑坑洼洼,即使在大白天走廊里也黑缀缀的,医院幽深的员工宿舍走廊让霍法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有种洞穴探索的刺激感。
偶尔有住在此地的小护士端着壶,出来倒水或是取水刷牙、她们打扮得很随便,夏季裸露的大腿根在黑暗中就像光洁的白瓷一样,让人浮想联翩。
但无一例外,看见从走廊中浮现的金色眼睛和瘦削身影,那些小护士又会和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缩回房间。似乎那个身影身上带着某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霍法倒没有故意疏远这些邻居,他只是被阿格莱亚折腾得无精打采罢了。
他打开门,摸黑坐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眼睛熟悉了黑暗。卧室里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窗外的医院的灯光照射进房间,给卧室的顶端横上了几道淡橘色的光斑。
四四方方的房间,其间有整齐木桌,白漆的衣柜,墙上还贴着几张画着人体解剖图和消防安全咒语。
他幽幽地出了一口气,大字躺在了床上。
剧院里的喧嚣和嘈杂带来的影响逐渐离他远去。虫鸣一声声地传入耳朵,即便是隔着巫师设下的无声咒,外面的防空警报也是若影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医院特有的福尔马林气味。
他知道那味道的来源。这组平房宿舍另一端被隔离开的几间房子,是医院的解剖室。
那几间屋子里有三个巨大的尸池,里面泡着几十具男女尸体,从麻瓜军队被枪杀的士兵,和到被恶咒杀死的巫师,什么身份、年龄的都有。还有大量的夭折的畸形婴儿和器官泡在广口瓶中摆满陈列架。
为了系统的探索度,霍法探索过那里,但没探索多久,他就被人赶了出来。这里并不是什么和平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和平的年代。
1940年的伦敦,世界大战如火如荼。
......
这个年代没手机,他也没啥多余的事情可干,眯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并不想睡觉,干脆翻身坐起,来到桌边。
桌边摊着很多报纸,这些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预言家日报,报纸的内容绝大多数都和战争有关。
霍法拿起来翻了一番,古灵阁宣告破产,对角巷关门停业......在报纸又一页的头版,一个大大的信息无比醒目。
“北海沉船,邪恶巫师杀人越货。”
在标题下面,霍法可以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手里提着一个箱子,眼神愤世嫉俗,带着欲望和火焰。
【邪恶巫师诺伯.海格,近日于阿兹卡班海域附近,对远东皇家玛丽号进行了掠夺和洗劫,共造成五人死亡,十人重伤。
威森加摩和阿兹卡班同时发布通缉,全境追捕诺伯.海格,生死不论】
“在阿兹卡班海域抢劫,胆子是真的大。”
霍法嘟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又翻了一页。
这一页是招聘页。
【炼金枪械组装招聘.......】
【国际巨龙保护协会招聘......】
【家政保姆,移民服务,一条龙......】
翻了一会报纸后,百无聊赖的霍法放下报纸,起身来到了走廊里的盥洗室。他抽出牙膏开始刷牙,一边漫不经心地刷牙,一边看着走廊昏暗灯光下脏兮兮的镜子。
镜子里的少年比去年高了不少,他上半身数道伤疤和精干的肌肉。十三岁的他有着一头灰白的短发,淡金色的瞳仁,耳朵上还有一个银色的耳环。
他没什么精神地刷着牙,心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古灵阁关闭,对角巷不开门。今年的圣芒戈医院,探索度还不到百分之二十,地方太大,且不说医院内部没探索完,就连一片宿舍楼里几百个房间自己都不大可能一一进去。
放假一个月以来,他根本没有发现新的巫师秘境,每一天,他都要和一些琐事纠缠不清。
这让霍法非常失望。更可气的是这种失望还没办法表达出来。
“要不辞职算了吧......”
镜子里的人说道,“去做想做的事。”
“不能辞职.......”
霍法一边刷牙一边嘟囔,“我都答应别人了。”
“答应了也可以反悔啊。”
镜子里的人劝说道,“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太好吧。“
霍法说道:“出尔反尔不像是我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
镜子里的人问道。
“我是什么风格?”
刷牙的手一顿,霍法含着沫沫呆滞地张开嘴,好像被镜子里的人问愣住了,“我大概是......”
咣当!
咣当!!
金属触及地面的声音让霍法回过神来,他猛地扭头一看。一个金属壶盖滚到自己脚下,原来是隔壁的一个接水的女护士失手打翻了水壶。
她此刻正手忙脚忙地蹲在地上收拾,她有着红色卷发,穿着拖鞋,宽大衬衫下的粉色热裤看起来颇有些情色的意味。
察觉到霍法的目光,她慌乱地捋了捋头发,露出小小的耳垂和有些雀斑的脖子。
霍法下意识地就想帮她收拾水壶,却不慎碰到对方的手指。女护士惊恐地看着他,触电一样缩回手。
在她的视角里,那个刷牙少年虽然长得很不错,有种神秘且深邃的气质,但那双金色的眼睛却如同炽烈的火焰,只是看一眼,让让她心灵震颤,感到刺痛。
而她并不喜欢这种刺痛,这刺痛让她觉得自己卑微,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从肉体到灵魂,一览无遗地暴露了出来。
“对不起。”
她立刻收回手,想要道歉。
“没.....没事。”
霍法垂下了眼帘,他知道自己眼睛有些怪,很少有人愿意直视。他默默地装好了茶壶,递给了对方。
他垂下眼帘后,女护士松口了气,接过水壶,同时,她又有些好奇地问:
“你刚刚......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我......?”
霍法一怔,扭头看着镜子,那扇肮脏镜子里的自己也用纳闷地眼神看着自己。
他挠挠头,苦笑了一下,真是魔怔了,居然看着镜子自己和自己说话,还真够无聊的。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去年那件事之后,他时常会有若有若无的孤独感。有时是怀念自己魔杖,有时单纯就是无趣。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
霍法安慰道,“你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打开水龙头,用手鞠着水,开始洗脸,再也不看对方。
打水的女护士哦了一声,在一旁的水龙头边哗啦啦地打起水来。
也许是霍法的温和让她放松不少,也许是打水的时候没事干,她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身边的这个洗脸少年。
对方脸庞虽然有些稚气和瘦削,个子也不算高,但身体却如同希腊雕塑一般,肌肉棱角分明,没有一丝多余也没有一丝赘肉,只有几道细长的伤疤。
那伤疤不仅没有破坏他的美感,反而让他身上多了一种成年男性的味道。她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对方有着灰色的头发,耳朵上有一个银色的耳环。
他在冲凉水,没有雾气,昏暗的灯光下,水流在他身上流淌。一滴洗脸后溅上去的水滴,从耳环滴落在他脖子,再从脖子滑落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结,给这个奇特的少年平添了一种古怪的魅力。
一时间,女护士扭动了一下长腿,竟然看痴了。这个少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神秘性感。如果是在动物族群里,他一定是雄性动物里的领袖。
护士深呼一口气,连壶里水打满溢出来了都不知道,她心想这时候要有根烟就好了。她又缓缓吸了口气,心跳加速。
另一边,霍法搓了搓脸,带着湿漉漉的脸庞转过头,好奇道:“你怎么了。”
这一转头,她又感受到了那双金色眼睛锋利的洞察力。她顿时别回头。
“没什么。”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抓起水壶,扭头往回走。
走了一步,她又有些稍有不甘心地转过身,问道:“额......我住在117A,你要不要来喝杯茶?”
霍法正在水池边冲脑袋,听见这话,他微微讶然地侧头,淡淡道:“哦,不了,谢谢。我就要休息了,改天吧。”
“好,好吧。”
女护士干巴巴地点点头。
转身快速消失在走廊里。
她消失后。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霍法抬起头。
镜子里的人咧嘴笑了笑:“哼......喝茶,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