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珩有点惊讶,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连小怜在他身边坐下,神情娇俏,一派天真烂漫:“吃啊。我专门给你煮的,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坐在对面的朱岸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面条其实也并不是太美味的样子,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如果是在正常的世界,可能还有人会瞧不上。但是经历过几个末日世界的人,能有干粮果腹都不错了,这种热腾腾的新鲜吃食,简直具有巨大的诱惑。何况是美女亲手煮的。朱岸看聂珩的眼神不由变得嫉羡。
田心怡低声骂连小怜:“狐狸精!”
林音问:“你是哪里找的面条呢?厨房我们进过,什么也没有。”
连小怜将马尾甩到胸前来,左手玩弄着发梢,歪头笑着说:“秘密。你也想吃啊?那自己去找呗,我很愿意和你们分享别的信息,但是食物这种珍贵资源,我只和聂先生共享。”说着右手挽上聂珩的胳膊,偏头靠在他肩上。
林音脸一红,又羞又窘,看那神情,心里定是在骂她不要脸。
聂珩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肖潇虽然顾忌着周绪一直没往聂珩那边多看,但余光也注意着这两人,见状心里痛快了一点,正准备欣赏连小怜被当众拒绝的窘态,却见连小怜眼里含着笑,故作幽怨地扁了扁嘴,趴在聂珩耳边说:“聂先生,这是怎么了嘛?昨晚你抱着人家睡觉的时候,抱得那么紧,怎么也不肯放手。怎么今天穿上衣服就变了个人似的。”
“噗”王桥一口鸡蛋呛在喉咙里,一边猛咳一边灌水,手忙脚乱之下还抽空给聂珩比了个大拇指。
聂珩无语地看着她。连小怜又凑近了一点:“我也没有办法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不努力找个依靠,以后该怎么活下去?聂先生,我是真心仰慕你的。只要你肯保护我,别说是一碗面,你要什么,都可以。”
她声音极轻,越说越近,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含着聂珩的耳朵,吐气如兰。聂珩脊柱一麻,像电流窜过一般,赶紧偏头避了避。连小怜嘻嘻一笑,当着众人的面,顺势一口亲在他脖子上,又飞快退开。聂珩差点捂着脖子跳起来。
聂珩面红耳赤,枉他经验丰富,居然反被一个女大学生调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见连小怜端起碗,似乎可惜地说:“既然你不喜欢,我只好自己吃啦。”
聂珩截住她,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夹起面条就往嘴里送。连小怜眉花眼笑:“我下的面好吃吗?”聂珩连面汤一并喝完,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有所指:“你别后悔。”
“你们都起床啦。”突然有道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见楼梯附近的拐角处静静站着个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的,也不知道在那儿多久了,正是户主老太太。老太太仍穿着昨天的旧式马甲,黑布裤子,脚上蹬着老布鞋。“今天村子里有人结婚,大家赶巧了,一起去吃酒吧?沾沾喜气。”
那岂不是可以大吃一顿?朱岸笑道:“我们也不认识人家,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老太太还没说话,王桥先说:“哎,你小孩子就不懂了吧,村里人热情淳朴,好客大方,我们带着对新人的祝福过去,有什么不好的。人多热闹嘛。你不去,人家倒还可能有些想法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满脸褶子皱到一起:“没错没错。有啥不好意思的呀,村子里办流水席,路过都可以来吃一口的。”她走过来,“那我们出发吧。”
田心怡惊讶:“这么早?”
老太太说:“不早啦,现在过去,刚好。”她说着,看了一眼桌子:“怎么没吃完啊?早饭不合胃口吗?”
肖潇连忙说:“不是,是我们……”
连小怜笑道:“是啊,这馒头又冷又硬,鸡蛋也像是不太新鲜的样子。奶奶,我瞧您牙口好像不太好,这些馒头您咬得动吗?当心别崩了牙。”老太太转过头望着她:“我老啦,吃得很少,这些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她转身往外走,“我们走吧。”
林音似乎终于逮到连小怜的话头,气势汹汹地说:“你干什么啊?把张奶奶都惹生气了!”
连小怜说:“哦,这老太太姓张啊。”
林音气结:“人老太太好心好意收留我们,专门给我们准备早饭,你还这么没礼貌!”说着连小怜,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聂珩。但聂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看她。田心怡阴阳怪气地说:“谁叫这家主人只是一个老太太呢,如果是个青壮年男人,某些人就自然会懂礼,说不定人家收留她一晚上,她还要以身相许呢。”肖潇捂嘴轻笑,轻轻捶了田心怡一下:“别说啦。”田心怡看着连小怜紧紧贴在聂珩身上的姿态,哼道:“她做得出,还不让人说么。”
连小怜咬了咬唇:“我哪有?你们干什么这样,我也只是好奇才问的。”
“别说的好像我们污蔑你似的,你难道不是一见面就和人滚到床上去了?我没听错的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
“好了,”朱岸说,“我们先去吃席。一会儿还得找这儿的人打听环境呢,别再得罪人了。”
连小怜眼眶微红地点点头,挽住聂珩的胳膊,委屈兮兮地小声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实话实说嘛。”
田心怡低声说:“我告诉你朱岸,我就看不惯她。这个连小怜一看就是个绿茶女表白莲花,我们女人都能看得出来,谁也不喜欢她。你可不许再帮她说话啊!”朱岸敷衍道:“行了行了。”
张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见他们出来,点了点头,还是笑眯眯的和蔼模样,领着他们走。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连小怜的不礼貌而动气,众人心里不由舒了一口气。
聂珩心里的那股违和感更加强烈,但是却模模糊糊像隔了一层窗户纸,怎么也看不清,让他心烦意乱。连小怜挽着他的手走在最后,一路倒是东张西望,见了农家的小狗还要招手引逗,一脸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
“别皱眉了,当心以后皱出川字纹,就不帅了。”连小怜笑吟吟地说,“知道她们为什么看不惯我吗?”
聂珩看她一眼。连小怜仰起脸迎上他的目光,挽住聂珩的手往下移,摸到他的手:“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她们嫉妒我。”
聂珩失笑:“我喜欢你?”连小怜手指一根一根插到他指缝,和他十指相扣:“你不承认也没用。”聂珩“呵”地冷笑了一声,将手抽出来。
连小怜笑嘻嘻的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聂珩觉得有点意思,这女人看似羞怯爱哭,其实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她指着路边一条朝他们狂吠的大狼狗说:“你看那条小黑狗,长得好可爱啊。”聂珩说:“小?可爱?当心咬你。”连小怜说:“我才不怕呢,狗儿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哎呀,好累啊,怎么这么久都没到。”聂珩说:“这才走多久,你就累了?你体力太差,很难活得久。”语气很冷漠,却任由连小怜靠在他身上借力。
连小怜问:“不要吓唬人家嘛。什么叫末日世界啊,你们说自己是幸存者,到底都是什么意思啊?”
这不是什么秘密。左右无事,聂珩说:“我们都是来自不同的世界。我所在的世界,文明程度和这里差不多,由于出现了一种魔鸟,导致了人类的几近灭绝。部分亡者不会化为尘土,而会作为另一种形态归来,我们叫他们淘汰者,而活下来的人,就叫幸存者。我幸存了三百天,第三百零一天的时候,突然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连小怜难以理解地望着他:“另一个世界?”
“第二个世界,是因为一种遮天蔽日的食人藤蔓变成末日的。我在那里存活了三百天,然后便来到了这里。”
连小怜说:“这么说,我的世界也是一个末日了。那你们全都从不同的世界过来,聚在这个小村子里,很有缘分哦。”
聂珩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一直朦朦胧胧的违和感突然找到一点出口,皱了皱眉:“我从前很少遇到别的世界来的幸存者,三百天内能遇到两个就不错了,剩下的幸存者全是原住民。这次这么多,还几乎都是同一时间过来的……好奇怪。”
这种如此明显的不同寻常,他之前到底是怎么忽略了?山村小路坑坑洼洼,蜿蜒曲折,他们越走越偏僻,路也越来越窄,十来个人排成一列,后面的只能看见前面那个人的背影,两旁是郁郁葱葱的各种草木。连小怜一路留心脚下,刚换上的一双新崭崭的小白鞋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污泥。她扁扁嘴,抱怨说:“太难走了,我脚好痛。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田心怡很想叫她走不动就去死。最前面张老太太的声音遥遥传来:“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