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飞走下飞机看到吾艾肖贝的时候,脚步稍微放缓,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对于省长亲自接机,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张鹏飞之前没有想到,不过当他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吾艾肖贝以此示好的用意,也就不感觉意外了。
吾艾肖贝看到张鹏飞一行人走回来,立即快速地冲了过去,隔着老远就伸出手来,颇为激动地说:“张书记,您总算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
“呵呵……”张鹏飞如沐春风地笑了:“省长,您太客气了,怎么也用不着你来接机啊!”
吾艾肖贝长叹一声,说:“这次不同以往啊,您这次的沙园之行……真是让我们大家捏了一把汗,能看到您毫发无伤的安全归来,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这次沙园之行……真可谓千难万险,我这条命差点丢在那里!”张鹏飞苦笑道:“不过还好最终调研成功!”
“张书记,我们大家非常佩服您的胆量和勇气,省委全体干部应该学习您的精神,明知道前方有危险还要完成工作!”
“呵呵,我们的命是老百姓的,一些西北人民还在受苦,为了他们我们还要努力啊!”张鹏飞拍了拍吾艾肖贝的肩膀。
“没错,您说得对。”吾艾肖贝不知不觉中肩膀就矮了下去。
“走吧,我们回去谈。”张鹏飞指了指前方。
“好好……边走边谈。”吾艾肖贝稍微落后了半个身位。
这一幕落在周围干部的眼中,大家无不惊讶。省长能来接机已经是个意外,再看看省长对张书记的态度,细心的人就能从中发现一些东西。吾艾肖贝示软的意图十分明显,这种态度就是当年吕老书记在时他都不曾有,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
“这是……怎么回事?”两位领导的身后,白世杰悄悄拉了一把省政府秘书长春林,指了指前方。
春林明白他的意思,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道:“您说呢?”
白世杰看了他一眼,皱了下眉头,说:“为什么?”
“呵呵,不这样还能怎么样,现在的局面……”春林摇了摇头。
他们的对话听在别人耳朵里也许不明白,但是双方都知道在说什么。白世杰问春林省长怎么亲自来接机了。春林反问了一句,那意思你应该明白。白世杰确实明白,不过还是问了一下原因,随后春林就告诉他因为现在的局面,这个答案同样在白世杰的心中。
一行人走出机场,吾艾肖贝和张鹏飞坐进了同一辆车。前方警车开道,后方还有好几辆省委、省政府用车,长长的车队行驶在路上,颇为壮观,不知道的还以为厩来人了。
小轿车稳稳前行,吾艾肖贝笑眯眯地看向张鹏飞说:“张书记,这些日子没少受苦吧?看您都瘦了,不过人还是那么精神!”
“呵呵,是啊,这次时间太仓促了,为了多走走、多看看,就只能牺牲我们的休息时间了。随同干部嘴上不说,心里也在埋怨我啊!”张鹏飞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奈。
“哼,那是他们不识趣,能陪在您身边学习,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谁敢这么想……就应该撤职!”吾艾肖贝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也理解大家,这次沙园之行,还没到地方就出了事,到了地方后又碰到袭击,大家有想法也是应该的。”
吾艾肖贝脸色沉重,说:“幸好大家都没有受伤,否则……我这个省长就没法向厩领导交待了!”
张鹏飞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前后左右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省长,你今天这个阵仗,有点像迎接英雄啊!”
“呵呵,您就是我们的英雄,理应如此!”吾艾肖贝见张鹏飞注意到了迎接的阵容,心中稍安。如果张鹏飞见到了他的安排却不说破,那就是别有用意了。而他直接点明,这就说明他对今天的安排很满意。
“省长啊,这次沙园的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事实表明那些暴力分子并没有消失,他们一直躲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从今以后维稳工作还要加一把劲啊!”
“是的,我支持您的意见!”
“另外,这次在沙园还发现了一个奸细,巴干多吉向你汇报没有?”
“啊……什么?”吾艾肖贝装作一脸茫然,其实心中非常明白。
“哎,这事……一想起来我就心痛!”张鹏飞表情严肃地把沙园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被沙漠组织收买的事讲了出来。
“有这种事?这个巴干多吉……怎么搞的嘛,他失职……严重失职!”吾艾肖贝痛心疾首地说:“张书记,这件事您就说怎么处理吧,巴干多吉要负全责!身为沙园市委书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对方的奸细,这可真是……”
“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当然……他肯定有责任。不过,对方太狡猾了,就连那位办公厅主任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被人利用,他只是中了美人计啊!”
吾艾肖贝听到张鹏飞并不打算追究巴干多吉,马上说道:“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对巴干多吉进行处理,要不然换掉他?”
“呵呵……”张鹏飞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既然省长这么说了,那就处理一下吧,关于沙园的事情我们要开个会通报一下,这件事很有警视作用,应该要给大家提个醒啊!”
“那……那张书记想怎么处理巴干多吉?”吾艾肖贝听到张鹏飞顺着自己说,这次不敢再发表意见了。
“换掉是不用的,但正如你所说,处份躲不掉啊,必竟他有严重的失职、失查责任嘛!”
“嗯,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全省……通报批评,让他长点记性!”吾艾肖贝咬了咬牙,他现在只能采取主动,必须让巴干多吉吃点亏了。
“到时候大家再商量商量,必竟省委不是我们两个人啊!”张鹏飞微笑点头,看这意思对吾艾肖贝的态度是满意的。
吾艾肖贝松了一口气,说:“盘门县没发现其它问题?”
“省纪委专案组正在调查,我觉得隆多山有其它问题,不过看证据吧,我最近也没顾得上问,等有了结果我们再议。”
听张鹏飞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给封死,吾艾肖贝心有些不甘,他还想了解多一些内容。可现在张鹏飞不愿意多说,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张鹏飞看了眼车窗外,惊讶道:“这是去哪儿?”
“张书记,这都到了饭时,总不能让您饿着肚子回家吧?”
“呵呵……”张鹏飞微笑点头:“省长想得很周到啊,这些天确实没有安安稳稳吃过一顿饭!一会儿……你陪我喝两杯!”
“这是当然的,我也很久没喝酒了!”看着张鹏飞的表情,吾艾肖贝就知道今天赌对了,张鹏飞确实是一个比较知趣的领导。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反过来,如果他今天没有来接机,更没有表现出低姿态,那么张鹏飞对沙园是何态度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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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到酒店之后才发现,吾艾肖贝的热情并不单单表现在亲自来接机,而是调动了所有身在哈木的常委到酒店为他接风洗尘。常委们在酒店门口一字排开,等待张书记的归来。
张鹏飞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可是下车后看到这样的情景仍然吓了一跳,苦笑着看向吾艾肖贝说:“这……你们这是何苦啊!”
“呵呵,这是大家的想法,您在沙园那么辛苦,我们应该有所表示嘛!”吾艾肖贝笑着,把张鹏飞引领到众位常委面前。
张鹏飞和大家依次握手,双方客套了几句,然后才走进酒店。在常委中没有阿布爱德江和司马阿木的身影,这二位最近还在厩忙碌着。在吾艾肖贝的招呼下,酒桌上的气氛很热烈,大家都把张鹏飞奉为了英难,纷纷敬酒。张鹏飞也没有摆驾子,既然吾艾肖贝给了他立威扬名的机会,他自然照单全收,没必要再做作。这也是张鹏飞和乔炎彬的不同之处,懂得合理分配自己的情绪,该放松就放松,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领导。
大家在一起喝了几杯酒,张鹏飞问了问各位的情况,然后突然问道:“好像少点人啊……”
“呵呵……那个……”吾艾肖贝没想到张鹏飞还会提起这事,一时间颇为尴尬。最近阿布爱德江和司马阿木的竞争已经传到了外省,此事已经公开了。
组织部长马成龙笑道:“阿布书记和司马省长都在厩忙着公干,呵呵,无暇归来啊!”
“哈哈……”酒桌上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张鹏飞也是微微一笑,看向吾艾肖贝说:“省长,他们忙归忙,省内的工作没落下吧?”
“这个当然,两会工作都准备好了,您就放心吧。”
张鹏飞点点头,说:“想要进步是好事啊,不过还是要采取正当手段,西北的事还要由我们西北自己来解决,大家说是吧?”
众人赶紧附和,大家都明白张鹏飞这是皮里阳秋的说法。对于乔家帮助司马阿木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了。吾艾肖贝的表情有些僵硬,这件事也让他感受到了压力。阿布爱德江听信张鹏飞的话,把乔家参与的情况告诉了西北省的老领导,那些老头子一听乔家人想掺和西北的人事,都纷纷向吾艾肖贝施压,搞得他现在连电话都不敢接了。
“来来……这些工作上的事就先不说了,今天大家难得放松,等过了今天……又要忙了!”张鹏飞冲着众人笑了笑,举杯道:“今后的工作还要仰仗各位啊,你们也知道现在西北面临的艰难情况,只有众志成城,才能保障西北的安全发展!”
大家纷纷点头,他们都明白,随着张鹏飞从沙园归来,再有吾艾肖贝的主动示弱,这一切都在表明张鹏飞在西北站稳了脚跟。恐怕从此刻起,西北省的全体干部才把张鹏飞当成了省委一号。那么接下来,张鹏飞就要施行省委一号的命令了,今后他的执政思路有何变化,他们将拭目以待!
张鹏飞今天很高兴,不管吾艾肖贝的“低三下四”是什么目的,他的这种表现对张鹏飞有利。张鹏飞明白吾艾肖贝的用意,沙园的事情对他非常不利,他想牺牲自己在西北的地位,以俯首称臣的做法希望张鹏飞见好就收。张鹏飞也是聪明人,今天省长的表现,不久之后就会传出去,那么他省委一号的威信就会大涨,地方干部也会对他增加重视程度,今后省委命令执行起来会顺利很多。张鹏飞收到吾艾肖贝送来的大蛋糕,自然不会在沙园的事件上咄咄逼人了。
吾艾肖贝如此,其它常委对待张鹏飞自然更加客气。吾艾肖贝今天的所作所为是讨好张鹏飞,但是受到震动更大的反而是其它干部,因为连省长都如此了,他们对待张鹏飞只能加倍的客气。半年前,或许他们还没有把张鹏飞当回事,可是半年后张鹏飞已经稳坐了省委一把手的交椅,而且还让吾艾肖贝受到重创,使原本团结的“西北帮”分成两派,这样的实力足以让他们尊重!
张鹏飞以一个外人的身份,面对西北这样的局面,利用半年时间走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虽然表面上,西北没有任何的变化,可实际上政治形势已经翻天覆地,吾艾肖贝越来越气弱。这一刻,他们都有些期待张鹏飞将来的政治主张会是什么,或许在这位年轻人的带领下,西北真的能够发展起来,同时做到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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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张鹏飞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把纪委书记田小英叫到了休息室。看着这两人离开,吾艾肖贝有些紧张,他能猜到他们要谈什么内容。
服务员泡上香茶就离开了,张鹏飞喝了几口茶,捏了捏额头,看向田小英笑道:“酒这东西啊……误事!”
“呵呵……高兴的时候喝点没什么,今天……您应该喝酒。”
“哦?”张鹏飞饶有兴趣地看着田小英。
“能让省长跑到机场亲迎接的,除了厩领导,您是第一人!”田小英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羡慕之意。她无法想象,仅靠半年的时间,看似没做多少正经事的张鹏飞就把吾艾肖贝逼到了这步田地,而且张书记还有很多底牌没有展现,后劲儿十足。这样的情况,换作任何一位同事都会佩服他的。
张鹏飞微微一笑,说:“你真的以为省长服我?”他摇摇头,接着说道:“他只是不想我在沙园事件上逼他!”
“这个我懂,但是他的做法已经给您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声望。”
张鹏飞点点头,说:“其实他真小看我了,他不这么做,我也不打算在沙园事件上大作文章。”
“呵呵,不过这样更好,是吧?”田小英笑了。
“是啊,这样很好,我喜欢!”张鹏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张书记,这是盘门县案件的调查进展,您看一看……”田小英从包中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张鹏飞接到手里扫了两眼,又交回到她的手上说:“这东西你先留着,简单汇报一下吧。”
田小英也不矫情,说道:“您猜的没错,隆多山除掉在赈灾物资上做了手脚,那些为牧民所盖的房子也存在问题,省政府实施的‘定居兴牧’工程看似很风光,但实施起来各地都有黑暗的一面。现在也只是初步调查,这锌子可不单单是质量问题,在数量、资金使用等方面都有一些不为所知的东西。”
“当年省政府实施的‘定居兴牧’工程可是用了不少资金啊,我就知道问题不单盘门独有!”
听到张鹏飞这么说,田小英道:“张书记,要不……我们深查下去?从现在掌握到的情况来看,线索应该不难找,必竟那锌子立在那里,这就是线索!”
张鹏飞摇摇头,说:“田书记,这件事不能查了,到此为止。”
“什么?”田小英激动地站起来:“张书记,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田书记,您先别激动。”张鹏飞拉着田小英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您还相信我,那么这次就先听我的,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不要查了,现在所掌握到的情况也不要公开,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田小英逼视着张鹏飞,她有些不甘心,虽然只是初步调查,但是她隐隐能猜到这是一条大鱼,深挖下去也许会成为震惊全国的大案!身为一位职业的纪检人员,她当然想要查个水落石出。
“田书记,”张鹏飞紧紧拉着她的手:“我有我的目的,也许这是我的私心,不过我想告诉你现在不查对你和我都有利,对西北的大局面有利,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我深知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和影响力,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查处。现在的局面不稳定啊,眼下的西北最好不要出大事,我们折腾不起!”
田小英默默地低下头,还是有些不服气,她说:“张书记,这里没有外人,我也相信您的为人。那么……我就直说了,这个所谓的‘定居兴牧’工程,如果深查下去,也许会查到省里领导……这难道不是您想要的吗?”
“对,这不是我想要的。”张鹏飞看着田小英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
“我还是不能明白。”田小英的嘴角有朽涩:“张书记,如果他们倒下,这对您没有坏处!”田小英的声音有些激动。
“田书记,他们能否倒下,对我确实没有坏处,但是你别忘了我不能为了自己,我要为了西北省的未来着想!我……这么和你说吧,这件案子现在不查,并不代表以后不查,现在不是揭发的最好时机,这下您明白了?”
田小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稍微松了一口气,说:“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有些事……确实违背人的良心,我不想让您背负太重的压力、这件事我想自己扛下来,要不是您逼我,我还是不想说的。”
田小英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张书记,对不起,我早就应该想到您别有计划……”
“这事不怪你。”张鹏飞一脸坦然,感叹道:“其实我和您是同一种人,这件事放在十年、甚至是五年以前,我都会毫不犹豫的调查!可是西北情况同别处不同,我不想激化矛盾,那样西北就会乱上加乱,为了我的私心,为了西北的未来,希望你能忍一忍。早晚有一天,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真实的结果!”
“好吧,我听您的。可是既然这个案子不调查,那隆多山已经被您免职,总要有一个原因好交待吧?”
“呵呵,他的问题应该不少吧?先不说他在办公室斗地主,单是赈灾资金的使用上……这就够判他几年了!”
“您是说赈灾这个事可以公开?”
“嗯……”
“可是如果盘门县的这个问题公开了,那么其它受灾地区……”
“其它的……眼不见为净吧,不过要下不为例!水至清则无鱼,隆多山……他就自认倒霉吧!”张鹏飞无奈地说道。
“好吧。”田小英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她相信张书记肯定不会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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