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孟轻语这边愁云惨淡, 骆雪那边却是欢声笑语。
听说骆雪生病了,老教授带着一些挑选出来的学生、粉丝们前来探望骆雪, 在病房里面围了一个圈, 你一样我一句地说得可开心了,雎越河坐在骆雪身边帮她调整病床啥的,不时用水果投喂, 骆雪也乖乖张嘴。
大家一开始看到雎越河的时候都有些紧张,这位可是经常上军事杂志和新闻的人物,稍微关注一下时政就能够知道这是谁,面对这么一个散发着冷气面色不算好的大人物,他们能不紧张麽?
但是这紧张很快就被见到偶像的兴奋给代替了,要不是之前被人耳提面命过不能太激动惊扰到人家休养, 恐怕现在就能够大叫出声来。骆雪也一扫私底下的臭脾气, 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嘴脸, 把地上的狗子都吓了一跳。
当看到人家元帅面不改色地喂骆雪吃橘子的时候, 他们都有点儿懵逼,虽然因此紧张的情绪淡了不少,但是都开始好奇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了。
大家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聊着聊着便放开了,甚至于有几个人还唱起了歌来。骆雪也凑这个热闹,就算是被雎越河按着也扑腾了两下,雎越河拗不过她, 干脆随她去了, 看他的样子, 眉头都能夹死蚊子。
一行人呆了两个小时,看到骆雪有点儿累了,老教授就准备带着学生和与他们一起来的粉丝们回去了,他们一行人打完招呼便走了。
隔着墙壁还能听到他们小声地八卦——
“啊啊啊!雪宝和雎元帅是什么关系嗷嗷!”
“你想多了,人家雪宝救了雎老元帅,所以才这么照顾雪宝的……”
“你们小声点儿!”
……
雎越河默默不语,把床给骆雪摇了下来,虽然不说话,但是使劲放着冷气。
骆雪咧嘴,乐了,小脑袋凑过去,看了他半天,两个人挨得挺近的,那一双放大的眼睛盯着他。
雎越河:……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骆老师,我们东西忘……”
门迅速关了,“你们继续!我们刚刚发现自己带了!”
雎越河低下头,挑眉淡淡地看着骆雪,但是语气里面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怎么,仗着你生病就……”
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口了,良久才叹息了一声,把她摁回了床上。
骆雪露齿一笑,钻进被窝里面再也不冒头了。
雎越河被她气笑了,但是的确拿这个碰一下看起来都要碎掉的雪宝儿没有办法,跑去门口冷静冷静了。
然而,他却忍不住发呆,许久之后,才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一扫之前的阴郁。
雎太太劝了儿子多好次,最后还是老爷子开口了,只能无奈地随他去了,但是每一次来送汤送饭回去的时候,都忍不住眼泪。
那个孩子才这么点大,怎么就?小河也是的,不知道多久没有合眼了,她知道小河心里难过,但是实在是心疼这两个孩子得不行。
雎越河瘦了许多,骆雪有时候劝他去睡,但是他都只是摇摇头,就闷闷地坐在旁边看着她,终于显露出了那么点儿的倔脾气来,像是少看她一眼人就能消失似的。
骆雪清醒的时间慢慢地变少了,每次醒过来都能看到醒着的雎越河,直到骆雪发脾气了他才肯离开去休息。骆雪可想着,不要她还没有什么事情,他就先病了。但是雎越河的身体很好,这么造也没有什么问题,有时候骆雪也说不动他,就随他去了,稍微清醒一点儿就到处指挥他干这干那,他都抿抿唇全部都帮她做了。
骆雪屏蔽了痛感其实没有什么感觉,除了想睡觉,但是每一次扎针的时候,雎越河都那么心疼的样子,骆雪每次安慰他不疼,他都不做声,然后就跑到外面去了。
骆雪知道他在生闷气,但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搞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但是她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似乎在她面前再也没有任何伪装了,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一般,没有一点儿元帅的包袱了,倒是叫骆雪觉得使唤他都有了点儿负罪感。
直到不久之后,狗子告诉骆雪,她的功德值已经满了,这两天就要走了。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骆雪知道已经回不来了,抬头看着那个已经憔悴到胡子茬拉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现在可以亲我一下。”
骆雪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等着他。
他一愣,突然间眼睛就红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对她道,“等你回来,我就……”
骆雪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叹息了一声,对他道,“别等了,回去吧。”
他握紧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最后逼得眼睛都红了,才颓然地摇摇头。
他坐在走廊上,雎家的人都过来了,老爷子也握着轮椅不停地张望,老教授也来了,研究所也派了代表来。
他们等了很久很久,久到雎越河已经记不清了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医生出来了,低声说了一句节哀,走廊里面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对啊,晚期了,拖了将近一年,又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就算是在全国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也救不回来一心求死的人的性命。
灯灭了,灯暗了。
走廊里面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十七岁的时候,他以为他永远失去了最敬爱的爷爷,他知道爷爷的意外绝对是没有那么简单,然而就算是父亲都束手无策,他当时想,以后他一定要变得很强很强,很厉害,直到自己可以保护所有自己在乎的人。
十年的时间,他坐上了爷爷当初的位置,当中吃过很多苦,拼过很多命,这一路不好走,但是他想,他终于可以保护好所有他在乎的人,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二十七岁的他,却再次永失所爱。他第一次心动,就要面临永别。
没有求生欲那几个字就像是噬心的蚂蚁在折磨他,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是能够早点儿遇到她,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护她如宝,免她流离。
没有最绝望的那些日子,不用独自面对那些让人绝望的事实,她会一直骄傲,活得恣意妄为,那么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一点呢?
他知道她谁也不爱,她谁也不在乎,包括她自己,她对他说让他找一个比她漂亮,比她会唱歌的姑娘,但是怎么办,从第一次看到那个假惺惺装作柔弱,实际上眉梢眉眼都是骄傲的小姑娘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陷入了一个名叫骆雪的魔咒里面,大概这一辈子,都挣脱不掉了。
许久之后他站了起来,也许最近睡得太少,起来的时候都有些眩晕,他微微晃了晃,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他知道自己还要送小雪宝儿走最后一程,还要处理小雪宝儿留下的事情,她那么任性,所以他就要收拾好一切。他还有爷爷,还有母亲,还有整个十三区。
也许是入冬了的第一场雪,他走出医院的时候,伸手接住了一片小雪花,但是雪花很快就化了,他捏紧了自己的手心,那冰凉的触感在手心化开。
他想,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他就去找她,去找他的小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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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骆雪的死讯被公布的时候,立马被各大媒体列为头条。
内容很简单:胃癌晚期,于十二日下午手术失败,不治身亡。
但是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能够把他们震懵的事情。明明上个月骆雪还在开演唱会,听说还有粉丝去探望她了,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风寒感冒了麽?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癌症?
对于粉丝来说,更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消息。
这些粉丝或许是骆雪一开始的粉丝,或许是因为那个元素安抚法,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的原因,这个团体现在空前壮大,就算是很多人不是粉丝,对于这个做出了这么多贡献的骆雪,都抱有很强的好感和谢意,他们疯狂地涌入了各大网站的相关页面,直到把稍微挨边的消息界面都弄成了崩溃的404,无论怎么刷新,那个“骆雪去世”几个字依旧是不变的。
重新组建的后援会、被刷到第一的歌、所有评分被顶成9以上的所有作品、各种排行榜霸榜的一切,或者用她名字命名的音乐奖,都是骆雪在生前最辉煌时期都没有的殊荣……然而这些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骆雪之于很多人的意义都不同,她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她是很多人的梦想、目标、和憧憬,多少人因为她踏入了乐坛,在她之前被绯闻缠身时他们是那么地失望,就是因为心中的信仰崩塌的反弹,直到澄清之后,那些卷挟着愧疚的感情再次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浓烈。
还有那么多,因为她的元素安抚法从一个无望乐坛的人有了踏入的资格,因为她突破了壁垒更上一层楼,她对于他们来说,都称得上一声师父,还有那些被造福的病人,患者,因为她,元素之力不再成为无法破解的难题,也因为她各种音乐降价,让不少买不起的人家可以得到治疗……
然而,就在许多人感恩戴德,愧疚缠身,想要做出补偿的时候,她走了,如此突然、猝不及防、已经让人不敢置信。
她的很多粉丝在看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崩溃了,崩溃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媒体们疯狂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十三区的护卫之下,唯一能知道和骆雪来往很密集的几位都是不好接近的……
直到最后,终于有一家媒体得到了独家的采访权,经过了连夜的赶稿,终于在骆雪去世的消息发布的第八个小时,发布了。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注定不会平静的一天,但是当他们看到了那份报道的时候,都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感。
报道主要讲的是骆雪的病情,她的病最早是在去年的时候被查了出来,那个时候还是中期的,也就是说,只要她接受良好的治疗,完全不会到这个地步,但是当时的骆雪却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久了。
骆雪精神最萎靡的时间就是那段日子,那段时间她脾气非常坏,同时开始频繁地用代唱,因为唱久了她会肚子疼,但是她谁都没有告诉,没有告诉公司和经纪人,也没有家人可以告诉。
骆雪是个孤儿,这是所有粉丝都知道的事情。
然而就在那一段时间里面,随即就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情,骆雪根本来不及应对,她本来就因为高压和生病精神状态很不好,面对那样的打击,一时间陷入了极度抑郁的状态,时常写下关于自杀的之类的话语。同时,她的病也是她不愿意拿出来证明的原因。
于是接下来,她和公司解约,流落街头,开始隐姓埋名卖唱,那个时候她真的身上分文没有,并不能维持高昂的治疗费用。直到后来她成为了雎元帅的治疗师,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她也没有再想过去延续治疗,然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得了病。
直到那次的演唱会结束她突然晕倒,才被送去了医院,那个时候已经成了晚期,加上骆雪没有什么求生欲,所有在最后一次手术时,再也没有回来。
这篇报道延续了日新社的客观和求实,没有加入记者的半点私人情绪,只是一篇严格的,罗列事实的报道而已。
但是在看完报道之后,所有人都泣不成声。轻描淡写的每一个字,背后都有千钧的重量。
那“没有求生欲”几个字,就像是扎在了眼前的所有人的心上。
没有人能够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个二十四岁的姑娘,是如何坚强地站在舞台上,她是如何艰难地面对着全世界的恶意,而身后孤立无援。
她那个时候需要多么绝望呢?
她是如何一步步对这个世界失望的呢?
包括她亲爱的粉丝,那些号称永远爱她的粉丝们,包括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她如何能对这个世界不失望?
他们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满天的谩骂还有记录,那些让她去死的话很多人都说过,然后她真的离开了,要是没有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她就是连死去也不能得到安息,也不能得到所有人的善意?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
那些在让骆雪滚出娱乐圈的请愿上签下字的人们现在只觉得手心都在发烫,那些说过“骆雪怎么还不去死”的人们心中都是一颤。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只是对于自己被欺骗情绪的合理发泄,就算是到了后来他们自己都忘记了,重新开始为“骆雪”这两个摇旗呐喊,现在都像是呈堂供词,一件件,一个个地浮现,每一个都像是逼着他们面对自己的卑劣,告诉他们,
是你们,害死了她。
如果说骆雪的死讯带来的是震惊和疯狂,那么这篇报道,带来的是死寂。
人们疯了一般地涌入了《hello》的视频下面,无声地流泪,他们以为那是道歉,后来他们错了;他们以为那是证明,他们也错了;现在他们知道了,那是说一声你好,也是说一声再见。
很多粉丝翻着她最后的视频,看着上面那个姑娘听到别人叫她“骆雪”,回头给了他们一个飞吻,笑得肆意灿烂。
他们看一遍,哭一遍,因为她不会回来了,因为他们问心有愧。
中科院发表文章表示了悼念,对她为国家的贡献表示了肯定,并且宣布在年底为她授予终身成就奖;元素研究所发表了追思,和她接触过的每一个研究员都写下了自己的感谢;还有帝国学院,还有老教授,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机构。
最后还有华国最大的儿童福利机构,他们表示了自己的悼念,感谢了骆雪在最后将自己的所有收入和奖金捐给了他们,他们将会用这笔钱成立雪花基金,救助癌症患儿。
让人心酸的是,最后她走了,送她的走的竟然都是官方机构。
最扎心的大概是最后一个雪花基金吧?
徐小城从知道骆雪的死讯之后,这个半大的小子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几天没有吃下饭,被爸爸训了一顿才振作起来,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在这条雪花基金的消息下面,再次哭得稀里哗啦。
世界未曾善待你一秒,但是你却始终以骄傲,以善良,以赤诚以报。
“天使,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留完言,徐小城呆呆地想,她长得也那么像天使,会不会真的也是天使呢?
这条评论被顶到了最前面。
雪花基金收到了许多许多的捐款,几块,几万到上亿,数量庞大让人咋舌,或许这是唯一可以追思她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稍微缓解一点儿愧疚的地方。
整整一个月,整个华国的都陷入了一片无言的悲伤之中。
她的葬礼举办得很低调,那天许多人、许多机构都自发熄灯了一整天,为了表达追思。
但是所有人知道,有些愧疚,有些不能为人言的痛苦,都被埋在的了心底,从此随着骆雪这个名字被埋葬,但是只要稍微一提起,就会再次刺痛。
因为这是许多人一生需要背负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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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轻语知道骆雪的死讯之后,竟然高兴得哭了起来,她在想,善恶终有报,骆雪终于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抢走她的一切了。
大喜大悲之下,她竟然精神上出了点问题,生完了孩子,就直接被宋之周丢进了精神病院。
但是因为她成天叫着骆雪活该骆雪终于死了,在精神病院的生活也非常凄惨,骆雪已经成了很多人不能说的禁忌,她这么大喊大叫让护士都非常讨厌她,就是一些精神病都过来欺负她也没有人管她,她只能自生自灭。
雎越河一生未婚,直到雎太太因为病去世之后,雎越河没多久也因为疾病很快也去世了。他后半生军功赫赫,为国家边防的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作为第一位二十多岁就成为元帅的人物,在后期也在各大战役当中取得了很多次的胜利,奠定了华国稳定的基石,被列为最伟大的十大元帅之一,他的一生富有传奇色彩,是很多的传记节目最喜欢主角。
他一生未婚,听说和当年的歌后骆雪有着匪浅的关系。
住在西山墓区的陵墓新任管理员记得,常常有一个头发的斑白的男人独自爬上最高的那座墓山,在最里面的那个小园子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有时候带吃的,有的时候带点儿好玩的,就是从来不肯送雏菊,他提醒了好几次,这个老头子下一次还是倔强地带玫瑰花来,再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只是知道,那座小园子老头子常去的墓碑旁边,新立了一座。
后来管理员回忆的时候才想起,他叫老头子是叫错了,现在想起,他只是头发花白,长相却不怎么老,四十多岁的样子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头白发了。
管理员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件事情了,因为下雪了,他又要爬到最高的那个小园子里面扫雪了。
也不知道园长什么毛病,满园的墓碑不扫,就让扫园子里面两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