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世明的决定,很快就传到了夏梓滢的耳朵里。
夏梓滢从匣子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子给眼前小丫鬟,“继续盯着她,一有情况,就马上来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丫鬟接了银子,垂下眸,“是,奴婢一定会好好当差。”
拿了银子,快速的出了夏梓滢的院子。
夏梓滢走到窗口,目光射向张姨娘住的院子方向,一张俏脸乌云密布,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不多久,她就冲进了许氏的院子,见火炕上瘦的只剩下一身皮包骨的许氏,她眼眶红了,眼泪汪汪道,“娘,爹今日给张姨娘停药了。”
许氏的身子颤了颤,一双深陷的眼睛不在美丽,“你说什么?那贱人居然敢唆使你爹给她停药?”
许氏气的用拳头无力的捶打炕沿,“一个下贱女人,有什么资格生下你爹的孩子,你……咳咳……”
喉咙发痒,许氏一阵剧烈的咳嗽,口水四溅,心疼肝疼,肺子也疼了。
“快,快给我娘抚背。”夏梓滢急了,但双腿反而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给了丫鬟。
嘴里关心道,“我娘可有准时吃药,怎么这咳嗽病还没好?”
“有,太太每日都有准时吃药。”丫鬟一下又一下的很熟练的为许氏抚胸口。
许久后,许氏才缓过气来。
她看向夏梓滢,脸色虚弱道,“你……你快去给你姨妈写信,让她来京一趟,不然,娘就要死在这里了。”
“姨妈能管我们的事吗?”夏梓滢有些犹豫,在她的印象中,许氏和姨妈的关系并不好。
上一次她见到姨妈时,还是七岁的时候,姨妈送了一对银手镯给她,对她的态度也冷冷淡淡的,并不亲近。
过后,母亲拿过去看,见手镯是空心的,都不值一两银子,就扔到桌子上,“哼,还是一副吝啬鬼样子。”
当时,许氏的表情的一脸鄙夷。
“姨妈要是不管怎么办,要不告诉祖母吧。”夏梓滢道。
“哼,她敢不管。”许氏阴狠的道,大姐有把柄握在她手里,给大姐一万个胆子,大姐也不敢对她的事置之不理。
“夏梓岚的事不能让你祖母知道,千万不要告诉你祖母。”不然,她早就写信去江宁城了。
夏三爷管着夏家的庶务,手里掌握了夏家所有产业,夏三爷要是知道她拽夏梓岚去抵死,还不得把事闹的满京城都知道。
到时候,恐怕她就真的只有被休一个下场。
夏梓滢回房后,就给许氏大姐写了一封信,然后吩咐小丫鬟备马车。
一个小时后,夏梓滢带上心腹丫头,找了一家杂货铺,花了三两银子把信托了出去。
从杂货铺出来,站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夏梓滢手上捏着瘪瘪的荷包,脸上阴森森的。
打从她懂事以后,从没这么落魄过,她什么时候荷包里少过二十两银子?
可现在,她的荷包里只剩下二两银子。
等这二两银子用没了后,她一文私房钱也没有了,而她娘比她更穷,早早就没了银子,蔸比脸还干净。
之前,祖母来信上明明就说会每个月捎二百两月例银子过来给她们几个用,可过去几个月了,她们一文钱也没见到。
祖母竟然说话不算数。
看着繁华街道两旁,卖各种百货的铺子,夏梓滢很想进去溜达溜达,玩一玩乐一乐再回去。
可身上没银子,人就没底气,好比叫花子逛进酒楼一样,感觉十分郁闷。
“走吧。”
站了许久,夏梓滢才闷闷的道。
“姑娘,太太的病总是不爱好,我们要不要去医馆问问大夫,正好前面有一家医馆?”
小丫鬟指向街对面的一块牌子,上面写了行医济世四个字。
夏梓滢瞥了一眼小丫鬟,忽而掀唇一笑,“嗯,不错,那我们就过去问问看。”
自从张姨娘当家后,家里的丫鬟婆子都一心去讨好张姨娘,就连她们从江宁城带来的下人,都有一半跟墙头草一样倒向了张姨娘。
而许氏这个正经太太,反而乏人问津。
这次许氏生病,怎么养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原本几个对她和许氏还算忠心的丫鬟和婆子,都背着她和许氏投靠了张姨娘。
下人对她的侍候也怠慢了几分。
有一次,她要吃点心,让厨房里的厨娘给做,可厨娘百般推诿,不是说没准备蜂蜜,就是说鸡蛋刚好没了,总之,就是不给做。
她急眼了,就跟爹告状,爹竟然说她矫情,既然厨房材料不够,那就明儿个吃就是,非得今日吃。
爹还把她给训斥了一顿,说她不懂事。
把她给气的,身体差点没着火。
她夏梓滢,何曾被几块点心馋过?
她生气的是厨娘对她的态度,一点儿也没把她当成主子看待,还把一个下贱的姨娘当成是女主子。
家里的下人,全都被张姨娘收买了,眼里心里全都没有她和她娘的地位。
次日下午,张姨娘亲自下厨做了点心给她送过来。
她讨厌张姨娘,她生气,当时把点心扔在了地上,正好被爹看见了,又少不了一顿训斥,还被的罚抄女德二百遍。
那一次,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和她娘在家里的地位,竟然没有一个姨娘重要。
而这一切,只因她娘犯了一次不可饶恕的错。
自那以后,人小言轻的她开始缩小自己的存在,做小伏低,得过一日,且过一日,连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也跟着一起受委屈。
本以为,她们会跟其他人一样,早晚都会背叛她,没想到丹橘倒是一个忠心的丫头。
在这种情况下,还主意到了她娘亲的状况。
夏梓滢思及此,看向丹橘的目光就温和了三分。
主仆二人进了医馆,老大夫见是两个小姑娘,倒也没慢待,还细心的问,“你们谁要看病?”
“我们不是来看病的,不,不对,我们是来看病的。”第一次单独上街,第一次独自接触外人,夏梓滢的心情有些紧张。
“到底是看病,还是不看病。”老大夫见她说话都不清不楚,就有些不耐烦了。
“大夫,是这样的。”还是小丫鬟说话利落,“我家太太生病了,但喝了几个月的汤药也没见好,病情反而严重了,我们进来就是想问问大夫,我们家太太得的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好?”
“没看到病人,这可不好说。”老大夫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我们可以把病人的病情说给你听。”丹橘道。
老大夫却摇头,慢条斯理道,“看病主要是望闻问切,病人不在,光是听病情,不能确诊病人的病,有很多病情一样,但病却不同。”
夏梓滢和丹橘二人都呆愣了。
她们哪儿知道看个病还有这么多事啊,以为她们把许氏的病情详细说一下,老大夫就能知道许氏是得了什么病,再看看给许氏医治的大夫有没有治对路子。
老大夫见二个孩子沉默,就提议道,“要不,老夫陪二位姑娘走一趟府邸。”
“这……”夏梓滢犹豫了。
她本想偷偷请大夫回去医治她娘亲的病,不告诉任何人,连她爹也不告诉,只要她悄悄把娘亲的病治好,她以后才有机会赶走张姨娘,反败为胜,继续做她风风光光的夏家嫡女。
她就不信,她是夏家嫡女,还治不了一个下贱的小妾,只要没了张姨娘,日后家里一切就都她娘亲说了算。
可目前……大夫上门看诊,最少也得是五两银子的诊金。
可她只有二两银子。
诊金不够,怎么办?
夏梓滢咬着呀,犹豫了片刻后就答应了,“那……那大夫,你再给我包一些药材吧。”
“要什么药材,让医童给你包就是,老夫里面还有病人,先进去交代几句在跟你们走。”
“老大夫请。”
夏梓滢站起身,福了福身。
等老大夫去了内室后,夏梓滢就去了柜台,“给我称二百文钱的红花粉。”
医童看了一眼比自己还小的夏梓滢,叫道,“好嘞,客观稍等,马上就包好。”
医童拿出一个纸袋,打开一个药抽,利落的称了三百克的红花粉,递给夏梓滢,“姑娘,你要的药材已经包好,二百个大钱。”
夏梓滢接过粉包,心疼的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医童称了一下,又找了她一百个文钱。
等到了夏府,马车从后门进去了,穿过垂花门,直接进了许氏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夏梓滢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那剧烈的咳嗽声,好似要把许氏的心肝肺都咳出来一样,听的夏梓滢胆颤心惊。
一盏茶功夫后,老大夫给许氏诊完脉,和夏梓滢去了外室谈事情。
老夫人说,“夏太太的病是思忧过滤,邪火入肺,所导致而成的肝火肺盛之病。”
“可否医治?”
“安静休养,少受打扰,病情自会痊愈。”
夏梓滢就沉默了,半响后,她吩咐侍候许氏的小丫鬟把许氏现在喝的药方拿过来,给老大夫,“大夫给看看,我娘喝这汤药可对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