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六时四十分,日军从武汉起飞的运输机、战斗机编队按时抵达管桥街上空,飞行员们被满地的篝火搞糊涂了。
原田栋大佐带人布置对空联络信号的时候,19集团军的人也没闲着,反正就一句话,你怎么摆、我就怎么摆。所以飞行员们突然发现,哪哪都是事先约定的空投场。大编队出动,总在天上晃悠也不是个事,飞行员们只能不管不顾的把物资往机舱外扔。
上百个降落伞如羽毛般飘落,可真正落入日军手里的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岩勇汪少将面无表情的听着汇报:九二重机枪准用的7.7毫米子弹37000发,6.5子弹22000发,掷榴弹700个,75野炮的炮弹45发,20盒装的罐头67箱子,10公斤装饼干77发。没有药品,没有部队急需的九二步兵炮的炮弹,更没有能用于反坦克的装备,收集回来的饼干罐头甚至不够部队今天晚上的晚饭。至于收集到的弹药,天照大神可以作证,应该足够34师团残部和215联队自杀之用了。
“通知后勤,一会把炮兵部队的军马通通杀掉,和饼干罐头一起做成晚饭!”突围在即,今天夜里会死很多人,岩勇少将不希望手下人做饿死鬼:“弹药也平均分配给各个中队,通知炮兵,等炮弹用完以后,所有不能拖走的火炮都要就地掩埋!”
分发弹药、生火做饭,官桥街里的日军忙个不停。打了个把小时,74军和72军的火炮早已停止发言,唯独新24师炮兵营还在有一发没一发的发射着。黎大总统很缺德,专用榴霰弹打日军阵地上有火光的地方,他的想法很简单,绝对不能让日本人吃上热食,哪怕一口热水都不成。晚上十点,伪军驻守的外围阵地被19集团军彻底扫平,官桥街不多的建筑物也被黎大总统带着人问候了一遍。
有这么帮缺德鬼在,岩勇少将烧马肉吃的计划自然没能实现,军官们多少能分到些饼干和罐头来果腹,当兵的就只有生吃马肉充饥。饿了一整天,不是在逃命就是在战壕里躲避炮弹和子弹,生马肉虽然又酸又涩,不少人还是捏着鼻子吃了下去。
吃完马肉自然少不了要喝水,不然光是那股怪味道就能让人吐出来。烧开水自然不可能,好在阵地附近有不少泥塘水井,勉强喝上两口倒也凑合。中国人都喜欢还把日本兵称为畜牲,这帮家伙平时的所作所为倒也不愧这个称呼,只不过他们的肠胃还是差上一些,突围行动还没开始,不少日本兵就拉起了肚子。
战场上的气氛很压抑,除去隆隆炮声,其他轻重武器居然都没有开火,双方似乎都在积攒力量做最后的拼杀,老兵们用鼻子都能嗅出一场恶战在即。双方的战壕不过隔着二百多米,无数双眼睛都在死死盯着对面的动静。
晚上11点,日军的突围行动开始了,往村前街方向的日军率先摸出战壕,那是74军51师的防区,为了迷惑日本人,他们特地打着川军的旗号。
为减少负重、加快行军速度,岩勇少将命令部下只准携带者武器和弹药,行李也好、个人物品也好,统统放弃,连水壶和防毒面具都必须扔掉。
但是,所有的掩饰都只是自欺欺人,别说日本人选择这会突围,就是再晚一些都会有人伺候着。当然,人家捂住脸自顾自的在玩躲猫猫,51师也很给面子,他们假装没看见、既没有开枪有没有开炮。
等日军大队爬至战壕前七八十米的位置,51师突然火力全开。这个距离上,就算是新手都能准确把子弹送入对手的身体里,不少日本人甚至还来得及开枪就被打爆了脑袋。
对射并没有持续多久,日军的炮兵发动了,九二步兵炮和掷弹筒努力压制着51师的轻重机枪,步兵们不顾四射的弹片一跃而起。51师这边也是一样,师属、团属炮兵立刻还以颜色,掩护步兵们进行反突击。
岩勇少将的手面很大,一出手就是整整六个步兵中队,尽管都不满员,近千号鬼子兵一起进行白刃突击,这架势还不是一般部队能扛得住的。可51师也不是软蛋,从淞沪会战开始,那一回不是踩着鬼子尸首杀出来的。
当然,拼命是一码事,合理使用战术是另一码事。没等日本人靠近,51师这边的手榴弹就到了。上千号人同时投弹,说是弹雨也毫不夸张。没等第一轮手榴弹炸开,第二轮手榴弹又接踵而至。日军的冲锋队形立刻乱了套,上千号人挤在一块,不趴下找掩护会被炸死,趴下吧,估计被踩死的几率更大。
趴还是不趴,真真愁死个人。也就是一两秒钟的功夫,手榴弹替他们做了决定:其实,趴不趴下都是一回事,赶紧跑才是真的。
小两千颗手榴弹一起爆炸的危机相当惊人,有些弹片甚至放倒了不少51师的官兵。伤人伤己,这在战场上并不罕见,这种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得看个人的造化,运气不好时、技战术再熟练都不顶事。
不能手榴弹的硝烟散去,两边的人马就撞在了一起。日本兵比十几秒钟之前少了三四成,还有近半的人挂着彩。51师这边倒还好些,出击时的一个团几乎都还完整,挂花的人自动退出战场,剩下都是生力军。
尽管人数占优势,51师却没有占着上峰,一个照面就被日本人放倒了四十多个。战场满是日本人“呀、呀”的怪叫和51师“杀、杀”的怒吼,急着往上冲的要么是新兵、要么是四六不懂的愣头青,稍微有些经验的老兵都会迅速组成战斗小组,靠在一起谨慎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选定目标就下手,两边都在朝着落单的人下手,然后才是结成小组的对手。51师有个习惯让日军很不适应,一边拼刺一边开枪,尤其是那些手拿冲锋枪或是盒子炮的连排级军官,什么规矩都不讲,于是日本人也开始下黑手,见势不妙就拉手雷。
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日军的老兵心里都有数,没有多少人会奢望见到明天的太阳,更没有人奢望能平平安安抵达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