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一批流民朝京城而来,城墙上的士兵们发现后,就急急禀报了兵马司千户大人,千户大人又急急禀告了上面。
一盏茶功夫后,城门被急急关上了。
宋家的送葬队伍走到城门口,见城门关闭,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可都到了这儿,自然不能返回去。
裴国公和宋柏清出面找了千户大人,千户大人见丧葬队是勋贵世家安阳侯府家的,送葬的人也多数都是勋贵世家的人,他不敢怠慢,又急急的禀报了上面。
死者为大,不能不敬死者。
半个小时后,城门被打开了。
可不等送葬队出城门,一直等在城门外的流民,就激奋的如潮水一样狂涌进来。
冲撞了正要出城门的送葬队。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抬棺工,一时没注意就被人挤倒,棺柩重重落地。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送葬队的人极是气愤。
但已经见过太多死人的流民,早已不把死人当一回事,早已对死人麻木了。
已经饿了很多天的他们,现在只想吃东西,只想活下去,不想跟别人一样活活饿死。
饿死了,还要被人割下肉煮了吃。
他们不想被人当作腹中餐。
不想死的人,全都不管不顾的往里冲,
曾氏哭灵,首当其冲跟流民撞上,要不是夏梓晗眼尖手快,急急把曾氏护着闪到了棺后,曾氏早就被一群流民给踩死了。
而在另一边哭灵的裴氏和石文婷就没那么幸运。
抬棺工摔倒时,其中一个大汉子就摔在了裴氏身上。
裴氏瘦弱的身子被压的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可还没等她回神,她只听得一声巨大而沉重的响声后,右脚上就传来剧烈的钝痛。
痛彻心扉,痛苦欲绝。
她眼前一黑,人就痛晕了过去。
原来,她被大汉子压的摔倒时,一只腿伸到了棺柩底下,棺柩掉下来时,就压到了她的半截腿上。
可想而知,那只可怜的小腿,自膝盖以下,被上千斤的棺柩给压成一滩血肉。
裴氏当场就痛的晕死过去。
而石文婷也倒霉,被抬棺杠打到脑袋,鲜血直流,要不是有五六个抬棺工及时抽出了抬棺杠,死死的护着她和裴氏,她们婆媳二人早就被人踩死了
送葬队伍被冲散了,惊叫声四起,救命声,喊痛声,咒骂声不断。
一瞬间,城门口乱了。
见自己老娘的棺柩摔地上了,宋柏清双眼欲裂,怒火滔天,跳起脚来怒吼道,“一群贱民,居然敢对我老子娘的遗体不敬。”然后吩咐家里的长随,护卫和族人,“你们给我打,狠狠打,打残了送去官衙去。”
宋家爵位传承上百年,也是一个大族,有族人数百人,现在见他们一向敬重的老夫人的遗体被一群叫花子冲撞了,他们愤起而上,揪着流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流民拼命反抗,和宋家的人打了起来,而送葬的客人也乱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抱头逃窜,四下躲藏。
一切,不过发生在数秒间。
夏梓晗护着曾氏,闪到了棺柩后面后,棺柩就摔到了地上。
听得裴氏一声惨叫,她护着曾氏,抽空望了一眼,就见裴氏脸白如雪,已经晕死过去,而她的半截小腿在棺柩下面。
夏梓晗并没幸灾乐祸,她没心思,也没心情,因为曾氏也吓的不轻,脸色白如纸,身躯不停的在颤抖。
曾氏一把揪住夏梓晗的袖子,抖抖索索的道,“玉娘,别管我,你快逃出去,不要被男人冲撞了。”
被男人撞了,玉娘一辈子就毁了。
曾氏也看到了裴氏的惨状,还看到被吓呆了的石文婷浑身发软的依偎在一个大汉子的怀里。
这一会儿人多太乱,兴许没人看见这一幕,兴许也有人和她一样看见了。
一旦混乱结束,这一幕被人说出去了,石文婷这一辈子也就没脸见人了。
就连宋淮都要跟着一起丢脸。
一个贵妇被外男抱了,虽说是意外,可宋家是勋贵世家,是体面人家,失了贞节的媳妇,宋家俨然留下?
曾氏害怕,担心夏梓晗也会遭遇石文婷一样的情况,她就定定心,努力冷静下来把夏梓晗往外推,嘴里还不停的嘱咐,“你和阿琪的事,你姨妈派了任嬷嬷来跟我说了,我已经口头上答应了,玉娘,你记住,外祖母若有个万一,你就找吕总管,外祖母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万事听吕总管的,吕总管会帮你……”
“外祖母,快别说了,孙女就是死,也会带你一起冲出去。”
夏梓晗眼神凌厉,势如破竹,一手拽着曾氏,一掌挥开撞上来的一个穿丧服的宋家人,又抬起一脚,踢开一个跌向她身上的流民。
她紧紧护着曾氏,在混乱之中左躲右闪,拳打脚踢,寻找出口。
这时,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突然以极为灵巧的伸手,避开了所有人,闪到夏梓晗身边,其中一个从她手上接过曾氏,背在了背上。
另一个躬了躬身,道,“县主,属下来晚了,还请恕罪。”
来人是褚景琪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
背着曾氏的是花蛇,道歉的是暗卫首领狐狸,另外三个暗卫是夏梓晗第一次见,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有暗卫开路,一群人很快就到了安全之地。
“姨祖母,楚玉表妹,你们没事吧?”
花蛇刚放下曾氏,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宋淮就不知从哪一个角落扑了过来。
那急切关心的语气,却让夏梓晗皱起了眉头。
她淡淡的道,“我们没事,倒是表嫂和表舅母还在里面没出来,淮表哥,你快叫人去救她们吧。”
至于裴氏受伤,石文婷被男人抱在怀里护着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提。
不用提,宋淮很快就知道了。
城门口起乱,兵马司的人也不能干看热闹不管,不然闹到皇上那儿去,恐怕郁郡王府都会被受牵连。
千户大人当机立断,派出一队人马冲了过来,见到流民就抓起来。
流民见状,就四下逃散。
而未进城门的流民见状,就吓得不敢往里冲,纷纷往城郊逃去。
只留下十几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流民,还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这一场城门之乱,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安静了下来。
宋淮担心裴氏和石文婷会被人踩伤,一见没了流民,就冲去找石文婷和裴氏。
而那一幕,让他双眼欲裂。
自己刚新娶不到两个月的娇滴滴的新媳妇,正有气无力软绵绵的躺在一个大汉子的怀里,白嫩嫩的小手还紧紧揪住那大汉子胸口上的一把衣服。
那汉子也是机灵人,见乱事平了,就想剥开她的手,尽快和她拉开距离。
但石文婷早吓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她就像是大海里垂死的人抓住了一个浮木一样,死死揪着汉子的衣服不放。
汉子急了,抱着她的手忙松开,任由她揪着他。
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一幕,还是落在了宋淮的眼里,宋淮冲过去,就想一拳挥向那汉子的脸上。
不行,他不行打他。
他要是一动手,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妻子被一个粗汉子给抱了,到时不光是石文婷活不成,他也要跟着一起丢脸。
宋家丢脸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上一件。
宋淮打出去的拳头,改而伸向石文婷的手,用力掰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赶过来的管事手上。
宋淮就去扶已经晕倒了裴氏。
“世子爷,你慢一点儿,夫人的腿?”
急急跑过来的书榛,见裴氏脸色不对劲,就多看了一眼,眼尖的看到裴氏的半条腿压在棺柩底下后,书榛的脸色一白,颤抖的指着道。
宋淮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脸色巨变,“快,快把棺柩抬起来。”
半条腿压在棺柩下面,因为地势原因,鲜血都往棺柩下面流去,棺柩外面血不多,因此竟然没人注意到裴氏的腿给压了。
宋柏清裴国公等人得知裴氏出事,急急赶过来。
裴国公悲伤的大嚎一声,“妹子啊,你这遭的什么罪啊。”
一条腿被棺柩压了,想也知道救不回来了,以后裴氏就是个残废。
等她醒来后,还不知道得多伤心呢。
抬棺工把抬棺杠按上,把棺柩抬起来,众人就见到棺柩底下已然成了一片血河。
而裴氏那半截子小腿已经成了一滩肉泥,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连骨头都压的粉碎。
诸人大惊失色,宋淮和宋柏清,裴国公几人,急忙把裴氏抬出来。
裴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眼看性命都要不保,裴国公担心的急忙把裴氏送回安阳侯府,又派人去了陆国公府,托陆国公去皇宫请太医来医治。
而宋柏清,他一边担心裴氏,还得留下来一边主持小曾氏的葬礼。
棺柩已经抬出府,也不能再抬回去,葬礼举行到一半也不能停,不然小曾氏在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眼看小曾氏安葬的吉时就快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宋柏清就留下一个管事和一个族叔处理余下琐事,他和宋淮就领着丧葬队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