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神秘人(1)
静海行省早先很穷,号称南蛮野荒之地,百年前是朝廷流放重犯的地域之一。五十年前南齐开海禁,和南洋等国通商,静海行省借助得天独厚的优势,渐渐发展起来,现在的总体经济,在南齐全国数一数二,但静海的财富分布并不平均,静海城及其周围市县十分富裕,稍离海岸的县则非常贫穷。另外静海行省整个周边海域海盗出没,烧杀抢掠,百姓要么和他们同伙做强盗免难,要么就等着被抢,治安可谓一片混乱。
静海是行省,但静海总督这么多年来几乎都空置,历任静海总督,有失踪的,有死于非命的,有干脆辞官去做海盗的——不辞就没小命。静海这边因此自己推举城主,代行收税征粮徭役征丁坐堂审案劝课农桑之职。但收税不交朝廷,交给的是静海城自治武装组织“海鲨团”,这种半黑道性质的组织,据说背后有最大的海盗群撑腰,堂而皇之主宰了静海城的治安;征丁徭役之类的也是先由着这些人挑选,有些直接就入了海盗。静海这边土地薄天气热,不适合农田耕种,每年上交朝廷的粮食少得可怜,却还年年和朝廷报海啸水灾,从朝廷那里挖救济银子。
几年前朝廷采纳容楚意见成立水军,最开始很受了一些阻扰,是容楚带兵亲赴静海,一番血腥屠杀之后,才初初安定,让静海水军勉强扎根。一直以来静海水军是由朝廷拨款供养的,静海这边一分钱都拿不出。先帝在的时候没有什么意见,宗政太后垂帘后却对此很有微词,几次说要撤回水军,或者改派强硬的总督去镇服静海,如果不是天授大比导致东堂心有不甘,静海的矛盾和危机提前爆发,也许静海水军就要遭受成立以来的第二次危机。
太史阑翻阅着手上厚厚的一沓资料,她虽然孕吐,但该做的功课都没落下,这些资料都是容楚派人给她送来的,他毕竟是去过静海的人,资料十分详尽,但容楚也告诉太史阑,静海这几年应该又有变化,让她万事小心。
太史阑看着信上公事公办的语气,唇角一扯——这家伙被她睡了又甩了,还不能出京来追,还憋着火气呢。
她也憋着火气——怀孕不是人干的活计!
她哗啦啦地翻着一堆资料,关于静海城的势力分布,从主控静海城的海鲨团开始,到一二十人的流窜海盗,名单足足写了好几页,可见静海行省势力分布之复杂。
更要命的是,她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复杂的势力林立的静海,还是战争预备状态中,最混乱、最不安、充满暴乱因子的静海。每天都有掳掠,每天都有械斗,每天都有伤亡事件,另外现在的静海还多了外三家军中的折威和天纪两军,以及觊觎隐藏在一侧的属于南齐的势力,武力组成更为复杂和难以驾驭,就像一个缠满导火索的火药桶,无论从哪个方向凑近,都可能瞬间爆了。
这种状况,最干练的老吏和最勇武的将军都不敢说能够搞定,也难怪朝野为此争执了这么久。最后三公力排众议,唯一的理由就是太史阑的行事作风。
毒瘤已深,无力救治,唯重手挖去!
纵观天下,谁敢挖?
太史阑!
说到关于太史阑敢不敢这一点,朝野上下,心服口服,无人能驳。
太史阑亦自认这方面她谦虚第二没人可称第一。
不过怀孕是个意外,初期最艰难,在还没立足脚跟的时候怀孕,反应还这么大,真是雪上加霜。
苏亚因此更小心地给她调理身体,并亲自驾车,令马车行进得十分平稳。
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在马车前停下,恭敬地询问苏亚,他有一些事情,是否可以询问一下大人。
太史阑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暮辛,上来吧。”
年轻男子很小心地上了车,这是二五营的学生薛暮辛,也是太史阑新近任命的幕僚之一,她出任静海,实实在在的地方大员,不能没有自己的一套班子,三公曾经表示要帮她物色合适人才,太史阑拒绝了,她有现成的人才可以用。二五营里学文科的寒门学子多了是。
要说整个朝廷,谁初入仕途的时候,也没太史阑人才家底丰厚,整个二五营都是她的后盾,各方面人才都有,无论是她现在的幕僚班子,还是将来接掌军权之后要分派到各处军中的武职亲信,她都不缺。
她南来之前,二五营的学生自动全部到了京城,自愿成为她的部属,东昌二五营已经名存实亡,好在现在景泰蓝已经拿回一部分权柄,当即提前授了二五营学生的出身,本身这些人大多参加了天授大比,是有功之臣,所以全部授了职,最低的也有一个八品职事。可以说现在全南齐的地方光武营,二五营学生在仕途上也许未必是起点最高最好,但实实在在是最全——人人官身,一个不少。
这都是拜太史阑所赐,所以二五营现在俨然是太史阑的私军,这也是三公和景泰蓝能放心让她去静海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的原因之一,万一真的有什么,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会拼死保她人身安全,性命无虞。
太史阑也不客气,既然投奔了她,那就是她的人,自然要好好调教,不会再如做二五营学生一般给他们完全的自由。她以征战起家,也以军法治属。她对属下的纪律要求极高:令行禁止,尊重时间,有疑问可以提,但如果她坚持,就必须执行。不允许出现阳奉阴违情况,令必须出于一门。
以前是同学是朋友,现在是属下。如果这个身份意识不能及时转换,迟早会出问题。
好在二五营向来对她敬慕有加,她又气质威重,在二五营呆得也少,一开始就以领袖的面目出现,和二五营学生的距离感明显,所以学生们接纳新身份也很快。此刻太史阑瞧着薛暮辛恭恭敬敬的样子,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什么事?”
“您即将到达静海城。”薛暮辛也是开门见山,跟随她久了的人都知道她不喜废话,“您打算如何进城?”
太史阑抱着个桶,用一种微带审视的目光瞧着他,“你认为呢?”
“静海城不会有人来迎接您。”薛暮辛侃侃而谈,“您要么自己悄悄进城,要么大张旗鼓勒令迎接。前者您丢了面子,此后更难立足;后者您可能更丢面子。”
“哦?”
“如果大张旗鼓下令,连连催促,依旧没人来接,您将骑虎难下。”薛暮辛正色到,“而这种情形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太史阑点点头,她比较满意这个幕僚清晰的思路。
“你觉得我会选择哪一种?”
“您即将到达静海城。”薛暮辛也是开门见山,跟随她久了的人都知道她不喜废话,“您打算如何进城?”
太史阑抱着个桶,用一种微带审视的目光瞧着他,“你认为呢?”
“静海城不会有人来迎接您。”薛暮辛侃侃而谈,“您要么自己悄悄进城,要么大张旗鼓勒令迎接。前者您丢了面子,此后更难立足;后者您可能更丢面子。”
“哦?”
“如果大张旗鼓下令,连连催促,依旧没人来接,您将骑虎难下。”薛暮辛正色到,“而这种情形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太史阑点点头,她比较满意这个幕僚清晰的思路。
“你觉得我会选择哪一种?”
“学生以为,依大人您的性子,应该会选第二种,勒令城中势力前来迎接。”薛暮辛道,“但学生并不赞成。”
太史阑静静地瞧着他。
薛暮辛咳嗽一声,脸色有点发红,“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经受任何的波折。而静海城现在的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一直不满已经不怎么管静海的朝廷,竟然忽然派一个总摄军政大权的总督过来,根本不会买您的帐,甚至有可能想着给您一个下马威,您和他们硬呛起来,只怕……”
他还有话没说出去,但意思很明显,太史阑初来乍到,身边只有一两千护卫,军权还没移交在手,这时候和静海城的人闹起来,必定吃亏。
“很好。”太史阑点点头,“我知道了,稍后听我安排。”
薛暮辛下车去了,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因为他觉得如今面临的真是一个难解的局,这个局开不好,以后的日子会倍加艰难,当真要像以往那些总督一样,或者就此湮灭,或者灰溜溜辞官?
据说来这里的官员,连想全身而退回朝中的没有。
以前那么多任总督,静海城确实也从未迎接过,大多是自己闷声不吭进城的。
太史阑随即便召了苏亚花寻欢上来。
“你们几个人等下好好休息,明日开始执行秘密任务。另外,让沈梅花派员前往静海城,传令静海城全城官员务必出城迎接新任总督。”
“是。”
“告诉负责内务的史小翠,从现在开始,把总督全套仪仗摆出来。”
“是。”
几个命令一下,属下们都知道了太史阑的选择,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开始默默擦刀。
太史阑倒是无事人一样,下完命令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吃了点粥,又和苏亚道:“拿那止吐的药来。”
“大人,大夫说这药只有在您孕吐特别厉害时才可以吃一丸,平时不可多吃。您现在我瞧着还好,不必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