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与大罗相对而坐,大罗犹如梦呓一般,将自己这次进入虚空战场的经历一一道来,也包括他恢复宿世记忆后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在他讲述过程中,林锋没有插言,只是静静听着,直到大罗全部讲完之后,怔仲不安的看向他的时候,林锋才微微点头,直言说道:“虽然此前便有猜测,幽皇天海选择你多次轮回摆脱灵海印记,应该有别样原因,不过到了今日,方才得到验证。”
大罗神情有几分茫然,有几分苦涩:“其实,就算不是父皇和母后之子,我也终究是一头幽都。”
林锋平静的看着他,不急不缓的说道:“为师昔年纳你为徒,确实同你的出身有关,不过在那时,只是随手为之,却也不曾料到会有日后这许多事,但你我既然有师徒缘分,为师便会看护于你。”
“此前你宿世记忆不完整,许多事情虽然出乎你当时的本意,但现在来看,或许便成了你心中的负累,平心而论,为师和本门都是受益者,所以这里不好多置喙,只能说,你接下来不管想走什么样的道路,为师都不会反对。”
林锋静静看着大罗:“为↓,师不会强迫你选择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同时,其他人也强迫不得你。”
大罗目光清澈了一些,向着林锋拜倒:“弟子谢过林师,过去之事,弟子也不曾后悔,只是现如今,却看不清未来的道路。”
他叹息一声:“我不欲同幽都本族为敌,但更不欲同人族。同师门为敌,可是现如今双方的局势。却让我无法自欺欺人,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的置身事外。”
“若要从此投身幽都。与师门为敌,与神州浩土为敌,我做不到。”
“但此前种种,不论原因为何,到头来我都辜负了父皇和母后的期望,让他们的计划安排落空,损及幽都一族的利益。”
“今日的我,其实仍然要感谢父皇和母后的造就与遗泽,我是罗尧。但也是大罗幽都。”
大罗双目之中,浮现决然之色,抬起头,目视林锋:“我终究要将自己此身,还给幽都一族。”
林锋看着大罗,他自然知道大罗所谓的还给幽都一族,其实便是自我了断的意思。
尤其是经历这次的事情之后,大罗这方面的信念,更加坚决。
此前他宿世记忆未曾恢复。而且也没有真正面对面同幽都一族为难。
但是这一次,他为了给汪林和宁晚歌护法,血战云塍幽都与宁风幽都,双方真刀真枪干了一场。其后也因为他的护持,为汪林争取到了足够时间。
在汪林出关之后,当场斩杀宁风幽都。
他为了保护汪林。挡住了宁风幽都,但当宁风幽都为汪林所杀时。他却没能站出来。
当时的大罗因为与宁风幽都之战,陷入重伤昏迷中。对此不知情,但当他醒来知道事情经过之后,本来就矛盾混乱的心情,自然更加沉重。
林锋看着大罗的双眼,在那双眼瞳中,他能清楚看到决绝之意。
“并不是说说而已,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试探矫饰……”林锋见状,心中也是一声轻叹。
这个世上,想要活下去,并不容易,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同烦恼与困难艰险。
莫说普通人,便是修真者也是同样,只不过因为站的高度不同,身处环境不同,于是面对的问题也不同而已。
但如果一个人想求死,实在太容易了,只要他是真的死志坚决。
数不尽的方法,可以让一个人死的无声无息,自我了断,不惊动任何人,也不会受他人阻拦,不会因为发生意外而死不成。
将自杀能闹到人尽皆知,满城风雨者,或多或少在心底深处都仍然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潜意识里希望有人能来阻止自己,能来帮忙解决让他无法坚持活下去的难题。
又或者心有不甘,心中还有其他诉求。
如果真的只是想要自我了断,只要求死的意志够坚决,可以压倒自身面对死亡的恐惧,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过眼前的大罗,却不是寄希望于林锋能帮他解决问题。
接触到他的目光,林锋便已经知道大罗的意思,他怎么说,便是怎么想的。
之所以现在对林锋言明,是出于他对林锋的尊重,不想对林锋有所欺瞒罢了。
至于林锋会否阻止他,不在大罗考虑范围内,如前所述,一个真正一心求死的人,有太多办法自我了断。
林锋倒是有能力阻止他,只要林锋愿意,随时都能禁锢他的活动自由,但那并非林锋所愿,一个心存死志且坚定不移的人,强行保下一命,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日后的道路,你自己选择,自己决定,只要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你确实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为师都不会干涉你。”林锋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罗,微微一笑:“不过在此之前,你可愿入本宗门下,玉牌留名?”
大罗呼吸猛然一窒,震惊的抬头看向林锋。
所谓玉牌留名,便是真正拜入玄门天宗门下,拜入林锋座下成为亲传弟子,而非现在的记名弟子。
现在的大罗,除了在宗门内部不为人知以外,其他各方面的待遇,与亲传弟子比起来,也无甚差别,不论是林锋还是萧焱、朱易等人,都不曾看轻于他。
但是如果由记名弟子变为正式亲传弟子,那便意味着将要通传天下。
林锋今时今日的地位,收纳亲传弟子,必将引起整个天元大世界震动与关注。
如此一来,大罗的存在和背景,也自然会广为人知。
大罗看着林锋,轻声说道:“林师,这对宗门和您来说,恐怕……”
林锋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摇头说道:“为师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了,只待你寻回宿世记忆,明辨自身道路。。”
一边说着,他手掌在虚空中一抹,大罗面前出现一排光影,却是一片玉牌。
最上方的玉牌只有一枚,上书一个“祖”字,大罗知道,那代表着林锋。
而在“祖”字玉牌下方,则有一排并列的玉牌,从右向左,一共九枚,前八枚玉牌都是虚影,分别书写“炎”、“易”、“逆”、“岚”、“明”、“洛”、“澈”、“荒”,分别代表萧焱等人,玉牌本体眼下在他们各自本人手中。
而最后第九枚玉牌,并非光影,而是实体,上面书写着一个“尧”字。
大罗看着那枚玉牌,一时间竟有些痴了,此次虚空战场之前,他心心念念的愿望,便是可以正式拜入林锋门下。
这些年来,他与正式弟子无异,但林锋却一直不曾正式开口,到了今日,大罗方知,在林锋心目中,自己早就已经是他的弟子,但却也在等待自己知晓往昔一切之后,方才由自己做决定。
大罗便是有心脱离玄门天宗,回归幽都一族,林锋亦不会留难。
林锋徐徐说道:“平心而论,为师自然不希望一个好徒儿走上自我了断的道路,天下间也无人能逼迫本座的弟子自行了断。”
“但为师告诉你这些,并非是想要你更加为难,只是这些事情,你有权利知道。”
“你无需顾及外界的看法,只要遵从自己心中的选择即可,如果你最终选择不入为师门下,为师亦不会为你声张,使得你的同族在你入灭之后,更加非议你。”
“至于你正式入了为师门下,消息通传天下,神州浩土人族修真界其他人的看法和反应,你不用介意,让他们来和为师说便是。”
林锋神色淡然,同大罗平静对视着,大罗的情绪也渐渐安定下来,目光变得平和。
他向着林锋徐徐拜倒:“弟子谢师尊成全,此生再无憾事。”
林锋表情不变,轻轻叹息一声,在方才开口之前,他便已经知道,自己的话,未必会对大罗形成劝勉,反而或许会让大罗再无遗憾,意志更加坚定。
但如先前所言,这些事情,大罗有权利知道,而作为与大罗牵扯甚深之人,他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立场规劝大罗的。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如萧焱、朱易等人,又或者幽都一族,同样都没有立场。
世事难料,人间多舛,幽皇天海的安排,摩云子的意外变化,林锋与大罗巧合的相遇,幽都一族重回大千世界……
多重巧合,共同造成了大罗现在的情况。
而大罗两难的处境,与他个人性格息息相关,换一个性格不同的人身处当前情况下,或许便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大罗向着林锋拜倒,语气平缓的说道:“师尊,能拜在您门下受教,弟子不胜欢喜,再无遗憾,正是弟子梦寐以求之事。”
“父皇那里,幽都一族那里,弟子还了此身便是。”
“弟子既然已决心还了此身,入门通传天下之事,还请师尊三思,实在无需因为弟子的缘故再为您和宗门添麻烦,能玉牌留名,弟子于愿足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