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战火连天,身边的兄弟,朋友,亲人都逐渐死去……
“她的身体遭受到极大的损害,第二次用药的强度太大,虽然没有加入罂粟,不会上瘾,可是已经损害到了神经系统,她的眼睛可能……”
后面的话,医生没有说下去,因为他觉得眼前的男人随时都有可能伸出手掐断自己的脖子。深夜里的走廊除了VIP病房门口守护的保镖们如同雕塑,一起都很安静,手术室门上的灯亮了大半宿,所有在外的手下匆匆赶到,这灯还亮着。
“酒店周围已经清理干净,下一批一夜天的人马很快就会过来接手场子。”
“警署的人已经回去了,等我们通知了才会过来调查事情经过。”
“宾客的飞机航线没有影响,樊家剩下的人都很平静接受了事实。”
……赵寅将每一个上报的消息进行统合,然后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毫无回应的男人,摆了摆手让手下先离开。
“封衍,她很坚强。”他抬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安抚地捏了捏,“放松,一起都会好的。”
这话又何尝不是在安慰他自己,可谁都知道,这事怪不到封衍身上,当时他在几十公里外阻拦大批的警力跟各大赌场的成员,又何尝容易。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速度赶回来,并且带着他们进行了突破。
少女的伤,是作为拿下澳门的代价。
凌晨五点,门上的灯灭了,十几名权威专家从推门出来,看到走道上黑压压一片人群,初时还有些害怕,可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这些人根本没有像是其他病人家属一样想扑过来质问他们的意思。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门内,直到病床被推出来,看到静静躺在床上沉睡的少女脸上红晕已经退了,众人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松懈了下来。
只是在触及到她眼睛上裹着的纱布时,终究没人开口言语。
沉默地将人送进加护病房,隔着玻璃窗守护了一会儿,一夜天的成员陆续散去,余下还有很多手尾需要他们处理。
朝阳从冬夜里慢慢苏醒,落进病房内,落在沉沉睡着的少女身上,缓缓度上一层圣洁的光晕,好似下一秒天使就要把床上脆弱单薄的人儿带往天堂。
“她以后……怎么办?”宋如叶一身白衣黑裤狼狈不堪,张了张嘴,最后却一头扎进了罗子航的怀里痛哭出声。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而秦卿却再也看不见了。
罗子航紧紧抱着她,喉咙在几经上下滚动之间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可以带她去D国,我的家族在当地很有名,或许那里有办法治好她。”沈凌萧还穿着那身前台的衣服,脸上却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这是第一次跟封衍对话,“让我带她走。”
让我带她走。
身后的楚凡吓了一跳,急忙拽了他一把,生怕下一秒少将就会出手扭断他的脖子。
可沈凌萧却是铁了心不肯退让,第一次在西南基地的时候,他退了,秦卿中了一次毒休养了一个多月。第二他退了,她来澳门没了一双眼睛,他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她继续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不会离开这里。”封衍没有发怒,只是冷得像是一块冰,又是理智到无懈可击,令人恼火。
“如果你真的爱她,当初就不会让她来澳门。”沈凌萧第一次没有被他冷漠强大的气场所击退,而是上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衣领,将一切世家公子良好的教养都抛之脑后,“换做是我,我就算绑,也不会让她来闯这个龙潭虎穴。狙击营这次立了头功,又可以在全世界引起轰动,那你想过她以后该怎么办吗?”
你们分明已经权势滔天,我们还要来滩澳门这趟浑水!
对的,他其实一直为之困惑的都不是秦卿为什么不喜欢他,而是秦卿跟封衍为什么一定要朝着更高处走,即便中途会被摔得粉身碎骨也不退让。
少年红着眼,全然没了往日里优良学霸的骄傲模样,更像是在牢笼里挣扎的困兽,连好兄弟楚凡都被他深深震撼到忘记了阻拦。
“你不是她,也不了解她。”面对这样的情敌,封衍没有拳头相向,甚至连反抗都没用上,只是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他,冷静而沉稳道:“你们的每一步都是别人铺垫好,前途一片平坦,而对她而言,前行的每一步都是刀山火海。她得从尖刀上踩着别人的尸体才能活下去,你们不是同一类人。”
沈凌萧口中的安稳幸福,或许是他唾手可得的东西。但对于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来说,却是必须付出千百倍的坚信才能达到的彼岸。
他从未觉得这样的她需要怜悯跟同情,因为这是对她的侮辱,所以从来也不屑去解释。
后来沈凌萧走了,走得狼狈而萧瑟,终究没有再提及要带秦卿走的话题。
赌王一死,一夜天的人手迅速接手了赌场的生意,以免澳门陷入瘫痪。
那一晚的事情成了狙击营档案里的最高机密,整个军,区高层默契地对这次行动保持了缄默,无论是私自调动直升机入境还是发射导弓单,在封月的死亡真相浮出水面后,消息便被彻底封锁。
封家人的不露面,让所有人都不敢发表意见。
狙击营以驻地防恐为名在澳门逗留的半个月后,詹辰醒了,开始接手樊家处理事务。又过了半个月,在枝头开始抽出嫩芽的时节里,秦卿被一只窗台鸣叫的黄鹂鸟吵醒。
长久的沉睡让她脑子一片昏沉,四肢都处于瘫软的状态,肌肉也跟上次经历过海底爆火乍后一模一样,酸胀无比。
而这一次,状况又多了一样。
她动了动被阳光晒得有些温热的手指,抬到眼前看了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需要复健,暂时不能过度运用肌肉。”身侧,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一只大手轻轻包裹住她的指尖,安放到了温热干燥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