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声音,像是梦魇那般,让她原以为可以忘却,却又在瞬间足以将她毁灭。
记忆中那人的容颜,邪肆妖孽,噙着的笑意薄凉如初。
顾唯一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刻,再度见到唐牧泽。
也从未想过,唐牧泽手中的枪,会有一天,指向她。
原来,杀了她的丈夫还不够,他还想要的,是她的命啊。
“过来。”
这两个字,唐牧泽不想再说第三次。
看着Mark闭上了眼睛,顾唯一就知道,她的幸福,再一次化为灰烬。
原来让一个人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是这样子的。
可是唐牧泽,当初让我走的人是你,说不愿再看到我的人,也是你。
如今,要我过去走向你的人,还是你。
看着他唇畔的凛笑,她突然才明白。放她走不过又是一个局罢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放过她。
他不过是想,让她再一次濒临绝望。
就像三年前,手术台上,那种绝望,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如果,我不愿意过去呢?”
不愿过去,她的丈夫还在这里,满身是血,她怎么可能还一步步走向杀她丈夫的人呢?
“唯一,我不想杀你。”
只要她乖乖的过来,乖乖的听话,跟他走。
那么,他一定舍不得伤害她的。
一定,舍不得。
不想杀她?
呵,可他的枪已经对准了她,又何必再说这种笑话呢。
她知道,唐牧泽恨她,恨顾家。
顾唯一又何尝不恨呢?
但现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婚礼变成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中了一枪,死在自己面前,心里竟然没有恨,唯一的念头只有——
死在唐牧泽的枪下,让她解脱吧。
她真的,真的生不如死。
“哥,你开枪吧。”
兜兜转转,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她。
既然如此,那就开枪吧。
想想,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这样叫他了。
哥……以前这个字,意味着依赖与温暖。
如今这个字,只有死亡和冰冷。
她的身上已经染满了暗红的血迹,唇畔的笑轻柔温凉。
哥,好久不见。
还有——
再见。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见。
缓缓闭上眼,没有爱,没有恨,只想从苦海中,彻底解脱。
子弹穿过心口,也许会疼,但只是一下,就解脱了。
“Mark!”
身后的哭声还有叫声依旧,匆匆逃窜的旁人,似乎都在为新郎中枪而惊恐中。
没有人看到,新娘子站在那地毯中央,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等待着,那心口的疼痛降临。
还是Susan最先注意到她的,那个开枪杀了Mark的男人,此刻手中的枪,正对着的是——
唯一!
“唯一!”
再然后,顾唯一只听到第二声枪响,然后大脑之间,只剩下了黑白。
倒下的那一刻,她想她终于可以,幸福了。
属于顾唯一的幸福,只有在死后,才能真正拥有吧。
Mark,对不起。
是我奢求了幸福,害了你。
如果早知会有今天,我当初一定不会做你的女朋友。
一定不会,带你陷入地狱。
这条命,是我欠你的,如今一并还了。
如果说人死的时候,总会对下辈子有所期冀与愿望。
那么她只愿——
上至碧落,下至黄泉,再也不要遇到唐牧泽。
“唯一,唯一……”
是谁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传来。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Susan。
顾唯一想,人死后也会出现幻觉么,她在哪里,天堂还是地狱呢?
为什么,Susan也在呢?
看到人儿醒来,Susan总算是缓了口气。
“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一天了。”
昏……昏迷?
睨了眼四周,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婚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大床上,最重要的是——
她身上没有任何痛处,毫发无损。
可是,她明明听到了枪响,明明看到,那人朝她开了枪。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的一个噩梦?
“Mark……”
脑海里只能想到的,是这个名字。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他没事,子弹没有伤及要害,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子弹,度过危险期……
所以,这不是噩梦,是真的。
她的婚礼上,那个人真的来了,并且……差点要了Mark的命?!
甚至是,她的命。
“这里是哪里?”
像是酒店,可房间里,只有Susan和她。
却是Susan摇了摇头——
“你在婚礼上昏倒了,那个人抱着你离开的时候,我追了过来。唯一,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
Susan永远也忘不了昨天婚礼上的一幕,Mark中枪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混乱了。
她更是亲眼看着唯一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仿佛在等着那人开枪,杀了她。
枪响了,子弹从唯一耳边鬓角穿过,打空了。
那一刻,Susan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又是一阵混乱尖叫,而她只看到那个男人抱着唯一离开,顾不得其他,穿着礼裙就追上去。
“你要做什么,放下她!我要报警了!”
再然后,Susan也被人强制带上了车。
最后,就来了这里。
“唯一,他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啊?Mark的父母报了警,可是似乎……”
顾唯一自然是知道Susan想说什么,唐牧泽就是当着*的面把人杀了,以他的势力,又能如何呢。
这个世道,向来不是白就是黑。
她早就看透,所幸的是,Mark没有死。
她身上的罪孽,至少没有那么重了。
这时,开门的声音传来,Susan回过头,就看到那个婚礼上开枪的男人走进来。
说实话,她见过不少可怕的危险人物,但独独这个中国男人,周身散发着的危险,让人无形中就产生了畏惧。
“Susan,你先出去吧。”
开口说话的,是顾唯一。
Susan不放心唯一跟这个危险人物独处,可是听这话意,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虽然现在她们很被动,毕竟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
等到房间安静下来,她靠着床沿,看着走向她的人。
三年了,顾唯一以为,彼此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不想,他还真是怂了她一个结婚的大礼啊。
“为什么不杀了我?”
女人问出这句话时,语气淡漠的好像眼前的唐牧泽,不过是个陌生冷漠的人,与他之间,除了生与死,再无其他。
温凉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顾唯一侧过头避开了那触碰。
唐牧泽薄着笑意,嗓音暗哑不失蛊惑——
“舍不得。”
舍不得?
呵,那这真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唐牧泽竟然也有舍不得伤害她的时候啊!
真是滑稽,当初那些伤害,那些折磨,怎么就换不来他的一句‘舍不得’呢?
“你开枪杀了我的丈夫,现在却跟我说舍不得杀我?唐牧泽,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一面伤害着,一面故作情深。
这里没有别人,他到底想演给谁看,想演到什么时候?
“纠正两点,”噙着笑意,与她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气息温温——
“第一,那个男人没死。”
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也许已经醒过来了。
“第二,我才是你的丈夫。”
她以为他要说,他不是伪君子。
不想却是——
我才是你的丈夫。
丈夫?!
唐牧泽,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是谁说让我滚,滚得远远地,还有那份……离婚协议了么。
白纸黑字,当时彼此都签了名的,已经具有法律效率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
“哦,离婚证呢?”
离婚证……
顾唯一眸中泛起一抹涟漪,他这话什么意思,那份离婚协议不是已经……
“那份离婚协议……”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签过离婚协议?”
“你!”
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没有把那份协议给律师,而是藏起来或者撕毁了?在具有法律效率前,就已经撕毁了,所以——
他和她没有离婚?!
“唯一,重婚可是犯法的。”
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