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阳春白雪(1/1)

得到了陈滢的回复后,元嘉帝点点头,不复再言,快速翻看起来。

《无人生还》为本格派推理小说,曾多次被改编为影视作品,而阿加莎老奶奶本人的第一次改编,便是话剧。

陈滢的话剧脚本,亦是据此而来。

当然,她并未照搬原著,而是将剧本进行了本土化微调,虽然故事背景依旧放在“虚构的、充满异国风情的欧罗巴大陆”,然其民俗却多沿用本朝,以使观众产生代入感。

因时间紧迫,且内容、人物与剧情等,皆存在大量改写甚至重写内容,因此,陈滢的剧本只写了很少一部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元嘉帝便读完了。

他抬起头,好笑似地望向陈滢。

“这到了临了儿,你这丫头弄出来的什么话本子,竟还是探案。”他无奈摇头,面色倒很舒缓,展臂一推,将薄册推至案角:“拿回去吧。”

陈滢忙上前将之袖了,歉然道:“臣女身无长物,只能拣着会的来做。”

元嘉帝叹一声,摇摇头:“丫头,不是朕灰你的心,照你写的这本子,只怕这戏演出来了,也没多少人会来瞧。”

《无人生还》的开篇甚是琐碎,直到第一名死者出现、十个印第安小人相继消失,故事才真正开始精彩,然,这样的精彩,对从不曾接触过推理小说之人而言,或许未必能够欣赏。

陈滢本不擅文,合三世之力,初次捉笔写文,笔力可想而知,且又只写了个开头,基本上就是十个人的身份介绍,充斥大量台词,元嘉帝不看好,再正常不过。

陈滢也知此理,平静地道:“臣女别的不能保证,唯可保证一点,这故事惩恶扬善,塑造了一个有良知、有正义感的朝廷官员形象。”

元嘉帝闻言失笑:“今儿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你这话说得可比往常顺溜得多。”

陈滢笑了笑,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因故事的发生地在异域,其服装、道具与化妆,将会大异于本朝,舞台效果应该不会差。待上演时,臣女再想些推广的法子,说不得也能打响旗号。”

本剧的欧陆风情为一大卖点,而另一个卖点,则是首度试水的古代版推理剧这一类型。

以大楚朝教育水平论,能够看得懂且喜爱本剧的,应多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文人士子,这群阳春白雪若能成为第一批剧迷,则演剧社的风评会好上许多。

卑微的花厝河街女郎,偏不以色相风情示人,反倒演出神奇缜密、抽丝剥茧的异域探案故事,最终还能以剧情寓世情,起到一定教化作用。陈滢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

“罢了,随你折腾。”元嘉帝挥挥手,又玩笑道:“等戏演得了,朕再来瞧,看是不是能看睡着了。”

陈滢知他还是要亲自把关,自躬身应是。

恰此时,贺顺安回转,亲捧着两盏燕窝,元嘉帝便息了话头,与陈滢用罢燕窝,又赏了陈滢一碟点心,命她“垫一垫”。

陈滢也确实饿了,安安静静吃完,贺顺安方命小监撤去盘盏。

“贺大伴,叫人把这些计划书都送去半坡斋,朕一会儿还要细瞧瞧。”元嘉帝又吩咐。

贺顺安忙叫来两名小宫女,将所有计划书俱装进一只玄漆匣中,送去了书房。

刹时间,殿中人影往还,门扇开阖,却也热闹。

陈滢悄然回首,高高的檐角下,纱罗灯笼明灭摇曳,朔风拂槛,不知何处开了早梅,香气殊清。

元嘉帝此时亦抬起头,向槅扇外扫一眼,眉头蹙起。

贺顺安长伴其身,立明其意,忙上前恭声道:“回陛下,方才已经有人传过话了,道那案子正审着,奴婢估摸着,这早晚儿怕就审得了。”

元嘉帝不语,只淡然拂了拂衣袖。

贺顺安忙躬腰,手一挥,侍立在殿尾的几名小监皆退下。

安静重又笼罩于殿中,元嘉帝阖眼于御案后,似在养神,陈滢倒也不觉有异,安然静坐。

不多时,外头忽地响起细碎脚步声,旋即传来孙朝礼通传之语:“启禀陛下,威远侯求见。”

陈滢心头一动。

裴恕回来了,则案子应该有了结果,却不知是好是坏。

她坐直身子,望向殿门。

“宣。”元嘉帝半阖目,语声淡然

孙朝礼躬声应是,不多时,殿门忽启,带进一阵疾风,直吹得锦帷晃动,上头绣的五色祥云像活过来一般。

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嵌在这微黄的光晕里,玄色的袍摆上,落下几痕霜色。

“外头下雪了么?”元嘉帝向裴恕身上望一眼,不及问案子,先问天气。

裴恕向陈滢身上扫了扫,见她安安稳稳坐着,心下微宁,叉手道:“回陛下,雪才开始下,并不大。”

元嘉帝点点头,朝他招手:“近前回话。”

裴恕依言行至御案前,单膝点地:“启禀陛下,案子已然审结了,郭冲并夏氏当堂认罪,郭冲为首犯,夏氏为从犯。”

一面说话,他一面自袖中取出几张纸,呈于案上:“这是郭冲并夏氏的口供,再,三位大人还在建始殿候命,请陛下定夺。”

建始殿,便是他们方才审案之处。

元嘉帝面色微沉,盯着那几页纸,并未去取。

贺顺安很是识趣地上前,将口供拿了,放在元嘉帝手边。

元嘉帝微叹了口气。

“罢了,你先回去坐。”他向裴恕道,信手拿起口供翻看,复又搁下,淡然道:“朕钦封的伯府世子,倒真是给朕长脸。”

语毕,笑容渐消:“前有上古名将梦中杀人,他倒好,勇冠三军是不必想了,前些时京郊军营操练,也没见他有多出挑,倒是杀起这些婢仆来,勇毅果敢得很。”

他分明怒极,神情却淡极近无,说完了,讥诮一笑。

殿中无人接话,贺顺安的头又垂到砖地上了去了。

趁无人注意,裴恕向陈滢望几眼,唇边露出笑来。

那是一个满含安慰的笑,似在告诉她:放心,一切安好。

陈滢亦回了他一笑。

元嘉帝越是愤怒,则此案便越不会姑息,她自是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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