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将军府会客厅内,清香缭绕,沁人心脾,光是闻一闻都会让人心情愉快,只可惜谢怲被谢老夫人数次耳提面命,早已坐立不安,哪里有心思观察其他。
谢老夫人半阖着眼,数落完了小孙子,便安安分分的坐在位置上,等着长平将军府的主人到来。
“谢老夫人,本宫不知老夫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谢老夫人不要计较。”
此时坐在谢老夫人面前的不是常平将军夫人,更不是安家的儿媳,只是东郭的大长公主殿下。
谢老夫人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黎礼行礼,说道:“长公主殿下客气,老身不请自来,视为失礼,虽有特殊情况,仍是觉得脸上无光,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一个他国的公主,谢老夫人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恭敬,但是这位长公主的身份却不一般,他是东郭王氏最疼爱的女子,也是上一任东郭王心尖上的女儿。
他能将大长公主的位置给了黎礼,就说明东郭王真的一心一意在为他的宝贝女儿做打算。
要知道,在东郭国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皆有继承王位的资格,也就是说,若当时黎礼愿意强势一些,说不定现任的东郭王已换了一个人。
一个拥有半壁江山的大长公主殿下和一个完全不受宠的公主殿下,完全是两个概念。
想当初大丹的公主嫁过来,听说现在夫妻生活很不和睦,多年以来未有子女,那位驸马爷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养起了外室,还与那位外室孕有一子。
大丹公主气的不行,却因为人在异乡而平白无故的受委屈,哪像面前的大长公主殿下,她不止将家中的丈夫收拾的服服帖帖,就连公婆也对她极为满意,本身也有一儿一女,又有整个东郭做强大的后盾,在整个大周能惹上她的人所剩无几。
一想到这儿,谢老夫人更忍不住叹气了,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小孙子到底怎么不长眼惹上了安家的人。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跟他列举了众多京都不能惹的人家,其中安家和大长公主殿下则排在第一位,就连皇上要后退两步。
毕竟,在某些时候,就连皇上要顾及其余老臣的心情。
但大长公主殿下要定人罪时,就连那些老臣都不敢说什么,只因两国交好与个人利益而言根本没有相比较的可能。
谢老夫人勉强提起精神,毫不客气的用拐杖敲打谢怲的腿部:“孽子,还不快向大长公主请罪!”
谢怲一个没注意,被突如其来的敲打的向前一个跨步重重跪在地上,黎礼被吓了一跳,向旁边侧过身子,给会客厅中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上前将谢怲扶了起来。
谢怲心里的悲愤还没来得及升起来,就这么突然的消散了,他愣愣的任由两个丫鬟将他扶起来,并且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谢老夫人不明白黎礼的意思,有些反应不过来,迟疑的问道:“大长公主,这孩子做错了事情就该让他受罚,我已罚他在府中祠堂跪了一整夜,您若是还不满意……”
她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毕竟府里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难道她真的要将谢怲打死才能让大长公主消气吗?要真是那样,他们谢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老夫人忧心忡忡,一个时在担心谢府的前程,一时又在担忧孙子的身体。
黎礼好笑的朝着谢老夫人摇了摇头:“老夫人,您说到哪儿去了?我让人将他扶起来,是因为我看出小侯爷现在状况实在不好,若等会儿人晕在我的将军府里,外人岂不是要传言我为人刻薄,胸襟狭小,不能容人?”
“您放心吧,我绝没有想私下计较的意思,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无论是则清亦或者谢小侯爷,一切就看他们各自段数高低。”
看出谢老夫人的担忧,黎礼淡淡的说道,每句话都说得十分清楚。
她确实没有想私下寻仇,只是一时间咽不下那口气,想要借机给谢侯府一个教训罢了。
只是后来他见谢老夫人一人独自操持整个侯爷府,年纪已过半百却仍要劳心劳力,于心不忍便也打消了心底的想法。
当然,至于国寺和当今圣上计不计较则不在他的思考之内。
谢老夫人大喜,连忙愧疚不安的向黎礼道谢:“大长公主的胸襟非常人能比,这次确实是谢怲的错,大长公主能不计较已是大恩,既然大长公主已给出了承诺,那么老身日后也一定会将谢怲严格管教,绝不会再闹出如昨日般的笑话。”
那样的事情发生一次也够了,要是再来第二次,别说其余人放不放过他们谢府,就连谢老夫人自己也恨不得将谢怲直接敲成肉泥。
她不能让这不孝子毁了谢家百年的清誉。
谢老夫人从不怀疑黎礼在说谎,以她大长公主的身份,她要做什么大可以不顾所有人的心情或脸色,因为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
既然现在大长公主已经如此说了,就代表这件事在将军府这儿已经翻了篇,绝不会产生任何后续反应。
现在看的便是他们谢家如何应对朝廷的发难,当时谢怲妄图往国寺身上泼污水是多数人都亲眼看见的事情,想要封人家的嘴也不太现实,而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坐以待毙。
“谢老夫人,本宫就不多留你了,您还是带着谢小侯爷尽快回府找个大夫吧,毕竟整个谢府也就谢小侯爷一根独苗了,说句不该说的,要是他再出什么事情,老夫人可承受得住?有些事做做样子也就罢了,若是动真格,日后有老夫人后悔的地方。”
黎礼声音很大,嘴里的话却直戳谢老夫人的心窝子。
是的,这是一场苦肉计。
从昨夜开始的计划,让谢怲跪了一整晚的祠堂,也是为了让众人相信她心无偏颇。
实则,她虽然面上看起来愤怒不已,但一颗心直到现在还悬在半空不得安生。
太令人难受。
她不意外大长公主能一眼瞧见她的心思,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他只是疑惑为何大长公主看出他的算计,却始终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
谢老夫人不敢再留,生怕事情出现意外,连忙带着小孙子离开将军府,直到走时,谢怲扔一脸复杂,坐上了车,还忍不住掀开车帘看了看后面越来越远的将军府。
他说:“祖母,大长公主似乎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百姓们都说大长公主手段了得,将长平将军牢牢控制在手心中,十多年来将军府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长平将军曾经那么英雄的一个人,愿意为了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刀铁,愿意陪她终日呆在将军府内如普通人般生活,再没有以往的刀光血影,也没了立战功的机会。
许多人都说大长公主心思狭隘,自私,困住了长平将军这一只本该在天际翱翔的雄鹰。
但是今天他看着,大长公主好像不是那样的一个人,外面的传言该是有误。
谢老夫人却疲惫摇头:“大长公主确实是个厉害的人,你以后只需要避开她。”
这些年来,大长公主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别人的麻烦,多有不长眼的人撞在她手里,最后的下场不想便也可知,即便大长公主没放在心上,底下多的是人愿意为她分忧解难。
只可惜谢怲还小,不知大长公主真正的手段。
她有些忧愁,按照谢炳的性子,到底能不能护住谢侯爷府?
要知道,这些年来谢侯爷府已受多方的注目,如果近些年来不能作出功绩,可能连侯爷的位置都保不住。
“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下午我带你入宫向皇上请罪”
谢怲吓了一跳,应付完大长公主之后,竟然还要去见皇上?!
由不得他拒绝。
下午时分,谢侯爷府的马车驶入了第一道宫门。
直到日落之后,谢老夫人才满脸凝重的将谢怲从宫中带出来,而此时的谢怲已奄奄一息。
三十大板对一个孩子而言委实太过严重。
但那人是当今的圣上,她无法反驳,谢老夫人也知道,只判了谢怲三十大板,也是皇上看在谢侯爷府以往的情分上。
要怪也只能怪自家小孙子运道不好。
只剩下一口气被吊着的谢小侯爷被抬进府后,府中的姨娘们皆哭哭啼啼泪流满面,仿佛死了儿子一样。
谢怲这样子,她们和死了儿子也没有分别,谢府至今还能保住侯爷的位置,就是因为谢家还留有一位嫡系子孙,若是这位嫡系子孙死了,她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听着耳边女人们烦恼的哭声,谢老夫人发了脾气,怒喝道:“一个两个如此模样成什么体统,你们全部给我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老太太立威已久,哪怕姨娘们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在这时候触老太太的霉头,众人三步一回首,依依不舍离开谢怲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