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对于陈凯之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她知道陈凯之绝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倘若陈凯之只因为这个,就被吓了个半死,那才是怪了。
她却微微一笑,心里多半是在想,你陈凯之不肯服软,可这只是表面,只怕在心里,已经打鼓了吧。
在怎么厉害的人,听到这些都会害怕吧。
若是两个皇子,那么陈无极便有可能被废除,毕竟他的身份,还没那位皇子来的尊贵。
她看了陈凯之一眼,眉头深深一扬,漫不经心的道:“两个皇子的事,实在是太久远了,诚如姚公所言,牵涉到的,乃是宫中的大秘密,还是不宜说为好。”她眼角瞥向陈无极,淡淡的道:“陛下以为呢?”
陈无极脸色极不自然,他心里暗恨,却对太皇太后无可奈何。
当初,太皇太后愿让自己还朝,正是因为拿捏死了自己的把柄,方才会如此放心,否则,怎么可能轻松让陈无极登基。
而如今,太皇太后的绳索越勒越紧,自己稍有反抗,她竟直接抛出了杀手锏。
这让陈无极心里非常的不爽。
今日太皇太后说出的这番话,定当会惹来天下的猜忌,势必会有无数的风言风语,倘若她再说什么,自己便成了众矢之的,到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无极即便心里万分恼怒,还是朝太皇太后淡淡开口道:“嗯。”
太皇太后随即却将目光落在了陈凯之身上,随即一笑,其实,她自知自己的杀手锏并不是如此,方才的这番话,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时,也是警告陈无极,至于陈凯之,倒无所谓,反正,飞鱼峰上的陈凯之余党,就要……
只是……殿下的低声议论声却没有停止。
许多大臣面带惊恐之色,这毕竟牵涉到的乃是道统的问题。
大陈已延续了五百年,道统关系重大啊。
瞧着太皇太后的意思,似乎别有隐情,莫不是陛下的血脉……
一旦开了这么个潘多拉盒子,许多人便露出疑惧之色,现在朝廷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若是再有什么……
恐怕局面难以控制,正在众人都惶恐的时候,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道:“娘娘,宫外有急报。”
来了……
太皇太后面露喜色,她眼眸微微眯着,似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现在,终于彻底的摊牌了,没了飞鱼峰,没了勇士营,你陈凯之还能靠什么?靠陛下?哈哈,方才只是三言两语,便教陛下面现难色,他一个木偶,如何护着你。
今日唯一的遗憾,不过是没有名正言顺的大义名分罢了,可这又如何,而今,生米煮成了熟饭,虽有瑕疵,这满天下,又有谁能奈何?
即便有怨言,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还能翻天不成,因此太皇太后完全是愉悦的,面容里都泛起了浅淡笑意。
陈凯之也是正襟危坐,心知答案要揭晓了。
他沉默着,看着那宦官,整个人平静至极。
太皇太后便朝宦官淡淡开口道:“什么事,说罢!”
宦官战战兢兢:“顺化军……反了!”
反……反了……
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连百官都已麻木。
不过即便在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今日这是神仙打架,太皇太后和北静王之间暗地里在勾心斗角。
只是鹿死谁手,却还未知。
不过……这顺化军都督,乃是太皇太后调入京的,莫不是……
众人惊恐的看着太皇太后。
有人觉得是太快人心,心知今日只怕有人要倒霉,却也有人,更为忧心起来。
太皇太后的脸却是崩了起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很是不思议的看着宦官,厉声开口:“反,顺化军,何时反了,顺化军都督,王世杰,乃开国元勋之后,世受朝廷恩禄,何来的反?”
她大声的指斥,自是觉得这小宦官实在不懂规矩,这等事,任何的用词,可都是有极大忌讳的。
本以为这小宦官会改口,谁晓得他战战兢兢,以为太皇太后不相信顺化军反了,忙是加强了语气:“确实是反了。”
太皇太后脸色阴沉,正待要震怒。
小宦官委屈的道:“顺化军,假传太皇太后懿旨,调兵至飞鱼峰,他们擅自……调兵,幸好……幸好锦衣卫指挥使同知曾光贤得知,带了几个力士,拿住了顺化军都督王世杰,这才稳住了一场兵变,现在王世杰,已经下了诏狱,锦衣卫指挥使同知曾光贤等,已查获了此人手中伪造的密旨,先行的整理一些证据,急报入宫,肯请娘娘过目。”
“……”
儿戏……这便是儿戏啊……
所有人惊呆了,面面相觑。
说是谋反嘛,好似动静似乎也不小,可谁知,这动静不小的谋反,只几个锦衣卫,就将人拿下,这……
太皇太后脸色微变,整个人显然惊住了,一双眼眸微微眯着,细细回味着官宦的话。
她万万料不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尤其令人刺耳的是,那王世杰,竟被几个锦衣卫就制服住了。
她眼眸里掠过了杀机,宛如电光一般,朝向那小宦官,见这小宦官,果然捧着许多文牍,厉声道:“竟有这样的事?来!将东西取来。”
到了现在,她依旧还是不可置信,这样的消息简直是可笑的,她根本就无法相信。
小宦官忙是陈上了文牍,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太皇太后忙是接过了你那份密旨还有供状,一下子,太皇太后几乎要昏厥过去。
行事不密啊。
竟是……
她万万想不到,锦衣卫几个力士,就将堂堂一个顺化军都督生擒。
她脸色顿时晦暗,抬眸,却见文武百官俱都看向自己,嘴角微微抽了抽,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句话都吐出来。
这时,突的有人拍案。
啪!
太皇太后忙是撇眼看去,不是陈凯之是谁?
陈凯之已是拍案而起,他厉声道:“可笑!”
可笑二字出口,殿中一下子沉默了。
陈凯之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密旨,是谁的密旨?是谁在指使王世杰谋反?王世杰竟还敢带兵围住飞鱼峰,他们这是想做什么?想要对本王不利吗?那么,是谁……”
陈凯之面带狰狞之色,目光环视着众人,一字一句的顿道:“本王辅佐陛下,不曾有过丝毫的懈怠,这些年来,也立过一些功劳,居功至伟不敢说,却也算是朝中忠良,那么,又是谁,有别用心,竟谋划下这样的大事,王世杰该死,可指使他的人,亦是决不可饶恕,陛下……”
陈凯之下一刻凝视着陈无极,格外郑重的说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这一番话,在这个时候发作出来,效果全然不同。
陈凯之可是堂堂的文德公,更是北静王,飞鱼峰乃是陈凯之的私邸,而今,竟出这样的事,这是何其严重?
陈无极立即侧目看向太皇太后,目中也露出了凶光。
他心知,这定是太皇太后的安排,也幸好,被人所阻止,否则,只怕那边陈凯之在飞鱼峰的羽翼被铲除,接下来,便是对付陈凯之了。
这是彻底的翻了脸啊,是想要你死我活。
陈无极骨子里,本就有一股不服气的气质,此时亦是震怒,大吼一声:“是谁?”
他厉声问出两个字,殿中静籁无声,每一个人都在承受着这滔天的怒火。
陈无极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吐出话来:“朕若是不将此人千刀万剐,便不姓陈,此事,朕定要深究到底!”
他语气愈发的凌厉,目光却是灼灼的看向姚文治:“姚卿家,你出来!”
身为孙子,是不能直接将矛头指向太皇太后的,可这并不意味着,陈无极不可以旁敲侧击。
此时,竟直接扯上了姚文治。
一下子,满朝皆惊。
姚文治还算镇定,他徐徐出班,拜倒在地:“老臣在。”
陈无极嘴角微微一抽,森然一笑:“姚卿家,天下间,能指使顺化军都督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这王世杰,口口声声,说是有太皇太后的密旨,此事,你如何看?”
明则是质问姚文治,实则却是有的放矢,是奔着太皇太后去的。
太皇太后依旧还低头,看着触目惊心的供状,显然,这供状里头,还没有牵涉到自己,可即便如此,依旧还令太皇太后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布局,竟都一个个被击破,眼看着,就要满盘皆输了。
越是这时候,她越是表现的很平静,只是面上露出一副玩味的神态。
姚文治顿感压力甚大,他低头,想了想,却还是勉强显得从容不迫的样子道:“老臣……老臣以为,凡事谋反,总要寻找借口,有人假借天意,有人口称是奉陛下密旨,又或者是太皇太后密旨,无非,不过是以此为借口罢了,就在十五年前,在荆州,便有贼子陈文静,口称自己乃先帝兄弟,裹挟百姓杀了官差谋反,今日之事,老臣以为……想来……应当也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