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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高利率(1/1)

很多事都不能找人乱说,对柳泽县植物油厂这种集资方法,杨冲锋纵然明知道会酿成苦果,会流毒乡里,却没有找人聊这事的地方。在党校里不能找人说,在朋友中也没处说。苦闷着,等李翠翠回县里后,就想着还得和吴德慵沟通一次。

尽了力,心里才会安稳些。

杨冲锋请了两天假,开着他那挂着军牌的车回县里。

先找肖成俊,要他到二桥桥头等着自己。肖成俊到了后,见杨冲锋开着军牌车,走到车边拍了拍,“开这车比那破桑塔纳舒心多了吧。”

“那还用说?你现在开着警车也可横冲直撞啊。”

相比去年,两人的位置变化都非常大。去年两人在柳芸烟厂的保卫科里做普通的一个保卫职员,现在却都负责一方,能说出几句有一定分量的话了。而这一段时间来,在肖成俊心目中,杨冲锋的分量也变化很多,原来不过是普通朋友,维系着的就是都从部队里回来,而如今却不同了,除了工作上的变化,肖成俊得到杨冲锋的提携才会有如今的地位变化,更重要的是在柳市兵房弄里联手抗敌,他的小命都是杨冲锋一力抗衡后才保住的。

看着远流而逝的柳水,肖成俊知道杨冲锋将他叫来说为什么事。默默地吸着烟,两人看着的方向就是植物油厂的方向,站长桥上无法看到几里外下游的原碗厂厂址。植物油厂就建在原碗厂那里,最主要的因素有两个,一是在公路边,交通便利;二是用碗厂的厂址,代价很小,给植物油厂的建厂成本降到最低。

“真的有必要这样做?”肖成俊说。

“我这几天都在想,那两人手里是不是有一分钱?就算要全县的人将闲散的钱用来建厂,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么大的回报,用什么来支撑?支撑得多久?”杨冲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肖成俊解释。

“我知道了。就是少人手,公安局里的人,我……”

杨冲锋知道他要说什么,将手里的烟蒂屈指弹向柳水,另取一支来。两人点上,“今天找你就为这事。”专业的人倒是好找,只要跟李浩开口,弄两三个人来不算什么事,但杨冲锋这件事却被想让李浩知道。

杨冲锋其实哪又有人手了?原让大块训练一些人,都还没有什么起色,大块就在打黑中给弄进看守所里。不过,这些人中也有几个还是可以磨砺磨砺,让肖成俊边用着边训练,今后还可以大用。身边总要有些自己的人,到哪里心里才会更踏实些。

等了一会,杨冲锋的手机响了,见桥头那里有五个年轻人走过来,杨冲锋说着手机人却钻进车里,让肖成俊等那几个人。以后怎么用这些人,自然也肖成俊去费心。目前还不能向公安局里安排自己可用的人,这件事也急不得,要等肖成俊慢慢做些工作,自然会有结果。

有肖成俊这一步棋,就算植物油厂真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会让两个肇事的人借机溜脱,总会给柳泽县的底层人一个说法。经济的发展过程,就是一个掠夺和被掠夺的过程,杨冲锋见过黄沧海的大华集团和南宫家直接的争夺,对其他的竞争也就能理解和接受。

不知道这次植物油厂的集资里,柳芸烟厂的下岗职工有多少人能够抵挡住高额返回的诱惑而不陷进去。对这些职工,杨冲锋心里总有种不忍。

本来很热闹的家,随着杨冲锋到党校学习、陈玲琳调动和黄琼洁要准备婚礼,就空荡荡地冷清下来。陈玲琳到柳市上班后,柳泽县家里也就安贞阿姨一个人了,黄琼洁偶尔回县里一次,到家里陪阿姨一回。开车走回家里,知道这时阿姨到县委上班也不在,倒能够一个人好好将植物油厂这件事情的思绪整理一遍。

柳芸烟厂爆炸案之前,家里也常常就安贞阿姨一个人,那时她已经习惯。之后热闹起来,现在却又冷清了。安贞阿姨对现在这种冷清就有很清晰地认知,黄琼洁曾建议她到柳市去上班,张馨、张应戒和陈玲琳都在柳市了,可她却不愿。说要等杨冲锋结婚后,让黄琼洁和杨冲锋两人搬到家里住着,到时有家务打理就不会清冷寂寞。

县财政局宿舍,吴显求已经租借了一套房给杨冲锋,连装修都不要他操心。半月前,吴显求已经请杨冲锋和黄琼洁两人到房间里看过,征询了两人对房间装修的意见。两人知道吴显求是什么意思,都没有说话,吴显求却也心计好,隔两天跑到柳市黄琼洁正在装修的房子里去,说是看看门,今后也才好串门。当然,吴显求去时,将装修的专业人带去了,就像要将财政局那套房间装修到让杨冲锋和黄琼洁满意。

走进大门,下午的阳光很强,院子里的盆栽有三四盆显然有些缺水,但这时却不宜立即浇灌,气温太高了点。杨冲锋到杂物间里取了张就包装纸盒,拿出来将盆栽盖住,挡住阳光的直射。回到楼上房间里,冲了凉,就想到这些日子来,安贞阿姨一个人在家里守着,也就她那性格才静得住。

坐在房间里,门没有关,就回想着爆炸案后第一次到这家里来,中间很多的事都让人记得那么真那么细,而一些事却又很无奈。今年暑假,黄琼洁原先答应张馨要陪她到柳水里游泳,可现在张馨要到学校里上补习,而黄琼洁更是在京城和柳市两头奔走。杨冲锋在房间里想着黄琼洁,也想着陈玲琳。

很难得到这样空闲而又没有一丝拘束的时光,独自一个人坐在熟悉的地方回忆。回想到最初在烟厂保卫科里救下张应戒时,那时心里所想的,就是不想再沉寂下去。想改变下人生,企盼得到一个人的推一把,没有料到这一把最初的启动力,却将自己推到目前的境地。想为柳泽县的底层人,要和县里大多数人拧着。要是县里的其他领导,知道今天自己回县里来是想阻植物油厂的快速扩张,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劈头盖脸地谴责和谩骂。

等到吴德慵,钻进吴德慵开来的车里,这车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坐到车里后,杨冲锋说,“书记,您忙工作一天了,是不是让我来开?”

“想过一把瘾?”两人隔一段时间没有见面,见了后都没有提到今天所要说的事,反而对车兴趣浓。“那你就过来吧,也试试手。”吴德慵说着往副驾驶座挤,车身小,杨冲锋不能挤着过,便下车绕过车头。

点了火,让车慢慢开动。杨冲锋也拿不准吴德慵对植物油厂的态度,两人一直没有对植物油厂的事直接交流看法,这时坐在车里,都明白要讨论这事,却也就不想直截了当地说。都想找到交谈的契合点,交流起来才会达到想要的效果。

“冲锋,婚礼准备得怎么样?”

“书记,我没有时间,都是琼洁在忙,准备得怎么样我也不好意思问。”

“党校是管得严,不过小黄也会理解吧,有空多打电话说几句好话,暖暖人心。”吴德慵微笑着,一副很有体会到样子。春节后杨冲锋曾到过吴德慵家里,从见到的情形可以看出,他在家里也是没有帮家里做什么的,都是他老婆一人全担了。

“书记,车往哪走。”总不能就在新建街里走着,杨冲锋便征求吴德慵的意思。

“到油厂去看看吧。”

植物油厂是在纸厂旧址上动工建厂的,早上回县里杨冲锋经过植物油厂,见修建才开始。吴德慵这时提出要去看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用心。

车很快就到植物油厂,将车速放慢,看见大型挖掘机正清理着碗厂旧址。那些旧厂房很破败了,但清理的工程却不小,有大卡车排着队在等着将废弃物拖走。场地有些乱,杨冲锋准备将车停下。

“慢慢往前走吧。”吴德慵说,工地里除了施工管理方,县里也有领导在督促着。杨冲锋见吴德慵不肯下车看,估计是不想让这些人见到两人一起过来。

对植物油厂落户柳泽县,县里虽说有一些争议,可绝大多数的领导,都支持将植物油厂引进县里来,给县里的经济再添一跟顶梁柱。杨冲锋和石稳等少数人对高占远两人不看好,有一些异议,县里也是知道的,更多人对这种异议的理解,都以为他们是怕给油厂盖住自己的光彩。

车走得慢,在车里也能看到工地的一切。就这速度,预计入秋后就会将第一期工程做下来,并开始投产。到明年,就可以正式投产,到时候会请国外的专家和技术人员来主持生产技术。

车走过工地路段,两人很快就到“金枝弯”餐馆。吴德慵示意将车开到餐馆里去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餐馆里的。进到一个包间里,点了菜,吴德慵始终一脸平稳的神情。“冲锋,说说你的想法?”

“书记,县里都是一片叫好声吧。我要说出难听的话来,会不会像集市里追打小偷那样,让大家喊打喊杀?”

“我理解你的心情,县里应该多听听这样的意见,面对有可能得到的辉煌,更应该多想想辉煌的另一面。县里的大多数人和市里的一些人,都只按自己的意愿来期待植物油厂的建成。至于走什么样的途径,却没有人去关注,甚至一直都回避这样的问题,无法回避时,就用‘新事物’三个字来应对。”

“书记,这不仅仅是预计,是看得见的隐患啊。”

“就算你我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说服力并不是很强,再说经济工作也有探索的过程,目前我们要做的,就只能尽量去监督。不让我们预想的事发生……何况,这公司有外国背景,科技和能力不能和国内厂完全相比。”

感觉到吴德慵对植物油厂的落户,态度也极为暧妹,既想享受他们带来的成功,又担心可能存在的恶果想找寻出一种避免的通道来。内心里还是对高占远他们公司的国外背景,充满侥幸心态,将救命稻草和规避危害都寄托在“国外背景”。这时节,国人对国外的崇拜还是那样无条件,只要涉及到外国,就能将不可能变为应该能。将稻草变为黄金。

“市里的态度是完全支持了?”

“冲锋,无论什么,‘完全’这两个字都是不准确的。再说,未来的事都要用预计、预期这样的说法,可变性很大的事,不会有完全相同的意见的。我们只能将路走好,能做到尽人事就是一个好干部了。”

知道无法说服吴德慵,今天回来之前也就像到会上这样一个结果了。好在吴德慵也是比较理智的人,自己说过后,他会慢慢地想着这事,只要有人想起要看辉煌的背后一面,实情就不会太糟。

对经济发展的规律,杨冲锋自认为没有摸准脉搏,也就不能对别人随口评说。

和吴德慵谈过后,心里的沉闷更加了一分,知道自己和石稳对高占远他们的植物油厂的判断,应该符合事实。但市里和县里都不这样看待,这些领导他们看到的是什么,也都能估摸出来了。

一路想着,从柳泽县城到柳市,心里纠结。对植物油厂的判断,杨冲锋自认为判断很准确也很有依据,这些看似明白的道理,却不能过被人认可,就算对经济认识比较深的吴德慵,对这事态度也暧妹起来,不肯鲜明自己的立场。

对三叔和市委书记郭喜春是怎样看待柳泽县的植物油厂,和植物油厂的集资方案,杨冲锋在车上就一直在想着这问题。会不会也像吴德慵一样,默许这事的进展?相对而言,要是植物油厂真的涉及到市里,吴德慵会有更多的无奈。

而郭喜春和三叔对这样的事,自主权就会大很多了,他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这是没有办法知道的事,除非用非常的手段,杨冲锋也没有能力来做这件事。

还是当面说一说这事吧。到如今,三叔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多的隐瞒,在工作中也会倾尽一切说深说透,当自己是一家人看待,不想自己在工作中有什么失误。

每次到三叔家,碰见三叔的机会不多,但见到三婶,她也会讲一些柳市的状况,让他更熟悉柳市,减少在工作上不必要的犯错。让杨冲锋知道县里、市里都不是纯净的板块,任何一件事都会有斗争。

杨冲锋虽然明白这些事实,但每次对三婶的好意总是谦和地听着。

车到柳市,没有去党校,直接到“祥云小区”里。三叔和三婶都还没有回来,张妈见杨冲锋到来,说“杨少爷,黄先生和周太太都在上班。”张妈这种称呼方法和柳市地区不同,倒是和京城那边一致。京城的老房子里,也有个张妈,幸好两人的相貌看不出一点相似,要不会让杨冲锋误以为两人是姐妹之类的关系。

“张妈,我可不是少爷。”杨冲锋每次进三叔家都要纠正下张妈的说法,但张妈却依旧用少爷称呼。

上到楼上,三叔的书房杨冲锋经常去的,里面有电脑。打开了,没有见黄琼洁在qq上挂着,才想到黄琼洁不一定在上网。用手机给她发了个短信,黄琼洁就打来电话,说是在车上,等回家后在和他聊天。

听黄琼洁的语气,总要一两个小时才可能回到家里。到时候三叔和三婶也都回来了,想要聊天也不好在书房里聊qq。要黄琼洁安心开车,杨冲锋将电话挂了。平时上网除了看新闻,查一些和工作相关的资料外,就喜欢在网上找一些名角的电影。像成龙、周润发、刘德华等人拍出的影片,都很喜欢看。

几年来成龙一系列的影片,杨冲锋都很喜欢看,几年前的红番区,《红番区》、《简单任务》等都看过,听李浩说成龙新近拍的《我是谁》,也很不错。

到网上搜索《我是谁》,见不少的网站都有这最新的电影,点开看,放映的效果却不好,就想着哪天租个碟子来放。“祥云小区”的宽带网线,比起柳泽县的网线效果要好不少,杨冲锋便到网上再搜找些植物油厂的资料来看。

周淑芬先回来,进门后就听张妈跟回报说杨冲锋到家里来了,说“这冲锋,来家里也不先打个电话。”周淑芬是财政局的副局长,只要不是在开会或完成领导安排事务,平时工作时间比较灵活。

杨冲锋在电脑里找了一下午的资料,没有找到多少,心里烦厌。听到三婶说话,知道她要到房间里去换衣,便不忙下到客厅去。

到客厅坐下,就听到三婶下楼的脚步声。杨冲锋来的目的是等三叔黄天骅,要探一探他对柳泽县植物油厂的看法。从没有直接给三叔打电话,见三婶下楼来,站起来招呼声,说“三叔会不会有工作?”

“是来找你三叔的?还以为有什么事要给三婶说呢。”周淑芬笑着逗杨冲锋一句,杨冲锋平时很少主动过来,到家里来就两种情况。一是到请安问好的节假日,二是为工作上的事。如今,和黄琼洁就要举行婚礼了,之间的那种亲情明显在升温,周淑芬也才会和杨冲锋说笑逗他。

“三婶。”杨冲锋想要她帮打电话问问,黄天骅是不是会很快回家。黄天骅的应酬不少,要是遇上有应酬或工作,可能会到半夜才会回来。

“你自己给三叔电话不一样?非要我打。”周淑芬口里说着,却将电话取出来拨打。打通了,黄天骅在电话里说,他就在“祥云小区”大门外了。

杨冲锋出到外面,见黄天骅王家里走过来,见了面,忙先问好,“三叔,下班了。”

“冲锋,什么时候到的?”黄天骅接到到周淑芬的电话,不知道是什么事,这时见杨冲锋出到外面来接,有些意外。见杨冲锋似乎有什么事要说,也不知道是因为工作上,还是因为婚礼准备。

杨冲锋知道这时不能就提植物油厂的事,对三叔三婶的尊重,不论从内心里还是表面上,杨冲锋都做得很到位。到京城见过黄沧海后,经历那次和南宫家的争斗,回来黄天骅和周淑芬对杨冲锋就亲多了。

吃过晚餐,张妈给三个人端了茶。周淑芬知道杨冲锋今天来家里有事要和黄天骅说,便先提到杨冲锋和黄琼洁之间的婚事,问到准备情况。杨冲锋这些时日来都没有做什么,经三婶问及,心里有些惭愧。就谈到柳市的房子装修,柳泽县城里财政局租借的那套房子装修也将要完成,日常用品也没有多少要准备的。

“县财政局的宿舍楼?”周淑芬问。

“是啊,不好推。只是租借,以后等柳芸烟厂那小区修建后,自己买一套就退还财政所。”杨冲锋说,吴显求刻意要给他,不肯收反而得罪人。

“也好。”周淑芬说,县财政局的宿舍楼,修建时周淑芬已经到柳市财政局,自然清楚这些楼是怎么回事。

不再纠缠这事,周淑芬将两人结婚要那些准备又数落一遍,黄天骅在旁听着,偶尔笑一笑。等周淑芬说到“冲锋,之前每次要你到家里来,总是推这推那的,结婚后不会这样了吧。”

“三婶,我哪是这样的。”杨冲锋着一副冤枉样子。

“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分生。今天来有什么事就跟三叔说吧,要不你们俩到书房去说,工作上的事物懒得听你们说。”

黄天骅也知道杨冲锋是有事才肯过来的,见妻子这样说,就接过话题,“冲锋,我们到书房去说吧。”

两人上楼,进到书房里,张妈再给两人泡了茶。

黄天骅很自然地进了那种工作状态,整个人就显得严肃,不过,这种气势对如今的杨冲锋而言,没有多少影响力。

杨冲锋喝着茶,不知道要怎么样开口,直截了当说出来,会不会让三叔将真实的想法隐藏下来。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黄天骅见杨冲锋犹豫着,揣摩到他内心的想法,到这时节,对杨冲锋就是想让他更有利地发展起来,好在第三代里再培养出一个核心,和李浩相对应,才更符合黄家定利益需求。从这段时间看来,杨冲锋的作为和发展,确实是一个比较理想的人。

“三叔,柳泽县最近正投建一座植物油厂,三叔听说过吧。”

“我知道。”

“市里是什么态度?”

“你想知道市里的态度,还是我的态度?”

“都想知道。”

“是不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还是这长建起来后,和钢业公司有竞争力?”

“我不是关心这些。”

“冲锋,我知道你的意思。在这里说什么我都理解,但要是到县里或到市里去说,其他人听到了会怎么样理解?”

“市里对植物油厂的资金运作方式是支持的?”

“对植物油厂这样的集资,目前都没有得到最后的说法。这些新的东西出现了,不同的人就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去评说,去演绎。是对还是错,总要等有了结论后,市里才会有最后的声音。”

杨冲锋听到说要等有了结论,市里才会将态度鲜明起来。到那时候,恶果都已经酿成,就算市里态度鲜明,又能弥补什么?最后,市里的政治资本得到了,但受到损失的,却是为一点小利而参与集资的广大底层人,他们的血汗钱都将变为一无所有。想到这些,杨冲锋有种怒气难压的感觉,紧咬着嘴唇,眼睛也变得凌厉起来。

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将内心的愤怒表达出来。杨冲锋见黄天骅看着自己,露出一种神情,这神情就像早就看穿自己的浮躁,有种掌控全局的俯撼感。三叔他们更多的是先从政治角度来看待任何事件,每遇一件事,都会先从政治上来权衡得失和功利。自己却做不到这一点,三叔眼神里那种清醒,极为冷峻地看待自己的“冲动”,好在没有任何贬义的想法。

两人都不说话,却用眼神交换,黄天骅对杨冲锋那种想法,也是很欣赏的。杨冲锋还年轻,虽然在党校里,却能够将县里的事看出本质所在,这就很不错了。年轻人要是都没有一些热血,没有一些冲动的正义。这样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培养的潜质,要早早放弃,免得贻害一方,祸及家族。

当然,要是毫无克制力,没有一点韧性的人,也不是理想的苗子。黄天骅此时只是通过这件事,对杨冲锋素质进行评判,对事件本身却不会去做什么事,作为市委里的第三把手。要是同情心泛滥,那也坐不稳了。

杨冲锋却更多地体会到政治上的冷酷,三叔随没有说出更多的话,从他的态度里,早就体会到一种绝不会因为杨冲锋的担心而改变目前对事件的态度。就算将真理掌握在手里,那也会等市里形成统一的认识后,才会对事情做点什么。三叔没有轻看自己,没有轻蔑自己的担心,对自己这种泛同情的做法基调是肯定的。

杨冲锋不是黄沧海,就算等杨冲锋和黄琼洁结婚后,也不可能完全将自己的想法直白地说出来,这要靠领悟力。黄天骅在和杨冲锋的无声交流中,只希望他能够理解到自己的用心。要想发展,要想上进,只有将正义、同情、善良等等掩藏下来,稳如磬石地稳固自己的位置后,才有将自己的正义和善良渗进工作里,也才能让自己的理想变为现实。

两人在书房里僵持着,没有谁要说服谁的意思,也说服不了。不同的经历和不同的立足角度,对事的看法和做法是不可能相同的。

“三叔,那家厂真有外资背景?”杨冲锋觉得要换个角度来说这件事。外资,这时显得想“芝麻开门”那般灵验。要是将这一层迷彩的外衣剥掉,是不是能够加速市里的决心?

“你放心吧,就算我不去做,也会有人去做的。”黄天骅说,犹豫了下,又说,“冲锋,等党校学习后,就要到新的岗位上去。柳泽县现在是沈崇军在抓经济,能不能和他配合好?”

党校学习后,会县里将身上的这个副县长职,落到实职,分给的工作会不会还是抓经济?杨冲锋没有过多地想这些事,这时三叔提起,自然是市里的一些想法。“我和沈县长关系融洽,很多观点都相同。”

“今天能过来找三叔,我心里很是欣慰,这之前的一年里,你从一个普通的烟厂职工,升到正科级,我曾说过要你熬三年。就算想将你的心性好好地熬一熬,没有好的心态,到一定位置后就不一定是好事。你很努力,平时做得多也想得多,现在是副处级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吧。”没有等杨冲锋说话,黄天骅继续说“等你党校学习完成后,回县里才真正走进‘领导岗位’,和之前就必须有不同的心态,说出的话,表出的决定,影响力就完全不同了。”

“从目前看来,在柳市或柳省,对你最初踏入政界有很多有利的优势,但这些优势未必不是劣势。按照我的想法,今后几年里,在工作上你要忘记身后还有黄家人,要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解决掉面对的一切问题。只有这样好好磨砺,渐渐积累,才有主政一方的坚韧心力和刚强意志。越往上层,那种斗争就越隐秘,也越残酷。这些话,我不会对琼洁说,也不必要对李浩提起。”

“谢谢您,三叔。”

“政治是冷酷的,也是致命的。在政治上,不一定好心就会做出好事来。就算是做好事,那也要讲究策略。就像过马路要走人行道一样,而车在公路上要掉头,不能直接转弯一样。规则不一样都合理,却是被大多数人认可,按规则做事不一定效果显著,但不按规则办,效果再好也会让更多的人远离你。唯有隐忍、多思、慎行,面对任何事情都要冷静,要再三地反复思量权衡,决不能一意孤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走出“祥云小区”,外边路上已经灯火辉煌,远处的城中心更是璀璨。融进车流里,杨冲锋的注意力就集中了些,这时,身心都有种释重的感觉,这些日子来,为植物油厂的集资问题始终积压着压力。明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力量进行抗衡,可终是想尽自己的全力。

心里虽说顾虑轻缓了很多,但对自己安排人让肖成俊暗地里盯着植物油厂那两个人的做法,心里更坚定了。就算那几个人暴露,也不会将肖成俊和自己牵扯出去,不会在所谓的“政治”上输给对方,要是事情按自己预想的那样,关键时刻那几个人就会发挥出更好的作用来,控制住植物油厂的高占远和刘兴国,对柳泽县对自己一方,都是最好的结局。

准备回党校去,却收到电话。电话是陈玲琳打来的,说是在小区杨冲锋房子外等着。杨冲锋只好开车去,房子已经装修完毕,现在只有保姆在守着房子,偶尔杨冲锋会回家里看看。保姆式安贞阿姨从柳泽县请来的,很可靠。

杨冲锋到房子里,见陈玲琳生悄悄站在大客厅里,白析的手臂在大客厅白亮的灯下,更见细腻。紧身包臀短裙,将身子的诱仁凸显到极致。杨冲锋见她这样打扮,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嫂子。”在新居里,杨冲锋可不想做出对不起黄琼洁的事,“有什么事吗。”

“妹子要我搬过来住,你怎么想?”

没想到陈玲琳会问这样的事,要是她真搬进来住,对自己说来那是很方便地,就算有保姆在,两人之间的事也会有机会解决。但杨冲锋不想这样,脸上不禁凝重起来。

保姆将泡好的茶送上来,说一声就退下去了。陈玲琳见杨冲锋的表情,咯咯地笑起来,“就你这样一幅要吃人的样子,嫂子还敢搬过来吗。好了,放心吧,谁也不会和你新娘抢男人的。”

见杨冲锋表情不变,陈玲琳又说,“妹妹交待下来,要你帮我想主意,将婶婶请到柳市来,不要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冷清清的。你看有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

“不想出主意来,今晚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陈玲琳说着,咬着嘴唇,那样子让杨冲锋一看,心里的火就被点燃。一时口快,说“不走更好,等会可不要求绕就是。”

“怕你吗,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欺负。”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让所有的伤口愈合。

杨冲锋找过吴德慵书记,又找过三叔黄天骅,特别是从黄天骅那里得到不少的另类的说辞,为柳泽县城集资这件事,总算开解来。至少表面上不再留意这事,听课时也更注重哲理性的东西。

感觉到自己的修养还不够,杨冲锋沉静下来,人也更为低调。这段时间,就做了一件事,这件事上他答应了班主任的。将班主任的孩子田佳铭的工作安置下来,杨冲锋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将田佳铭托给张应戒,想在税务系统里谋一饭碗,张应戒却将事情落实到柳河县税务局里。

平时上课之余,杨冲锋几乎没有什么事做,黄琼洁到京城去了,只是偶尔回柳市家里一趟。张凌涛总是有空就约他,两人到市区里找地方吃饭喝酒,也不怎么选择场所。高级会所到过,路边摊点也能坐下来喝两杯。

到党校来学习,不少的人,开始时在同学里经营关系,之后,慢慢地找到途径,和市里的一些领导接触。有几个比较活跃的,只要打听到机会,就粘上柳市的领导,也不论对方级别。柳市是市里,就算是小领导,今后自己回县里了,在市里总算有个打探消息的地方,对自己而言,那就是多了一条通向高一层次的路。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党校的同学之间也就慢慢地结成不同的圈子,相互之间依据今后的需要,选择相应的朋友,并苦心经营着,让结业后到各自岗位上有更多的照应。

杨冲锋在同学里就显得单纯,对这些经营关系的事,没有什么领悟力一般。在班级里,也就和张凌涛总在一起,与柳泽县的老乡都很少一起的。要不,就一个人出去办私事了,时间稍长,大家知道他是去准备婚礼才这样忙碌。在一些人眼里,杨冲锋就有些另类,不知道要珍惜这柳市里的时光来经营自己最初的关系网络。

每一个班级里,都会有这么几个热心人,也会有几个爱显摆的人。有个叫刘茜茜的,来自高村县,三十出头的女科长,熟悉的人都叫她刘科。刘科六分相貌,两分打扮,在班级里也算一花。刘茜茜主要是精力旺盛,什么事都能够参与进言,时间稍长,就成为班级里的重要活动组织者。

杨冲锋年轻而帅气,行事却又和其他人不同,刘茜茜早就注意到他了。只是杨冲锋行踪不定,平时很少在公众场合说话,对班级里的女学员,都没有主动搭讪说话。刘茜茜也就不好主动找过来,只想等有恰当的机会,再好好和杨冲锋谈一谈。

张凌涛在柳河县的老乡里,声誉不怎么好,主要是得到领队李正梁的“特别”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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