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航死了,田蕊得救了,顾淞的心愿终于完成了。尽管眼前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回去收拾,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的轻松和畅快。
事后他才了解到,原来夏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沈航的藏身地点,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一命是有原因的。
按照计划,顾淞从M小姐那里拿到两个地址后,他跟夏时应该分头行动,一个去解救人质,另一个去找沈航算账。然而实际上,夏时一收到信息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沈航所在的位置。
夏时解释说,沈航是个非常危险,非常狡猾的罪犯,对付那种人千万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他不想泼顾淞的冷水,但顾淞败给过沈航是事实,内心深处畏惧沈航也是事实。他怕那些惨痛的经历影响顾淞的判断能力,导致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下定决心跟顾淞一起对付沈航。
出发来川西的前几天,夏时也找借口向领导请了假,暗地里开始对顾淞进行跟踪和调查。他当然知道顾淞以心理状况异常为由请假休息只是个幌子而已,实际上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撇开警方,单独行动,找出沈航的藏身之地。
时间紧迫,顾淞的每一步行动应该都与他的计划密切相关。那么,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出现在顾淞身边的小男孩儿想必也是计划当中的重要一环。
最开始,夏时还有点儿搞不懂顾淞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然而随着调查的进行(主要是从沐阳心理诊所的助手小芸和市局技术科的某位前辈那里获得的线索),夏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贺伟祺竟然是沈航和M小姐的亲生儿子。于是,一个可怕却堪称完美的计划便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当然,查出这个结果对于夏时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期间碰了几次壁,这里就不做详细的交代了。)
夏时猜到顾淞要带着男孩儿去某地交换人质。他本可以在顾淞出发之前将其拦下,但是犹豫再三,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跟着顾淞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他明知道顾淞的做法是错误的,也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阻止这个计划,但在内心深处,他似乎有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或许正是因为带着这种矛盾心理去“劝降”,他最终才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为了以防万一,应对突发状况,夏时在出发的时候带上了一个得力帮手。
2016年6月25日傍晚6点多,夏时和夏金钰在泸定县的一家度假旅馆里落脚。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夏时掏出警官证,以办案为由从服务人员那里打听到了顾淞跟贺伟祺入住的房间。
简单收拾一番过后,夏时让夏金钰在房间里待命,自己则要去楼下的313号房间刺探下“敌情”。
夏金钰毕竟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能亲自参与到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当中,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尤其是得知顾淞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为了找沈航(当年亲手拐卖了他的男人)算账,他恨不得立马“叛变投敌”,帮顾淞一起把沈航给抓了。
只不过,在顾淞和夏时之间,他肯定是要服从后者的命令。即使他打心底支持顾淞的计划,也不能当着夏时的面说出来,否则他今后就别想在夏家混下去了。
“金钰,如果我去了很长时间都没回来,你千万别过来找我啊。”夏时站在门前,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地嘱咐道。
“为什么?”夏金钰一边喝着冰镇可乐一边开玩笑地问道,“哥,你被敌人抓去当俘虏,还不让我过去救你?那你带我来这儿有什么意义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带你过来只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再说就凭你那两下子,你救得了我吗?”
“那我怎么办啊?总不能待在这儿干等着吧。”
“这样……”夏时想了想说,“就算我劝降不成,我也会想办法联系你。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淞伤害那个孩子。”
“你真的认为顾淞哥会伤害他吗?反正我不相信。”
“我也不想相信。所以我现在必须得弄清楚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如果……”
“如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夏金钰坏笑着接过话茬,“你有可能会帮助他,对吗?”
“你说什么?”
“其实你心里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吧?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地追到这个地方来。依我看,你想抓住沈航的决心未必没有他强烈。现在,这么难得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会舍得看着它溜走吗?”
“行了,你就别跟着瞎分析了,好像你多懂我一样。”夏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心里却觉得夏金钰的话有几分道理。
夏时劝降的结果是就是反被顾淞拖下了水。这其实是兄弟二人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决定跟顾淞站到一条战线的时候,夏时就计划好了,无论如何都要跟顾淞一起去找沈航算账。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担心顾淞自己一个人对付沈航可能会遇到危险;还有一个原因有些自私,他希望能亲手抓到沈航,完成多年来的一个心愿。
当然,上述两个原因他都不便于跟顾淞说明,于是干脆瞒着顾淞,代替他去解救田蕊的人其实是夏金钰。
多亏夏时做了这样的安排,他们的计划才没有功亏一篑。既然田蕊平安无事地回来了,顾淞自然不会计较夏时跟他耍的“小花招”。
就在他们忙着处理沈航的事情时,田蕊已经被安顿在他们下榻的那家宾馆里,此时正由夏金钰陪着。
夏时以为顾淞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冲回宾馆看望心爱的女友,没想到顾淞只是简单打听过田蕊的身体状况就没再多说什么,好像那是一个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女孩儿。
夏时觉得奇怪,趁着身边没人的时候连忙问道:“顾淞,你等这一刻不是等了很久吗?为什么现在会表现得这么无动于衷呢?”
“那我该我怎么做?”顾淞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透着太多的凄苦和无奈。“我的心愿只是救她回来而已,只要她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夏金钰说,田蕊现在很想见你,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她吗?”
“晚点儿再说吧,我们现在不是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完吗?”顾淞转身离开,显然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夏时却并不甘心,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明知道田蕊已经恢复记忆了,难道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顾淞自嘲地笑了笑说,“继续害人的机会吗?夏时,你该不会不知道田蕊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伤害她的人可都是冲着我来的,她留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好处?”
“你别太悲观了,也许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变态盯上你了。”
“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顾淞这样一问,夏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收到赵小霖寄来的恐怖快递,玻璃瓶里装着受害者的眼球和半截舌头,祁若南就调侃他跟顾淞说:“我发现你们俩好像都有种神奇的特质,似乎特别容易吸引变态的注意。”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仔细想想却不无道理。
顾淞似乎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两个人相视一笑,都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沉默了片刻,顾淞照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现在退一步讲,就算从今往后没有人再伤害田蕊,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身边必须得有个时间充沛的人照顾她才行。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弟弟也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觉得她应该找个靠谱点儿的男人陪伴她,照顾她吗?
“我不否认我还喜欢她,还对她念念不忘,可是我能给她什么?能为她做些什么?我连最起码的陪伴都做不到。赶上棘手的案子,家也不能回,饭也不能陪她吃,这样的我怎么能照顾好她,怎么能保证她的身体健康?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是纳闷儿我把钱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的钱全都用来给田蕊做治疗了,这也许是我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也只有这样做,我内心的愧疚才能稍微减轻一点点。”
“可你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自责和愧疚中,不能永远都不考虑自己的未来吧?”
“至少在田蕊找到一个好男人嫁掉之前,我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顾淞态度坚决地回答道。不仅如此,在田蕊嫁人之前,他还会在经济方面继续资助田蕊,继续做个穷光蛋,如此一来,他想谈恋爱也没有资本了。
夏时完全理解顾淞的想法。有的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只有放手才能让对方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拍了拍顾淞的肩膀,诚恳地说道:“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