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
又是一连几枪刺进了稻草堆,李鱼和第五凌若亏得是一个坐着、一个倒着,有几枪刺得高了,险之又险地贴着他们的身子插了过去。
李鱼吓出一身冷汗,含胸收腹,尽可能收拢身体,这一下与第五凌若,可真个成了前胸贴后背。第五凌若此时大头冲下,头歪扭着垫在稻草上,身子斜扬向空中,胸腹部贴着李鱼的后背,两腿叉开扬在空中,两只脚因为害怕,都微微有些蜷缩。而李鱼坐在地上,右肘抵在第五凌若的颊上,左手托举
着洞顶塌下来的一蓬稻草。
这时又是一枪扎进来,李鱼身子猛地一颤,左臂肘一抬复又一沉,第五凌若马上就跟抽筋似的颤了两颤。
原来,李鱼左臂一沉,肘尖正抵着凌若姑娘。第五凌若整个身子都僵了,她双腿抽筋似的抖颤,只是本能的自然反应,实际上她现在不但身子僵住了,连思维都僵住了。
被人轻薄若厮,虽说没有旁人看到,可也没法活了。
洞中昏暗,无人看见,一抹赤红,不知从何处泛起,然后迅速地向上爬去,从脖颈、下巴、脸颊、额头,真的是一层层地浸染上去,直至第五凌若的整张脸赤红如血。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第五凌若的心,哆哆嗦嗦地想。
可惜她两只手现在都张开着,想探手去摸袖中的金钗刺他一下都办不到。
这时,李鱼的臂肘又轻轻地抖颤了两下,第五凌若这回真不能忍了,就算外边的士兵真是要杀人灭口的,她也宁可与李鱼同归于尽。
第五凌若张口就想大呼,只是方才受惊过甚,一时有些失声。
不等她恢复声带功能,忽然感觉有些温热的感觉。
这是……
血?
他受伤了?
第五凌若这才明白方才李鱼为何会身子一颤,原本半举的胳膊又为何会压在自己身上。
其实,她所没有看到的是:李鱼的应变之速。
李鱼被锋利的枪尖刺中了手腕,他忍痛不动,避免了被使枪的人察觉。但是在那士兵抽枪的一刹那,李鱼手腕一翻,抓起衣袖“追”了上去,将那枪尖用布裹着擦了一把。
那士兵只当是草堆受过雨,潮湿粘重,并不多心,枪尖抽出,粗浅一看,依旧闪亮,未见血迹,当然不会认为刺中了人。若非李鱼这种应变的急智,就算他能忍着不呼疼,还是要被人发现的。
“嚓!”
又是一枪刺来,角度还是差不多,但高低略有不同。
李鱼终于明白,外面并不是几个士卒在用枪刺探稻草堆中是否有人,而是一个个大兵行进过程中,顺手就往这里边刺上一枪,刚才受这几枪,也就意味着已经有几排士兵从稻草堆旁走了过去。既然是这样,没用了!李鱼方才看得清楚,至少十多排的士兵,一定会有那么一枪是他绝对躲不过去的。既然早晚是死,与其这样恐惧地等着那枪不知从哪个方向刺来,是刺中他的眼睛还是嘴巴,莫如出
去送死。
“我出去……
李鱼长长地吸了口气,用低哑的声音道:“你就躺在地上,一动别动,活的机会,尚有一线!看你福气吧!”
第五凌若呆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由下而上地“仰视着”,如观一尊佛。
李鱼身子一倾,洞内“沙”地一声,就要冲出去了,但是一声大喝,忽然把他定在了原地。
“有人!”
“在河那边,快追!”
大队的官兵迅速向小河冲去,毫不犹豫地冲下了河,向对岸扑去。
对岸与这边不同,这边是一片缓坡,坡上是沙土和鹅卵石,而对岸,是一片土涯。一人多高的立坡,坡上野草藤萝,垂蔓下来,汲于水中。
此时,张威张公子正趴在那野草藤萝中,探头向这边看来。
张公子一向垂涎第五凌若姑娘的美貌,再加上第五家境虽然平凡,其父却有功名,也算是清贵之家,而且第五姑娘随其父学习,精于术数之学,这可是最擅理财的贤内助啊。
张家做着许多生意,规模不大,却杂而广博,恰需要这么一个可心称意、又可靠的“大账房”,所以张威公子是很属意于她的,有事账房干,没事干账房,岂不美哉。
因之,这一次第五姑娘被蛇咬了,余毒未清,双目失明,需要定时进城诊治拿药,张威就热情洋溢地抢过了这个差使,本想着先取悦了小姑娘,再顺势向其家里提亲,谁料偏偏遇上“太子谋反”。
张威逃了一阵,自觉当时有些太过惶恐了,也不知道第五姑娘下场如何,就算是死了吧,回去后总得向第五家有个交待啊。
于是,张威公子犹犹豫豫地又转了回来,可他到了河边,就又胆怯起来,迟迟疑疑的不敢过河,正拨开藤萝杂草观望这边动静,忽然看见大群官兵。传说,狍子之所以被称为傻狍子,是因为它是一种好奇心奇重的生物,哪怕你一枪轰到它PG底下,被它侥幸逃脱了,你都不用走,就在原地等着,这货觉得安全了以后,一定会急急忙忙赶回来,想看看究
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张威公子也是!张威是被扮贼的李鱼吓走的,可不知道这些官兵的来路,身为良民,看见官兵,自然不会畏惧,他刚刚站起来,想着过来向官兵们打听一下是否曾救下一位眼盲的姑娘,却不料那官兵一看见他,便是一声
大吼,旋即就有人张弓搭箭向他射来。
张威公子吓了一跳,他本就胆小如鼠,马上转身飞逃,那些官兵接了严令,务必斩杀那个有可能窃听到了重要谈话的人,一瞧他出现的地点、出现的方式、逃跑的模样,马上认准了他,立即追了上去。
正路过稻草堆的士兵已经发现了目标,自然也不会穷极无聊,再去捅稻草堆一枪,立即争先恐后,向对岸扑去。
稻草堆中,正欲起身的李鱼呆住了,静了半晌,听周围动静,料想那些官兵已经全部离去,这才轻轻拨开一道缝隙。
结果,入目的是最后一批士兵,有的叠着罗汉,正把同伴搭上对岸,有的站在岸上,用枪杆将下边的同伴拉上去,然后一刻不停,喧喧嚷嚷地向远处追去。
李鱼也不晓得是哪位好汉恰好出现,救了他们一命,等那河沿下最后一批士兵都爬上去跑远了,这才拨开草丛,回头一看,第五凌若还大字形侧躺在稻草洞里,便好气地道:“还不出来!”
第五凌若似乎这时才察觉他已离开,急忙“喔”了一声,慌忙往外爬,行动之间,只觉湿粘,知道那是李鱼的血,一时倒不觉嫌弃,反而有些感动。
她从洞里爬出来,抿了抿唇,怯怯地道:“你受伤了?”李鱼向对岸张望了几下,又跑到稻草堆左右看看,再回来时,就见第五凌弱跟一只小牝犬儿似的跪趴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向面前一块土坷垃发问,李鱼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