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听这陈贽敬话里有话,心里不由高兴起来,这赵王恐怕是愿意跟自己合作的,即便他发现了陈贽敬的心思,他也没表现出来,而是淡淡说道。
“殿下,我便实话实说了,此番入燕,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若是殿下为此而犹豫不定,小王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有一句话,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那陈凯之畏战,可殿下也和他一般,愿意做缩头乌龟吗?”
一双盈亮的眼眸微眯着,格外认真的反问陈贽敬,陈贽敬闻言面色微表,巴图细细的观察他一番,又继续说道。
“想一想,我们与大陈,并不接壤,所以历来,也没有什么冲突,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反而是燕陈之间,乃是世仇,这陈凯之,妄称宗室,可哪里还记得,大陈历代先皇所受的侮辱,殿下三思啊。”
“此事……”陈贽敬眼眸微垂,略微犹豫了一会,才淡淡笑道:“本王确实也有所考虑,而今我大陈天宁军预备要入京换防,若是趁此机会攻燕,倒是正好可以立一些战功,不过想来,你也知道,朝廷要痛下决心,却也没有这样容易,不但太后游移不定,便是百官,也是争论不下,所以啊,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他前头的话,表明了和巴图王子立场相同,可后一句话,却又是告诉巴图,而今阻力不小,实在不是他不肯帮忙,而是……争议太大,他也无能为力。
巴图非但没有觉得失望,反而是打起了精神来,笑着给陈贽敬画一个大饼。
“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在北境,有一场大捷呢?”
“噢?”陈贽敬动容,一双眉头微微挑了起来,很是兴奋的问道:“大捷?”
巴图继续笑着:“倘若是雁门关,被我们攻下了呢?”
陈贽敬眼眸里掠过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整个人越发兴奋了,也愈发来了兴趣,认真的看着巴图:“真有把握吗?”
“十拿九稳!”巴图见陈贽敬来了兴趣,一脸胜券在握的说道。
陈贽敬并没接话,一双眼眸转了转,在心里盘思忖着巴图的话。
巴图得意洋洋看着陈贽敬。
“到了那时,想来,大陈就很愿意,和小王继续谈下去了,不过战机稍纵即逝,大陈还是及早拿主意为好,否则,一旦错失机会,小王也只能遗憾了,好啦,告辞。”
陈贽敬颌首点头。
正欲离开的巴图突然转身,一脸认真的询问陈贽敬:“殿下听说过,布衣社吗?”
“布衣社……”陈贽敬微微一愣,不禁动容,整个人显得毕竟激动,双眸睁大一脸认真的看着巴图,吃惊说道:“怎么,王子竟也知道这个?”
“我如何不知,听说这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和你们的明镜司一般,俱都如幽灵鬼魅一般,他们消息极为灵通,到处都有眼线,不只如此,他们在寻常百姓之间,影响力不小,你们大陈,许多百姓,都将其视为活菩萨,盖因为,但凡有不平之事,或者是穷苦的百姓,他们大多愿给予帮助。”
陈贽敬冷笑:“这些不过是诸子余孽而已,口里自称侠义,实则却是打着替天行道和济世救人的旗号,蛊惑人心,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曾有布衣社之人,在南楚揭竿,至此之后,衍圣公府,早已将他们视为余孽,四处都在打击,现在,已经愈来愈销声匿迹了,怎么,王子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巴图看了陈贽敬一眼,见他格外关心,不由冷笑道:“在咱们胡人里,竟是混杂了布衣社的贼子行踪,他们居然蛊惑牧民,差一点闹出乱子,依着我看,他们并没有销声匿迹,只是,藏的更深罢了,上月,我们捉拿了一个余孽,拷打之下,倒是有了个有意思的事,这贼子,竟和大陈有关,原先,竟是贵国户部一个姓张的主事的亲兄弟,说来也奇怪,他兄弟是高官,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竟还和一群贼子厮混一起,你说,这不是很吃饱了撑着吗,那个余孽,已被我们打死了,不过,此人的兄弟,怕也脱不开嫌疑,因为他出关的文谍,本就是他的兄弟经办,殿下,我们与大陈,可是坦诚相待的,好了,话不多言,再会!”
陈贽敬眯着眼,听到这布衣社三字,目中顿时露出了凶光,神色也是变得格外暗沉起来,细细的回味了巴图的话,才回过神来,朝巴图点头:“有劳,本王等着王子殿下的好消息。”
“你放心,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这巴图显得很自信,话音一落,便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
………………
陈凯之回到山中,不禁有些疲倦,倒不是身体上的疲累,只是今日和那王子作口舌之辩,心里又些操心罢了,那巴图目的不简单,若是与他们一切灭了大燕,那大陈朝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现在的陈凯之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有地位,有钱,有土地,而且现在的一切都刚刚起来,他实在是不想生什么事,再说了,那胡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人狼子野心,和他们合作,只怕到最后,指不定大陈朝跟着完蛋了,这样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上了山,吾才师叔已是下山去了,这样也好,免得面对着吾才师叔,听他各种稀奇古怪的言论。
此时这飞鱼峰的后山,炮声隆隆,却是铁坊和火药作坊那儿,又在开始鼓捣各种火器了。
这山上的人,早已习惯了炮声,所以个个习以为常,而在陈凯之的正堂里,现在也是哒哒哒的响,坐落在正厅的位置,是一个大钟,这确实是一个大钟,而且还是一个大笨钟。
足足有一人多高,雄踞于此,指针有节奏的游走,发出清脆的声音,动静是大了一点,但是还能用,这中棉,用的乃是玻璃,大笨钟的每一个结构,都是陈凯之设计,这是飞鱼峰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陈凯之亲自指导,而经过了无数匠人努力之后,折腾出来的第一个钟。
为了这个钟,飞鱼峰上付出的人力不少,不只是如此,花费也是惊人,要弄出钟来,绝不是这样简单,这里头牵涉的是弹簧,还有齿轮,以及玻璃的诸多工艺。
弹簧必须得由质地较为柔软的低碳钢抽拉出来,这得益于工坊的炼钢技术的提高,而齿轮,则对于磨具的要求极高,尤其是对匠人的技艺要求更高一些,若是各个构件不能做到丝丝合缝,便功亏于溃了。
这座大钟,用的是振动的摆钟,下头一个类似于秤锤一般的挂件,左右摇摆,形成周期性的震动,很是原始,不过经过一次次的改进,报时还算精准。
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大了,太大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许多构建,因为工艺的原因,不能做到更小,越小,而且还要做到精度没有问题,难度就越高,因此,只能尽力做大,做大之后,构件精度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当然,即便是如此,现在这大摆钟放在陈凯之的大堂里,依旧让人觉得新颖,这是跨时代的产品。
陈凯之并不急着推广这大钟,因为太大了,必须得不断的改良,尽力的做小一些,不过,因为出了不少的成品,自然也不该浪费,索性让人搬到了这儿来。
很多时候,陈凯之都会让匠人们研究各种小玩意,虽然这些玩意现在没有什么产出,可在改良过程中,却能让匠人们的技术储备,也随之变得充足,就比如现在,匠人们已经可以炼出透明的玻璃,又比如,他们不断的在提高模具还有冶炼的技术。
这便是技术储备,现在可能无法生产出完美无瑕的产品,可是慢慢的,等一个个难关攻克,最终,却将一个个巧夺天工的东西,可以做到适应千家万户。
所以,陈凯之不急,无非……就是朝里头源源不断的投入罢了。
就这么在山中呆了几日,一个消息,却是飞马报来,刘贤疾步匆匆,手里拿着一张便笺:“公子,公子……快看,邸报……”
陈凯之这些日子,都在山中,极少下山,所以消息较为闭塞,完全是靠邸报来获知这山外的消息。
而刘贤,也有阅读邸报的习惯,毕竟他曾是主簿,早就习惯了通过这个,来了解朝廷的动向了。
陈凯之将邸报接过,好奇的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报来的消息,今日就抄录进了邸报……”刘贤哭笑不得的道:“胡人,破了雁门关了。”
雁门关……破了。
陈凯之呆住了。
“这雁门关,已有七八十年不曾攻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告破?”
“邸报中说的是,雁门关副将献了关,应该此人,乃是胡人的细作。”
陈凯之手里握着邸报,忙是低头去看,果然,一切都如刘贤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