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病人的却成了病人,徽之被按在床上接受着太医的诊脉,接着医婆给她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太医把徽之这些天吃的喝的都拿去研究一番,最后战战兢兢的对着皇帝汇报:“良贵人身体没大碍——”话没说完就被康熙杀人的眼神瞪的一哆嗦。
“没大碍,要怎么样才是有妨碍。说到底是什么毒!”康熙认定这是谋杀未遂。
“皇上,并没什么□□只是良贵人的身体素来有寒气,她膳食里面加入的多事些苦寒药物,食用的时间短没什么表现,要是食用的时间长了,就会对身体有妨碍。例如像是食欲不振,月事不调,以至于——不能生育,甚至阴阳失调酿成大病。”太医赶紧解释,宫里没出现□□。吃了一时半刻死不了。
康熙听了太医的话才稍微松口气,要知道刚听见良贵人和宜嫔的饮食里面被人加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康熙可是大吃一惊。若是后宫争宠这手段也太过了,若是不整顿下,后宫没准就更无法无天了,说不准哪天自己的御膳里面就会出现些什么东西了。康熙震怒叫人立刻查清楚。
听着太医的回话,康熙紧张震怒的心情稍微平缓下来。看样子矛头是对着徽之去的,而且这个人熟知徽之身体状况和习惯,还能买通了御膳房那些太监和仆役,这个人没准便是后宫的那个人。
康熙皱着眉:“良贵人身体没有伤害?她到底是吃了多久那样的东西?宜嫔怎么样了?”
“皇上放心,臣仔细问过了服侍的人,也就是这几天有几个菜会味道有些不对,但是贵人一向惜福,没有暴饮暴食,所吃进去的也不多。幸而贵人有上天护佑,臣着几个同僚一起斟酌了贵人的脉象没发现什么损害的迹象。若是不放心,臣开几剂药,想吃了便吃几天。宜嫔本来体质偏热,吃了也没什么坏处。”太医暗示这次是冲着良贵人去的,宜嫔只是池鱼之殃罢了。
康熙眼里闪过一丝阴沉,若是争宠,徽之不是最得宠的,而且膝下无子,份位也不高,正想不出来徽之有什么可值得别人嫉恨的。莫非不是为了恩宠,而是——康熙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明珠惠妃!当初瑚柱为什么一言不发,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瑚柱家和明珠是女儿亲家。莫非是真的如索额图推测的那样,是明珠对太子之位有奢望?!
惠妃和明珠要杀人灭口?但是他们为什么现在才下手?康熙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问,他沉吟下,压低声音:“掺入饮食里面的药物是哪里来的?能知道良贵人的身体状况,如此精准的下用寒凉药物下手的怕是略懂些医术。你们太医院——”
皇帝的话没完,太医已经是汗湿重衣,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了:“皇上明鉴,太医院太医进宫都有记录,而且良贵人的脉案一直封存着,而且太医只管开药,药都在宫中的御药房和寿药房里面,那不归太医院管理,都是内务府管着。太医院只每个月拿着药方子和内务府对账。”太医院可不想搀和进后宫的浑水里面,本来做太医就是个虎口讨生活的差事,他们可不想沾上后宫争宠什么的。
“朕自会查明,你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回去之后你要暗暗调查,有什么发现不要声张,先和李德全知会一声。良贵人的身体果然无碍?”康熙还是不放心徽之的身体,再三确定。
“皇上放心,良贵人玉体无恙。”对着皇帝再三保证,康熙才稍微放了心,叫太医出去了。
徽之和宜嫔沉默无语,今天一切就像是在梦里,宜嫔看着睡熟的五阿哥,叹口气:“他们好狠毒,竟然冒着灭九族的危险要害你!”徽之却另有看法:“真是蹊跷的很,若是说害我,他们既然能在汤里面下寒凉的药物就能在里面放些立竿见影的东西。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横竖都是谋害宫妃的罪名,为什么要钝刀子杀人?天天下药不是更容易被发现?”
“你傻了,宫里是什么地方?连着做针线活得剪刀都是铁皮的,遇见结实的布料都剪不开,那些讽刺的刀子剪子都有专门的人看着。更何况是□□什么的□□!能随便就拿来放在你的碗里?你怎么也是个贵人!就能无声无息的死了?皇上太皇太后岂有不查的?钝刀子杀人不见血,你身体垮了,不能侍寝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的命?其实失宠的嫔妃比死了还难受。”宜嫔关切的看着徽之:“你平常那么伶俐,这会别是气糊涂了吧!”
“这也说得通。只是长期下药,我问了太医若是达到伤害身体的结果要多长时间,太医说怎么也要吃上三年。还要大量的吃!他们真的只手遮天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做这些?这里面肯定还有蹊跷。”徽之咬着手指节,怎么也想不出来是谁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打击对手要讲究效率,最好一击而中。但是这个人却用最笨,最费力不见效的法子,分明就是只想把事情闹大,而不是想争宠。
“不管是谁,想做什么,只要被我知道了,一定不饶了她!这次倒要看皇贵妃怎么收场,她当年做贵妃的时候袖手站干岸边,引风吹火,挤兑孝昭皇后。孝昭皇后呕心沥血的管理后宫,却还要被她背地里拆台挑刺。这次出了这大的事情,她皇贵妃的脸往哪里放?”宜嫔咬着牙,一脸的狰狞。
徽之揉着太阳穴:“我看这个事情倒是像皇贵妃的仇人干的,这件事里面谁受益最大,便是谁了。”
没几天五阿哥胤祺水痘痊愈,多亏了徽之和宜嫔的守护,身上脸上没下一点疤痕。一场大病之后五阿哥的圆脸被拉长了点,人也长高了不少,太皇太后再次见到五阿哥的时候,长长的松口气,念了一声佛:“总算是好了,你们辛苦了。跟着五阿哥伺候的奶娘嬷嬷和太监们都赏赐了,你们是他的母妃,更该好好地赏赐。”
“臣妾可当不起,哪有母亲照顾自己孩子还要赏赐的?臣妾成了什么人?”宜嫔立刻表示她不要赏赐:“不过老祖宗执意要赏赐,就把臣妾的那份给了良妹妹吧。多亏了她帮着臣妾照顾五阿哥,她虽然不是小五的亲额娘,可是对小五比我这个额娘还尽心。”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对着宜嫔和徽之招招手,叫他们到跟前来。拉着徽之和宜嫔的手,太皇太后道:“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徽之这孩子心底善良,真心对人,宜嫔知道分寸,也是个忠厚的人。你们携手照顾五阿哥,哀家和皇上都很高兴。既然宜嫔不肯要赏赐,就把你的恩典给徽之吧。你在贵人份位上这几年了,也该升一升,升为嫔位吧!”
啊,这个赏赐是不是太贵重了?徽之愣了一下,她粗略的算算,现在嫔位上的几乎都有生育。她一没盛宠,二没子嗣,破格提拔真的好吗?“你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祖宗谢恩!”宜嫔心花怒放扯着徽之的袖子,叫她赶紧跪下来谢恩。
太皇太后温和的看着徽之,用玩笑的口吻笑道:“怎么,你是嫌弃嫔位太低了?”
“臣妾谢太皇太后圣恩。”徽之回过神,她能说什么?只能接受了!
回到了储秀宫,徽之还没从晋升的消息里醒过神来,一个更大的雷又劈下来:“御膳房一个送饭的小太监死了,在他下处发现了一些磨成粉的苦寒药物。最要紧的是这个小太监以前是在惠妃娘娘身边当差,他下处还发现了几百两的银票,那个银票是明相府上的钱庄发出的!”
难道明珠真的要把她置于死地?这根本不可能,明珠和惠妃有几百种一下子就弄死她的方法,干什么会选一种极易暴露还没什么成功可能的办法呢?“你是怎么知道的?”徽之反问青萍。这件事本来就是皇家*,上不的台面上。康熙叫人暗中查访,怎么消息就这么畅通的传进了徽之的耳朵。
是听惠妃身边的丫头说的,她已经吓得没人色,求着我在娘娘跟前为她家主子说说情。娘娘,惠妃这是心里有鬼,我们要不要插手?青萍一脸的报复后的惬意,表面上看起来惠妃和徽之在宫里相安无事,其实惠妃没少暗地里给徽之为难。因此徽之身边的人对着惠妃没好感。
徽之深深地吸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记得上班的第一天,母亲和她说不要别人一说什么就相信,有的时候自己的眼睛都会骗人,更别说别人嘴了。在静心斋的时候,苏麻也曾今告诫过徽之,在宫里最忌讳的是听风就是雨,掀起争斗只会便宜了别人。这个时候徽之若是相信了是惠妃和明珠在害她的话,不管她是去皇帝跟前不依不饶的要彻查惠妃和明珠。还是到皇帝跟前为惠妃求情,都只会把她自己放在个危险尴尬的处境。惠妃身边的宫女这个时候来和青萍传话也是透着古怪。明珠府上的钱庄是对外营业的,京城里面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有可能有那个钱庄发出的银票。若是个江洋大盗身上也有那样的银票,岂不是说明珠的府上是贼窝?
惠妃手下使过的奴才不少,宫中的规矩,伺候的宫女太监经常流动也是常有的事情。那个小太监已经死了,人死了,就随便着别人摆布了。难道他在惠妃的宫里服侍过,就一定是被惠妃指使的?
若是自己急匆匆的过去,对着惠妃和明珠穷追猛打,大有斩草除根的架势,皇帝和太皇太后会怎么想。要知道把瑚柱一家贬斥为奴,发配宁古塔的不是别人,是康熙自己啊。明珠是什么身份,惠妃是什么身份,康熙能为了徽之一个贵人就拔出明珠一派势力。
若是那样前朝和后宫的势力平衡就会发生变化,今后无能人抗衡索额图一派势力。即便是徽之想要博得个好名声,去到皇帝跟前做圣母,求皇帝不要追究惠妃和明珠,事情还没定论,她出来说这话不是先给明珠和惠妃定了罪,在自己的脸上写着我和明珠惠妃不和?
她是谁,惠妃到底是她亲姨妈,明珠是她的亲舅舅。身为小辈记恨长辈,已经输了忠厚宽恕。她怕是在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心里形象一落千丈,成了心有城府,阴险伪善的人了。
“这个事情还有谁知道?”徽之这会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再抬起头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个事情没别人知道,惠妃身边的春妞儿是悄悄地来和我说的。她眼泪巴巴的看着怪可怜的。”青萍想着春妞儿那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有些感慨:“平日里惠妃宫里的人都是趾高气扬的,哪里肯把别人正眼看一眼。如今她这副样子正叫人唏嘘。”
“这个事情不要再提,本来是皇上下旨秘密调查的,你们倒是吵嚷的沸反盈天,这不是给调查的人难看。而且抓贼抓脏,钱庄上的银票谁都能有,御膳房也是给肥差,积攒下来点私房钱也是可能的。惠妃娘娘一向对我不薄,以前的事情也和明相惠妃无关。我犯不着这会子去皇上哪里哭去。落井下石也不是我的风格,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亏心事总有上天的报应,我不插手。你今天没见着春妞儿,也没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对这个也不关心!”徽之深深地看了青萍,青萍愣了下,有些迷糊的点点头答应着下去了。
“娘娘如今越发的历练老成了,奴婢看惠妃不会那么傻,明相更不会那么没头脑。明相和索相面和心不合,皇上虽然还没露出来,可是他们还不收敛必然会招致灾祸,那是前朝的事情,娘娘不要搀和。太皇太后提出来给主子升份位,想来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安抚主子的意思。如今皇上想要一团和气,娘娘也只能先忍忍了。”逸云劝徽之稍安勿躁,等等看。
连你也认为是惠妃和明相的手笔了。舅舅是个聪明人,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会做出来自损八百的事情。明珠不喜欢她,甚至想除掉她没错,只是这个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
果然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似乎没人再关心那个小太监是为什么死的,他身上的那些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是谁在徽之的膳食里面放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御膳房几个可能接触到徽之膳食的人被叫去问话。之后这几个人都被革除了职务到了皇庄张服苦役去了。
内务府的几个管事和总管被皇帝借着别的事情狠狠地训斥一顿,寿药房和御药房的管事被革职,而且他们的罪名是账目不符,和徽之的事情没一点关系。
徽之冷眼看着事情的发展,一直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被下药的是和她没关系的人。不过皇帝的旨意很快下来,徽之晋升嫔位,按理说她也算是一宫主位,可以搬出储秀宫,另外选个地方住。徽之却谢绝了内务府的安排,说储秀宫住习惯了不想离开。
康熙听了内务府的回报,略微沉吟下:“既然良嫔如此说就依着她的意思吧,只是她现在住的地方要按着嫔的规制添加些东西。把那个偏院也给她吧。李德全你选几个可靠的奴才过去给良嫔使唤。”
李德全觑着康熙的神色,试探着说:“奴才记着皇上昨天吩咐,把那个羊脂玉的山子给良嫔娘娘布置新住处。现在良嫔娘娘又不搬家了,那个山子是收回去呢还是依旧送到良嫔那边去。”
“你还送过去?你这个奴才,连朕的话也不听了。你立刻送去——今天福建进上来的新鲜果品也拿去给她!”康熙很想去看看徽之,可是每天敬事房的太监端上来绿头牌的时候,康熙的手总是迟疑的不敢翻开她的牌子。康熙实在不想面对徽之,他要怎么和她说,这件事越查越心惊,他现在只能委屈她了。不能亲自去见她,康熙也只能把心事化成了物质上的赏赐。这几天他给徽之的赏赐已经是仅次于皇贵妃了。
李德全洞悉皇帝的心思,他故意做个为难的样子:“皇上几天没见良嫔娘娘了。这几天想必是良嫔娘娘也念着皇上呢。今天早上良嫔主子身边的丫头过来说,娘娘做了好些精致的点心说给皇上尝尝。皇上也坐久了不如去储秀宫疏散疏散,听说良嫔娘娘做了样新奇的东西,可好吃了!”说着李德全舔唇咂舌一脸的馋样,康熙找到了台阶,扔下笔:“就不给你吃,馋死你!她真的盼着朕过去呢?”
“是,昨天做出来五阿哥和三阿哥都要吃,良嫔娘娘那样疼他们两个硬是没给两位小阿哥。可不是等着皇上么?”李德全看见康熙动了心,更加努力的鼓动着皇帝。
“嗯,你叫良嫔过来,省的朕过去倒是闹得像和儿子抢嘴吃。”康熙站起来又坐下,他还是有点说不上缘由的胆怯。好像这个乾清宫是他的主场,在这里更理直气壮。储秀宫更像是徽之的主场,他去了竟然没来由的束手束脚的。
“是,奴才这请娘娘过来!”李德全打个千,脚下生风的跑了。
康熙看着李德全的背影,心上压着多天的乌云不见了,他竟然有些期待着徽之的到来了。伸手拿起一本奏折,康熙看了几行,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紧皱,手下意识的抓着茶杯,力气大的恨不得能把茶杯捏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会已经是乌云密布,一场风暴要来了。
有大臣上疏弹劾明珠,说他结党营私,佯装谦逊,实际上则是邀买人心,排斥异己。康熙扔下折子,抓着茶杯狠狠地喝了几口有些凉的茶水,其实上疏上弹劾的内容康熙多半能察觉到。只是没想到明珠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以前只以为他是喜欢研究学问,和文人学士,新科进士翰林院的后起之秀聊得来罢了。只没想到明珠有排除异己的心思。
“皇上,良嫔娘娘来了。”李德全笑嘻嘻的掀开帘子,请徽之进去。刚踏进殿门,徽之就察觉到康熙的怒气了,她下意识的看一眼李德全:小李子你这是坑我呢,还是坑我呢?
李德全无奈的摊摊手:伴君如伴虎,一盏茶的功夫谁知就变天了。
见着徽之来了,康熙脸上才稍微露出些温和颜色:“你来了,小李子去拿进上来的好茶给你良主子尝尝。”
徽之利索的向着康熙福身,言笑晏晏:“皇上的好茶,那可是臣妾的口福了。”康熙拉着徽之坐在自己身边,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你这几天身子如何了?朕政务多,没来得及去看你。”
“臣妾一直想着皇上,只不敢打搅,怕耽误了皇上的正事。那天过来谢恩就没见到皇上,只在殿外向上磕头。”徽之知道康熙不敢见她的是担心她追问那件事,连着她册封嫔位来谢恩,康熙都找个借口不见。徽之低下头,眼圈一红拧着绢子:“臣妾身无寸功,却忝为嫔位,这叫臣妾怎么心安?”
康熙心里那点内疚已经被徽之的柔情给彻底冲散了,他拉过来徽之,拍着她的肩膀:“你识大体,本来受了委屈,却没能查出到底是谁,是朕叫你受委屈了。”
“臣妾是委屈了!什么也没做白白得了嫔位,这样的好事不叫人眼热?这会子已经是浑身折的不好受了!都怪皇上!”徽之娇嗔的白一眼康熙,破涕为笑。
康熙那点心结彻底散了,拉着徽之诉说离情,正在两个人情浓意洽的时候,忽然被一声通报打断了:“皇上,明相求见!”
“哼,好灵动的耳目。叫明珠在外面跪着去!”康熙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